第二十一章：隔离令下的暗流

“隔离观察？”

这四个字像冰碴子一样砸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权威。刚刚从枪林弹雨中捡回一条命的庆幸，瞬间被一种新的、更难以言喻的恐惧所取代。

“隔离？啥意思？要把俺们关起来？”福贵第一个叫起来，也顾不上害怕了，声音带着哭腔，“军爷！俺们没病啊！俺们就是逃难的！您行行好，放俺们走吧！”

那八路军军官——他自称姓李，是这支侦察分队的队长——眉头紧锁，语气坚决但没有呵斥：“老乡，这不是商量，是命令！不是为了关你们，是为了救你们，也是救更多的人！你们可能接触了鬼子‘防疫给水部’散布的脏东西，那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比枪子儿还毒！不弄清楚，谁也不能走！”

他手下的战士已经迅速行动起来。两人警戒外围，另外几人开始熟练地清理战场——将日军特务的尸体拖到远处挖坑深埋，喷洒刺鼻的石灰水，甚至将染血的泥土都铲起一层处理掉，动作干脆利落，透着一种让人心惊的专业和决绝。

林天豪看着他们喷洒石灰水时那谨慎的样子，想起蓑衣人描述的恐怖场景，胃里又是一阵翻腾。难道…他们真的在不知不觉中，沾上了那些能让人烂掉发疯的“毒水烂菌”？

林母吓得脸色苍白，紧紧抓着林天豪的胳膊：“天豪…咱…咱会不会…”

“娘，别怕！八路军是咱们自己的队伍，他们…他们这是为咱们好。”林天豪强作镇定地安慰母亲，但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他看着那个李队长检查铁蛋伤势时凝重的表情，心更是沉了下去。

铁蛋伤得很重，背后中了好几枪，虽然经过八路军卫生员（侦察队里居然配了一个）的紧急包扎和止血，但人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气息微弱。

“队长，这位同志伤太重，失血过多，必须尽快后送手术！”卫生员抬起头，语气焦急。

李队长脸色难看：“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鬼子大队和他们的侦察兵，后送路线不安全！先尽力维持！等天黑透再说！”他看了一眼林天豪等人，“把他们带到那边背风的岩壁下面，划出隔离区！没有命令，谁也不准靠近，谁也不准离开！”

所谓的“隔离区”，就是一片地势稍高、背靠着巨大岩壁、相对干燥点的角落，用石灰粉划了一个醒目的白圈。八路军战士在外面值守，林天豪、他的父母、福贵、受伤的瘦高个、还有昏迷的铁蛋以及那个民团猎户被要求待在圈内。老兵班长因为战斗表现被李队长多问了几句话，暂时待在圈外。

雨水渐渐停了，但山里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众人又冷又饿又怕，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八路军战士送进来一些冰冷的干粮和烧开过的热水，但没人有胃口。

“这叫什么事儿啊…”福贵啃着硬邦邦的饼子，唉声叹气，“刚出虎口，又进…又进这石灰圈…跟圈里的牲口似的…还得担心自个儿啥时候烂掉…”

“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瘦高个虚弱地骂了一句，因为失血和疼痛，他脸色比鬼还难看，“八路军兄弟处理得对…那帮小鬼子邪性得很…真要是沾了瘟毒，死都是轻的…”

他的话让气氛更加压抑。

林天豪坐在父母身边，看着圈外正在和李队长低声交谈的老兵班长，又看看远处黑暗中八路军战士警惕巡逻的身影，心里乱成一团麻。八路军的出现救了他们，但这种被控制、对未来一无所知的感觉，同样让人窒息。

他下意识地摸向衣角那个用炭灰画的独眼符号。李队长似乎对这个符号格外留意，他到底是什么人？“巡山客”又到底是什么人？和八路军是一路的吗？

这时，圈外的谈话声隐约传来。

“…这么说，你们是从南苑溃散，一路被溃兵、鬼子特务追着跑到这的？”李队长的声音。

“是，长官。”老兵班长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沙哑，“多谢长官出手相救，不然我们这帮人，今天肯定交待在这了。”

“碰上了，就不能不管。”李队长语气沉稳，“你们说的那个‘活阎王’，或者‘巡山客’，有什么特征？用的什么武器？还说过什么？”

“特征…没看清，神出鬼没的。武器…主要是弩箭，枪法也好得吓人。话不多…好像…很忌惮那帮‘防疫给水’的鬼子。”老兵班长回忆着，“对了，他还几次提醒我们‘勿生火’，‘小心’。”

“勿生火…”李队长沉吟了一下，“看来他也知道那些脏东西的一些门道…能在这片山里跟鬼子周旋，还能从‘防疫给水部’手里救人，不是一般人物…”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班长，你是老兵，懂规矩。我也不瞒你，我们这次深入敌后，除了侦察鬼子动向，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摸清这支‘防疫给水部’先锋队的活动范围和目的。他们携带的那些东西，比一个鬼子联队的威胁还大！我们必须搞清楚他们到底散播了什么，在哪里散的，才能想办法应对！你们，可能是重要的线索。”

老兵班长沉默了一下，沉重地说：“长官，有啥要问的，俺知无不言。只求长官能想想办法，救救铁蛋那孩子，还有…这些老百姓，都是无辜的。”

“放心，只要确定没有感染迹象，我们会安排你们转移到安全的后方基地。”李队长承诺道，“但现在，必须观察！”

他们的谈话暂时告一段落。

夜更深了。山林里除了风声和偶尔的虫鸣，只剩下铁蛋粗重困难的呼吸声。

突然，负责看守的八路军战士发出了低低的警示声！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

只见黑暗的山林里，一个黑影踉踉跄跄地朝着营地走来！身影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站住！什么人！”战士举枪低喝。

那黑影似乎耗尽了最后力气，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发出微弱而沙哑的**。

李队长立刻带人警惕地摸过去。林天豪也紧张地望去。

火把光照亮下，看清那人的模样时，林天豪差点惊呼出声！

那竟然是那个蓑衣人！他此刻更加狼狈，蓑衣破破烂烂，身上似乎多了几处伤口，鲜血淋漓，斗笠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露出那张布满恐怖疤痕和烂疮的脸。

他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浑浊而疯狂的眼睛死死盯着李队长，又像是要看向石灰圈内的林天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鬣狗…引开了…但…但‘毒巢’…不止一个…往北…三十里…黑水溪…他们…他们在喂…喂…”

他的话没能说完，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喂？喂什么？！”李队长急切地追问，但蓑衣人已经没了反应。

“队长！他伤得很重！还有…他这身上的疮…”卫生员检查后，声音带着震惊和一丝恐惧。

李队长脸色铁青，看着昏迷的蓑衣人，又猛地抬头望向北方的黑暗，眼神锐利如刀。

“‘毒巢’…黑水溪…喂？”他喃喃自语，拳头紧紧攥起。

而石灰圈内，林天豪看着蓑衣人的惨状，回想他未说完的话，一个更深的寒意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

“喂”…这个字，结合蓑衣人之前描述的景象…难道是指…

蓑衣人冒死回报的“毒巢”和“喂”究竟指什么？是否意味着日军还有更隐蔽、更恐怖的生物武器试验点？黑水溪在哪里？蓑衣人能否救活？他的到来是否意味着追兵将至？隔离中的众人是否会因为接触他而面临更大的危险？八路军将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紧急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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