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被传闲话
第二十一章 被传闲话
西跨院的门槛似乎高了些。自那支紫毫湖笔在秦默案头落下,这偏僻角落便多了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先是府衙书吏捧着卷宗来请教“户律”疑难,接着是城南米铺的掌柜揣着地契纠纷的诉状,小心翼翼叩门。
秦默案头那盏油灯,常常亮到后半夜,书写声伴着偶尔压抑的咳嗽,成了西跨院新的夜曲。
陈细柳的日子也添了忙碌。除了煎药、施针,还要替秦默整理那些堆积的卷宗草稿。
她动作麻利,心思细密,将散乱的纸张分门别类,研墨添水,都做得一丝不苟。
秦默偶尔抬眼,便能看见她低垂的侧脸,专注而沉静,带着一种与这深宅大院格格不入的干净气息。
这干净,却刺痛了某些人的眼。
“啧啧,瞧见没?又进去了!天都擦黑了,孤男寡女的,也不避嫌!”后厨洗菜的张婆子挤眉弄眼,对着旁边浆洗衣裳的李嫂努嘴。
李嫂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撇撇嘴:“可不是嘛!一个庶出的少爷,一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凑一块儿,能有什么好事?说是治病,谁知道关起门来……”
“嘘——小声点!”张婆子紧张地左右看看,压低了嗓子,“夫人那边可都听着呢!听说昨儿个还摔了个茶盏!”
“怕什么?”李嫂胆子大些,声音也高了几分,“夫人早就看那丫头不顺眼了!一个郎中家的,还真当自己是小姐了?天天往少爷屋里钻!我看呐,就是存了攀高枝的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出身!”
污言秽语顺着穿堂风,毫无遮拦地飘进西跨院半开的窗棂。
秦默正对着卷宗沉思,笔尖悬在半空。窗外的议论一字不漏地钻进耳朵。他搁下笔,眉头微蹙。
陈细柳正蹲在炭炉边,用小扇子轻轻扇着药罐。炉火映着她半边脸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飘进来时,她扇扇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稳的节奏,只是那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秦默站起身,走到门口。那两个婆子正说得唾沫横飞,冷不防看见他出来,都吓了一跳,讪讪地住了嘴。
“张,张婶,李嫂。”秦默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陈,陈姑娘是我请,请来调理身子的医者。莫,莫要以己度人,污,污人清白。”
张婆子脸上挂不住,仗着自己是王氏从娘家带来的老人,梗着脖子道:“二少爷,这话说的!老婆子们不过是闲磕牙,说几句实话罢了!她一个姑娘家,总在您屋里待到天黑,这总归是不合规矩吧?夫人知道了,怕也是要……”
“规矩?”秦默打断她,“秦,秦府的规矩,何,何时轮到你们来,来定了?”
李嫂胆子更大些,阴阳怪气地接口:“二少爷息怒!我们也是为您的名声着想!这要是传出去,说您跟个伺候的丫头不清不楚的,不光您脸上无光,咱们秦府的脸面……”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骤然响起!
李嫂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的秦正!
秦正面沉如水,眼中寒光凛冽,扫过两个呆若木鸡的婆子:“秦府的规矩,是让你们在这里嚼主子的舌根?!污蔑少爷的清誉?!”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得两个婆子浑身筛糠般抖起来。
“老爷……老爷饶命!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张婆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李嫂也吓得魂飞魄散,跟着跪下,脸都白了:“老爷,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奴婢嘴贱,求老爷开恩!”
秦正看也不看她们,目光转向站在门口的秦默,又掠过屋内炭炉边那个单薄身影。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最终化为冰冷的命令:“拖下去!各掌嘴二十,罚三个月月钱!再敢胡言乱语,乱棍打死,扔出府去!”
两个婆子被家丁拖走,哭嚎求饶声渐渐远去。
秦正这才看向秦默,语气缓和了些:“默儿,委屈你了。陈姑娘……”他目光转向屋内,“也受委屈了。”
陈细柳放下扇子,站起身,走到门口,对着秦正福了一礼,声音平静:“谢老爷主持公道。细柳只是尽医者本分,不敢言委屈。”
秦正看着她那双清澈坦荡的眼睛,心中那点烦躁竟奇异地平复了些。
这丫头,不贪财,不慕势,受了委屈也不哭不闹,只守着本分……倒是个难得的。
他沉吟片刻,道:“你照料默儿有功,又受此无妄之灾。府里再给你添一份例银,算是补偿。”
“老爷厚意,细柳心领。”陈细柳微微摇头,声音依旧平静,“细柳衣食皆由府中供给,已足感念。添银之事,实不敢当。为二少爷调理身体,是细柳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秦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更深的赞许。不贪不占,知足守分,这份心性,在这深宅大院里,实属罕见。
他点点头:“也罢。你既如此说,便依你。只是日后默儿身子调理,还需你多费心。药材用度,只管去库房支取,不必拘束。”
“是,老爷。”陈细柳应道。
秦正又看了秦默一眼,这才转身离去。院中恢复寂静,只余炭炉里药汤翻滚的咕嘟声。
秦默看着陈细柳走回炉边,重新拿起扇子,那专注的侧影在炉火映照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
他喉头微动,终究没说什么,转身回到案前,重新提起了笔。
没过多久,周平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脸上是压不住的兴奋,“外面都传疯了,说您是咱们清州府的活菩萨!那些穷苦人家,排着队想请您写状子呢!还说您心善,不收穷人的钱!”
秦默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流畅地移动,勾勒出清晰的辩词脉络:“分,分内之事。能,能帮则帮。”
周平凑到案边,看着那纸上条理分明的墨迹,忍不住咂舌:“少爷,您这本事……真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我看呐,比大少爷强多了!老爷把‘青阳魁首’传给大少爷,真是可惜了!”
秦默笔尖一顿,一滴墨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他蘸了蘸墨,继续书写:“嫡,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家业传承,自,自有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周平急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凑得更近,“少爷,您就没想过争一争这秦家的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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