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江南的"回信"

京城太和殿上，死寂仿佛能跨越千山万水，传递到千里之外的江南。

杭州西湖畔，一座占地百亩亭台楼阁，皆精巧到了极致的园林之中。

这里是致仕（已退休）的前内阁大学士，被誉为"江南士林领袖"的林退之的府邸。

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正跪在那飘着袅袅茶香的书房内，将数日前京城朝堂之上发生的一切，一字不差地，向园林的主人进行着汇报。

书房的主座之上，坐着一个看起来行将就木、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就是林退之。

他闭着眼睛安静地听着。

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信使口中，那足以让天下士族都为之震动的"新政"，不过是窗外的一阵清风罢了。

直到信使说完最后一个字。

他才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浑浊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人心的眸子。

他没有愤怒，更没有惊慌。

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

带着些许冰冷。

"好一个'摊丁入亩'。"

"好一个'官绅一体纳粮'。"

"这位摄政王殿下，比老夫想象的还要更急，也更狠啊。"

他的声音很慢，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书房之内，还坐着几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中年人。

他们是江南最顶级的几个大盐商、丝绸商、以及掌控着苏、杭两州近半数田亩的顶级士族家主。

此刻他们早已是如坐针毡，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焦虑与愤怒。

"林公！"一个身材肥胖的盐商第一个按捺不住，站了起来，"这顾长歌欺人太甚！他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没错！我等在江南经营百年！岂能任由他一个北地来的武夫说刨根就刨根！"

林退之抬了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他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那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诸位慌什么？"

他一针见血地向众人剖析道："摄政王这一招看似是要改革为了那些泥腿子谋福祉。实则，是要用我们江南的膏腴，来供养他那无底洞般的'格物院'，与他那只听他一人号令的'新军'！"

"他这是要刨我们的根来铸他的刀！"

"所以这一战我们退无可退。"

他放下茶杯，那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不过，他也太小看我江南士族了。"

他极其冷静地提出了一个对抗方案。

"其一在'文'。"

"老夫会亲自修书一封，联络天下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书院、大儒。以'祖宗之法不可变'为名集体上'万言书'！老夫要让天下人都看看，他顾长歌是如何以'暴政'乱我大夏文脉的！"

"其二在'商'。"

他看向那几位大商人。

"即日起所有盐场、绸缎庄、米粮行集体罢市！所有运往北方的商船全部停运！他不是要钱吗？那我们就让他在这江南之地一文钱都收不上来！"

"其三在'政'。"

他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不是要在苏、杭两州搞试点吗？那我们就让他的政令连这杭州府的衙门都出不去！"

"老夫会让所有在江南为官的我等的门生故旧，从明日起集体——"

"'称病'！"

……

三日后。

无数道来自江南的"回信"，以一种极其强硬、也极其统一的方式送到了京城。

雪花般的"万言书"堆满了御史台的案头。

江南经济停滞税收颗粒无收。

苏、杭两州所有府县的官员，竟在三日之内超过七成集体"病倒"在了床榻之上！

整个江南的行政体系，瞬间陷入了瘫痪！

林退之坐在自家的园林里，听着从京城传来的摄政王"勃然大怒"的消息，脸上露出了智珠在握的笑容。

他端起茶杯，对着那京城的方向遥遥一敬。

仿佛是在对着一个看不见的对手，轻声说道：

"他顾长歌在京城当他的'屠夫'。"

"我们就在这江南当我们的'礁石'。"

"我倒要看看，是他那初出茅庐的'新船'硬。"

"还是我们这屹立了数百年的'礁石'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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