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辈子受尽折磨

出租车在临江公寓楼下停稳时，乔安琪特意从后视镜里瞥了眼。

后车的车窗半降着，盛妍的侧脸隐在夜色里，下颌线绷得很紧，像幅没晕开的水墨画。

“方煜，我们到了。”

乔安琪扶着程方煜的胳膊，声音柔得能掐出水。

她摸出包里的银色钥匙，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这是程方煜上个月给的，当时他说“你刚回国，住酒店不方便，这里空着也是空着”。

她当时婉拒了，果然在男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当下她就知道，自己选择不搬过来的决定是对的，不过钥匙最终还是落到了她手中。

程方煜的头靠在椅背上，睫毛上似乎还挂着酒气，含糊地“嗯”了声。

乔安琪扶他下车时，故意让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腰肢贴得更近，眼角的余光能瞥见后车的车门没开，盛妍应该还在车里看着。

公寓在三楼，电梯上升时，乔安琪状似无意地整理程方煜的领带。

“你呀，喝这么多，胃又该不舒服了。”

她指尖划过他的喉结，感受着那处轻微的滚动，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盛妍在楼下看着，只要她今晚把程方煜留在这儿，她不信这人还能死皮赖脸的呆在程家。

开门的瞬间，江风裹着水汽涌进来，乔安琪扶着程方煜在沙发坐下，转身去倒温水，路过客厅落地窗时，她撩开窗帘一角。

楼下的出租车还停着，盛妍的身影在副驾座上坐得笔直，像尊沉默的雕像，正望着这扇亮着灯的窗户。

乔安琪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她放下水杯，拿起遥控器，“咔哒”一声，客厅的顶灯骤然熄灭。

无边的黑暗涌上来，只有江面上的月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片破碎的银辉。

楼下的出租车里，盛妍的指尖抵着冰凉的车窗，那扇突然暗下去的窗户，像只骤然闭上的眼，把所有的光亮都吞了进去。

司机师傅在前面叹口气：“姑娘，你要是不上去，咱就回吧，这灯都关了……”

盛妍没应声，眼睛直勾勾看着那扇黑下来的窗，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吹得她鬓角的碎发乱了。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声音轻得像叹息：“师傅，掉头吧。”

出租车启动时，盛妍最后望了眼那栋公寓。

公寓里，乔安琪在黑暗中站了许久。直到楼下出租车的尾灯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她才松了口气，转身想去开灯。

指尖刚触到开关，“咔哒”一声，暖黄的灯光骤然亮起，她却猛地僵在原地。

程方煜竟坐在沙发上，他没像刚才那样瘫软着，而是微微前倾着身子，手肘撑在膝盖上，指尖正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出眼底未散的酒意，却又透着几分清明，那双眼漆黑的眸子，正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乔安琪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水杯差点脱手。

她强装镇定地笑了笑，走上前想去扶他：“方煜，你醒着？头很疼吗？我给你倒了温水。”

程方煜没动，指尖从太阳穴移开，落在沙发扶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抬眼看向乔安琪，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却比刚才在酒吧时柔和了些：“你怎么在这里？”

乔安琪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弯起眉眼，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从电话我就听出你不对劲，想着出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被我给碰上了。”

她说得流畅，指尖却不自觉地绞着裙摆。

程方煜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窗外的江灯透过玻璃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明明记得，在他还有一丝清明时，曾给林特助打过电话。

等不来盛妍的电话，他也只能让林特助代为转达，让她知道一个合格的“程太太”该做些什么。

只是此时他莫名有些烦躁，他明明让林特助通知盛妍来接，为什么来的是乔安琪？

是盛妍不肯来？还是……她根本不在意？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太阳穴的疼又加剧了几分。

他闭了闭眼，没再追问乔安琪，乔安琪见他没再说话，悄悄松了口气。

她走到窗边，假装整理窗帘，目光却下意识地往楼下瞥了眼，出租车早已不见踪影，只有路灯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影。

她转过身，看着沙发上闭着眼的程方煜，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不管他最初想让谁来，现在陪在他身边的，是她乔安琪。

程方煜靠在沙发上，意识却有些清醒了，他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香水味，是乔安琪惯用的玫瑰调，可不知怎么，他竟然有些想念盛妍身上那淡淡的清冷茶香。

他皱了皱眉，把这莫名的念头压下去，胃里隐隐作痛，他摸出手机想给林特助打电话，却发现屏幕上有个未接来电，是半小时前盛妍打的。

他的心猛地一跳，指尖悬在回拨键上，却又顿住了。

窗外的江风又起，卷着水汽敲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程方煜握着手机，指腹反复摩挲着屏幕上盛妍的名字，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

乔安琪端着刚找出来的胃药走过来，见他盯着手机出神，轻声问：“怎么了？这么晚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处理么？”

程方煜把手机揣回口袋，接过胃药，就着温水咽了下去。

药片划过喉咙的涩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抬眼看向乔安琪，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不过却多了一丝疏离道：“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让司机过来接你，送你回家。”

乔安琪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赶自己走，但她看着程方煜眼底的疲惫，知道不能再逼得太紧。

她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包，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声音柔得像叹息：“那你好好休息，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程方煜没应声，只是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门轻轻关上的瞬间，他睁开眼，目光落在落地窗上，微风拂过，窗外的江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就如同盛妍那通电话一般。

他抬手按了按发疼的眉心，喉结滚动着，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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