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毒饵与抉择

“‘喂’？喂什么？！说清楚！”李队长急切地摇晃着昏迷的蓑衣人，但对方早已失去意识，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那张布满恐怖疤痕烂疮的脸在火把光下更显狰狞，也让那句未说完的话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石灰圈内，林天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喂”这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里蓑衣人之前描述的、那如同地狱般的景象——那些被当成“木头”和“材料”的同胞！难道黑水溪那个“毒巢”，正在进行着更恐怖的“喂养”实验？！

“队长！他情况很不好！失血过多，还有这些伤口…和溃烂…”卫生员检查着蓑衣人的伤势，声音凝重，戴着粗布手套的手都有些颤抖，显然对蓑衣人身上的可怕疮口极为忌惮。

“能救活吗？”李队长语气急促。

“难说…但必须试试！他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卫生员咬牙，开始进行更紧急的止血和清理。

李队长站起身，脸色在火光映照下阴晴不定。他来回踱了两步，猛地停下，对身边一个战士命令：“小刘，地图！”

叫小刘的战士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防水油布包裹的简易地图铺在地上。李队长蹲下身，手指在地图上快速划过，最终停留在西北方向某处。

“黑水溪…应该就是这一带！地图上没标注名字，但根据他说的方向和大概距离…是片沼泽河谷，地形复杂，鸟不拉屎…”李队长眉头拧成了疙瘩，“如果鬼子真在那里设了点…‘喂’东西…”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

“队长，您的意思是…”一个老兵低声问。

“情报可能非常重要！甚至关系到整个战区！”李队长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我们必须立刻派人前去侦察核实！”

“可现在…”老兵看了一眼隔离圈里惶恐不安的众人，又看了看昏迷的铁蛋和蓑衣人，“咱们人手本来就不够，还要护送百姓和伤员…”

这正是最棘手的问题！侦察任务刻不容缓，但眼前的平民和伤员也不能不管！八路军不是鬼子，不能扔下老百姓。

李队长目光扫过石灰圈，扫过林天豪等人，最终落在圈外的老兵班长身上，突然问道：“班长，你叫啥名字？原部队番号？”

老兵班长愣了一下，立刻挺直腰板（尽管很疲惫）：“报告长官！俺叫张大山！原29军132师特务连一排班长！”

“132师…赵登禹将军的部队，是条好汉！”李队长眼中闪过一丝敬意，随即语气转为严肃，“张班长，现在情况紧急，我需要你的帮助。”

“长官您说！只要打鬼子，俺豁出这条命也行！”张大山毫不犹豫。

“好！”李队长点头，“我现在必须分兵。一队由我亲自带队，立刻赶往黑水溪方向侦察！另一队，由副队长王强带队，护送你们和这两位重伤员，向我们的秘密交通站转移！那里有药品，也更安全些。”

他看向张大山：“张班长，你熟悉枪械，有战斗经验。转移途中，万一遇到小股敌人或散兵游勇，我需要你协助王副队长，保护老百姓！能做到吗？”

张大山的独眼瞬间亮了，这是一种被信任的重托！他啪地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他原部队不兴这个）：“长官放心！只要俺还有一口气，绝不让老乡们吃亏！”

安排已定，李队长雷厉风行，立刻开始分派人手。他自己只带了两名最精干的战士，携带了足够的弹药和干粮，准备连夜出发前往黑水溪。

副队长王强则负责带领剩下的三名战士（包括卫生员），以及张大山、林天豪这一行平民和伤员，准备向另一个方向的秘密交通站转移。

隔离圈被撤销了，但卫生员给每个人都发了块浸过醋和草药的粗布口罩，严厉要求必须戴上，并且严禁接触蓑衣人和铁蛋的伤口分泌物。

“长官…俺…俺们真的没事吗？”福贵一边笨拙地戴着口罩，一边带着哭腔问王副队长，“不会烂掉吧？”

王副队长是个面相憨厚但眼神精悍的年轻人，他叹了口气：“老乡，现在谁也不敢打包票。但咱八路军的后方大夫比俺们懂得多，到了地方仔细检查，总能弄清楚的。总比带着不知道啥时候爆开的‘毒弹’乱跑强，是吧？”

