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80章

第二天的天色是被胖子的大嗓门吼亮的。

“都精神点！跟着胖爷走，保准今天就能把这鬼打墙的魔鬼城甩在屁股后面！”

他揣着指南针，手里还攥着块石头，时不时蹲下身比对地上的记号——那是他们进来时沿途做的标记，歪歪扭扭的箭头混着胖子画的简笔画胖脸，倒成了枯燥行程里的一点乐子。

一行人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石林里穿行。

魔鬼城的石头在晨光里泛着青灰色，风穿过岩缝，呜呜咽咽的像有人在哭，走久了只觉得头晕眼花。

胖子却像是打了鸡血，一会儿指着块像乌龟的石头说“这是胖爷我拜过的山神”。

一会儿又扯着嗓子喊“看到没？前面那道缝就是出口的曙光”，硬生生把赶路走成了野外探险直播。

走了整整一个白天，直到太阳把影子压得贴在地上，吴邪才眼尖地喊了一声：“前面是平的！”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冲过去，果然，嶙峋的怪石到了尽头，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风里的土腥味都变得清爽起来。

“出来了！老子终于出来了！”胖子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直乐。

阿宁立刻摸出卫星电话，屏幕上久违的信号格刚跳出来，她就拨通了号码，语气是连日来少有的轻快：“是我，在魔鬼城出口，派车来接。”

电话那头的高加索几乎是吼着回应的：“马上到！我们就在外面等，快疯了！”

听那语气，队伍里的人怕是真等得快绝望了——毕竟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失联这么久，任谁都会心慌。

不到一个小时，远处就扬起两道尘土，两辆越野车风驰电掣地冲过来，轮胎碾过戈壁的声音都透着急切。

高加索跳下车，看到他们一行人，眼眶都有点红：“可算见到你们了！”

众人七手八脚把行李搬上车，刚坐进车里，还没来得及拧开水壶，天空“轰隆”一声炸响，墨黑的云团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瞬间压顶。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就砸在车窗上，噼啪作响，一道闪电劈开云层，把戈壁滩照得如同白昼。

“我去，戈壁滩竟然真的下雨了！”吴邪扒着车窗，一脸新奇，“定主卓玛说的是真的！”

雨越下越大，车窗外很快成了白茫茫一片。

两辆车在雨幕里往营地开，车轮溅起的水花有半人高。

汪楚染靠在副驾座上，闻着自己身上混杂着汗味和沙土的味道，只觉得浑身发痒——在魔鬼城里这几天，别说洗澡，连洗脸都是奢侈。

回到营地时，雨还没停。

营地里的帐篷被雨水冲刷得油亮，留守的人见他们回来，都围了上来。

汪楚染没心思寒暄，抓着换洗衣物就直奔淋浴帐篷：“我要洗到脱皮！”

淋浴帐篷是临时搭建的，热水是用柴油炉烧的，水流不算大，但足够解乏。

汪楚染刚脱了衣服站到喷头下，帘子就被人掀开一角，阿宁探进头来，手里也拿着换洗衣物：“介意加个人吗？”

“来得正好，”汪楚染抹了把脸上的水，冲她笑，“帮我搓搓背，我够不着。”

阿宁笑着走进来，反手拉上帘子。

热水雾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帐篷，把两人的身影笼得朦胧。

阿宁往身上打了沐浴露，泡沫堆了一身，她看着汪楚染，突然笑出声：“说实话，你这身材藏得够深啊，看着瘦，该有的都有。”

汪楚染挑眉，伸手在阿宁腰上捏了一把：“彼此彼此，你这才叫标准的力量型，一看就是练过的，肌肉线条比我好看。”

“那当然，”阿宁得意地挺了挺胸，“常年在外跑，没点本钱怎么行？”

汪楚染冲她泼了点水，“不过说真的，还是你准备的好，连淋浴帐篷都带着。”

“那是，钱要花在刀刃上，也得花在让手下活命的地方，”

阿宁拿起搓澡巾，“过来，我给你搓背，保证把你搓掉三层皮，回归白富美本色。”

“轻点！”汪楚染笑着躲了一下，“别把我搓成红烧排骨了。”

热水哗哗地流着，夹杂着两人的笑闹声，把连日来的疲惫和紧张都冲得一干二净。

帐篷外的雨声还在淅淅沥沥，帐篷里的热气却让人觉得格外安心——

两人收拾妥当，头发用毛巾擦得半干，还带着水汽。

阿宁拍了拍手，把营地里留下的伙计都喊到了一起，借着帐篷里的灯开起了短会。

大部分从外面雇佣的当地人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毕竟这趟活儿风险不小，如今能拿到工钱回家，没人愿意再蹚浑水。

最后留下的，都是裘德考公司的核心人手，也就五六个人。

连一直负责接应的高加索，也在送他们回营地后，接到新的指令开车离开了。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敲打着帐篷顶，发出沙沙的声响。

汪楚染穿着干净的衣服，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坐在帐篷角落的小马扎上，手里端着一碗米饭，目光却落在营外——那些离开的车子已经驶远，尾灯在雨幕里成了模糊的光点，最后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她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羡慕。

那些人可以拍拍屁股就走，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里，而他们还得留在这戈壁滩上，等着雨停，等着去闯那个未知的西王母宫。

手里的米饭混着罐头肉的味道，此刻竟觉得有些寡淡，连嚼着都没什么滋味。

“别想了。”

阿宁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身边，看着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现在就算你想走，也没车送你出去。”

汪楚染狠狠咬了一大口米饭，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知道啦。”

那边，胖子早就把筷子伸进了肉盘子里，夹起一块最大的塞进嘴里，含混地说：“阿宁，下回让你们伙夫多放点肉！这哪够塞牙缝的。”

吴邪笑着把自己面前的小半盘肉推过去：“来，给你给你，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潘子在一旁嗤笑一声，夹了口菜：“就你这样，一盘子肉都快全倒你嘴里了，也不怕噎着。”

“这不是啃了几天干粮了吗？”

胖子理直气壮地把肉扒拉到自己碗里，“压缩饼干那玩意儿，吃多了烧心，还是肉香！”

一桌子人里，张起灵始终安安静静地吃饭，不插话，也不抢食，筷子夹菜的动作不快，却很稳，仿佛周遭的热闹都与他无关，只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

胖子吃了几口，又望着帐篷外的雨帘叹气：“说真的，外面下着雨，咱在帐篷里吃热乎饭，还真别有一番味道。就是缺点酒，要是有瓶二锅头，那才叫舒坦。”

吴邪白了他一眼：“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别忘了咱前几天在魔鬼城，能啃口饼干都算好的。”

吃完饭，汪楚染心里松快了些——队伍里走了不少人，帐篷空出不少，她终于能一个人睡一个帐篷了，不用再和别人挤着。

她起身走出吃饭的大帐篷，全程没往张起灵那边看一眼，仿佛他只是帐篷里的一块石头，和自己毫无关系。

张起灵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背影。

从昨晚在岩石边，她说完那些直白又扎人的话后，她就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吃饭时坐得远远的，眼神也刻意避开，如今连离开，都吝啬给一个余光。

他握着筷子的手缓缓收紧，指节泛白，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帐篷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在心上，也敲得有些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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