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撒谎成瘾

车子驶离老宅巷口时，车厢里的沉默终于被程方煜的声音打破，比暮色更冷。

“医学院的比赛，宋叙是不是评委？”

他目视前方，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急促的点，像是在逼问一个既定的答案。

盛妍正望着窗外掠过的老槐树，闻言动作一顿，她早该料到他会问，却没料到语气里的刻薄像冰棱，直戳过来。

“是又怎么样？”

她没回头，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比赛名单公示在官网上，程总要是想知道，大可以自己去查。”

“我查？”

程方煜嗤笑一声，方向盘猛地打了个弯，车子擦过路灯杆时带起一阵风，“盛妍，你用得着绕这么大圈子？想去见他，直说就是，何必拿‘观摩’当幌子？”

盛妍终于转过头，眼底的平静碎了，浮起一层冷意。

“程方煜，你能不能别这么狭隘？”

她攥紧了膝上的帆布包带，那是准备装观摩笔记的。

“我学临床的时候就跟着周教授看技能赛，现在去看看年轻医师的操作，碍着你什么了？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得和宋叙扯上关系？”

“不然呢？”

他偏头看她，眼底的讥诮像淬了冰，“上次在医学院撞见你们说话，你可不是这副冷淡样子，怎么，现在连承认的勇气都没了？”

“我和他只是校友，谈的是学术会议的事。”

盛妍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下去，怕惊扰了夜色里的安宁，“程方煜，我们之间的问题，别总扯别人，你信不过我，也信不过你自己当初的选择吗？”

“选择？”

他像是听到了笑话，指节抵着眉骨，“当初的我可没擦亮眼睛，不知道后来的盛妍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后窗映出老宅的青砖院墙越来越远，盛妍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觉得累了，累得连争辩都多余。

“我明天必须去。”

她一字一顿，指尖抵着膝盖，“程方煜，就算我们还没办离婚手续，你也没权干涉我的自由，我是盛妍，不是你的附属品。”

程方煜的目光倏然沉下来，像是酝酿着风暴，他没再说话，直到绿灯亮起，车子猛地窜出去，轮胎碾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一路再无对话，直到别墅车库的感应灯亮起，盛妍推开车门时，他的声音从身后砸来：“你要是敢去，就别再回这个家。”

盛妍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反手带上了车门，车库的门缓缓落下，将两人隔在明暗两端，像一道永远跨不过的坎。

周六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时，盛妍已经收拾好东西。帆布包里装着笔记本和笔，还有奶奶塞给她的保温桶，里面是温热的莲子羹。

她轻手轻脚地穿过客厅，刚换好鞋，张妈的声音从厨房探出来：“太太，不再吃点早餐吗？”

“不了张妈，比赛开始得早。”

盛妍笑了笑，拉开门时，恰好看到张妈拿着手机走进来，屏幕还亮着，像是刚挂了电话，她没多想，推门走进晨光里，小区的银杏叶落在脚边，铺了薄薄一层金。

而程氏的办公室里，程方煜捏着手机，指尖还残留着听筒的温度，张妈在电话里说着“太太刚出门，背着帆布包，像是去医学院了”。

他嗯了一声，挂了电话，目光落在电脑屏幕的报表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方煜，下周有个学术研究讨论……”

乔安琪端着咖啡走进来，恰好瞥见他手机屏幕上未退出的通话记录——备注是“别墅张妈”。

她心里一动，放下咖啡时状似无意地问：“前几天我收到了医学院的邀请，正好我也想看看我们国内青年医师们的水平，要一起么？”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桌沿敲了敲。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落在乔安琪期待的脸上。

半晌，他站起身拿起西装外套：“走吧。”

医学院的技能比赛现场设在临床楼的模拟手术室，玻璃墙外挤满了观摩的师生。

盛妍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刚打开笔记本，就听到前排有人低呼：“那不是程氏集团的程总吗？他怎么来了？”

她循着声音抬头，心脏猛地一缩。

程方煜穿着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地站在入口处，身侧跟着乔安琪。

她穿了条浅色连衣裙，长发披肩，手里拿着文件夹，笑盈盈地和旁边的医学院领导打招呼，看上去亲密又得体。

两人站在一起，像一幅精心装裱的画，刺得盛妍眼睛发疼。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躲在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身后，指尖却攥紧了笔记本的边角，纸页被捏出褶皱。

这时，模拟手术台的灯光亮了，宋叙穿着绿色手术服，正站在操作台边，手里握着止血钳，动作精准地分离模拟组织。

他的额角沁着薄汗，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每一个动作都流畅得像教科书。

周围响起低低的赞叹声，连评委席上的老教授都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操作结束，宋叙摘下手套，对着评委席微微颔首。

掌声刚起，程方煜的声音忽然穿透人群，冷得像冰锥：“宋医生刚才分离皮下组织时，止血钳的角度偏了三度，虽然没损伤模拟血管，但在真实手术中，这个偏差可能导致皮下血肿。”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程方煜身上，连评委都愣了愣，程氏主营地产，怎么会懂临床操作的细节？

宋叙却像是早有预料，转过身时脸上仍带着温和的笑：“程总观察得很仔细。不过刚才的模拟组织是特殊材质，韧性比人体组织高30%，我特意调整了角度以避免器械打滑，如果是真实手术，我会用标准角度操作，这点请程总放心。”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里，既没否认问题，又委婉地解释了原因，语气里的从容像春风，轻易就化解了程方煜的刻意刁难。

评委席上有人低笑出声，显然认同他的说法。

乔安琪站在程方煜身侧，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

程方煜没动，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那个躲在女生身后的身影上。

盛妍还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可刚才程方煜开口的瞬间，她就愣住了。

这样专业的发问，看来他是有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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