这话虽然实在，却也没啥安慰效果。

林天豪帮着父母戴好口罩，心里沉甸甸的。他看着李队长带着两名战士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北方的黑暗山林里，又看看昏迷不醒、被简单固定在担架上的铁蛋和蓑衣人，一种巨大的不安感笼罩着他。

转移开始了。路途同样艰难。王副队长和小刘在前探路，另一名战士和张大山断后，卫生员和民团猎户负责抬着重伤员，林天豪和福贵搀扶着林父林母，瘦高个则咬着牙自己拄着根树枝勉强行走。

夜色浓重，山路崎岖。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恐惧和未知，像两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前方探路的王副队长突然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停了下来，隐蔽到树丛后。

“有情况？”张大山紧张地问，独眼在黑暗中努力张望。

王副队长侧耳听了片刻，脸色有些古怪：“好像…有哭声？女人的哭声？”

众人仔细一听，果然，顺着风，隐约传来一阵断断续续、凄凄惨惨的女人哭泣声，在这荒山野岭的深夜，显得格外瘆人。

“妈呀…不会是女鬼吧…”福贵吓得一哆嗦，差点瘫地上。

“闭嘴！哪来的鬼！”张大山低喝，但自己心里也直打鼓。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会有女人哭？

王副队长皱紧眉头，示意大家保持安静，他和小刘小心翼翼地向哭声传来的方向摸去。

过了一会儿，两人回来了，表情更加凝重。

“副队，啥情况？”战士问。

王副队长摇摇头，压低声音：“邪门…是个破窝棚，里面有个大娘，哭得死去活来，说是…她儿子前天出去打柴，到现在没回来…刚才好像听到这边有动静，以为是儿子回来了…”

“就她一个人？”张大山问。

“看着像。屋里没啥值钱东西，不像埋伏。”小刘补充道。

众人稍微松了口气，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唉，也是个苦命人…”林母心软，叹了口气，“这兵荒马乱的…”

王副队长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等等！她儿子前天出去打柴没回？这附近…离我们发现‘防疫给水部’焚烧场的那个山谷不算太远！”

这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林天豪！他也猛地想起了那甜腻恶心的焚烧气味！

难道…

几乎就在同时，前方那个窝棚的方向，女人的哭声突然停止了！紧接着，传来一声短促的、被掐断般的闷哼！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好！”王副队长和张大山同时脸色大变！

“准备战斗！”王副队长低吼一声，猛地举起了枪！

所有人都紧张到了极点！心脏砰砰狂跳！

然而，预料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窝棚那边依旧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矮小的、佝偻着背的身影，踉踉跄跄地从窝棚里跑出来，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另一边的密林里，消失不见了。

看背影，似乎就是刚才那个哭泣的老妇人？

王副队长和小刘再次警惕地摸过去查看。

几分钟后，两人回来了，脸色异常难看，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副队…？”战士紧张地问。

王副队长深吸一口气，声音都有些发颤：“那老太婆…不见了。窝棚里…躺着个男人…穿着老百姓衣服…但…但浑身发黑，脸肿得看不出模样…已经…已经断气了…身上…还有不少黑斑…”

他顿了顿，用一种极其沉重的语气继续说道：

“在他手边…掉着半个…啃了一半的…白面馍馍。”

白面馍馍？在这山里？老百姓自己都吃不上的精细粮食？

林天豪瞬间明白了！那根本不是寻找儿子的可怜老妇！那是一个“饵”！一个用下了毒的粮食，诱杀可能幸存的、见过焚烧场的人的恶毒陷阱！

而那个逃跑的“老妇”，很可能就是“防疫给水部”留下的清除者！用这种令人发指的方式，进行着最后的“净化”！

“呕…”林天豪再也忍不住，猛地扯下口罩，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贴近，如此诡异，如此…无所不在！

日军“防疫给水部”的清除行动竟然如此无孔不入、手段如此歹毒！逃跑的投毒者是否会引来更多敌人？转移队伍是否已经暴露？前往黑水溪的李队长小队是否会落入更可怕的陷阱？蓑衣人未说完的“喂”字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骇人听闻的真相？转移之路，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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