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最后一课

镇北王府，灯火通明。

阿史那云率领着她的"草原学习使团"抵达京城已有数日。

她没有像一个"人质"那样被软禁。

恰恰相反，顾长歌给了她极大的自由。

允许她随意出入那如今早已被整个京城都视为"圣地"的格物院，允许她旁听孙传庭与苏轻雪那关于"新政"与"财政"的所有讨论，甚至允许她调阅除了"军事"之外的所有无关机要的政务文书。

仿佛是在以一种极其坦诚，甚至可以说是"炫耀"的方式，向这位聪明的"学生"展示着他这个全新的"帝国"是如何运转的。

今夜是阿史那云在离开京城前，顾长歌与她的最后一次会面。

书房之内，没有酒，只有一盘下到了中盘的棋局，与两杯早已凉透了的清茶。

"殿下。"

阿史那云将一枚白子轻轻地落在了棋盘之上，声音却带着一丝困惑。

"这几日，我看遍了您的'新政'，也见识了'格物院'的神奇。"

"我承认，您正在做的是一件足以改变世界的伟大事业。"

"但是..."

她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眸子里露出了一种真诚的不解。

"我看不懂。"

"您为何要如此'放任'那些您亲手提拔起来的'新贵'们，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变得骄纵、腐化？"

"您为何又要如此'容忍'格物院里那些'天才'们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内斗，白白浪费着宝贵的时间与资源？"

"以您的手段，想要整顿他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可您却为何偏偏什么都不做？"

顾长歌闻言，笑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一颗黑子落在了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气眼"之上，瞬间便将阿史那云那原本气势汹汹的白子大龙给彻底堵死。

"你输了。"

阿史那云看着那瞬间崩盘的棋局，微微一愣。

"因为，"顾长歌看着她那充满了不解的眼睛。

"你只看到了'棋子'，却没看到下棋的'人'。"

"我提拔那些'新贵'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他们来取代'旧士族'。"

"我建立'格物院'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新学'来取代'旧学'。"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清晰。

"但无论是'新贵'还是'天才'，他们终究都还是'人'。"

"只要是人，就有欲望，有野心，有永远也无法被满足的贪婪。"

"我可以杀死一个'旧士族'，但我杀不死'人性'。"

"今天我若是用雷霆手段杀了李虎，明天就会有无数个张虎、王虎站出来。"

"那是一场永远也打不完的战争。"

阿史那云似乎懂了。

"所以..."

她喃喃自语，"您真正的目的不是要建立一个'完美'的帝国，而是要建立一套能永远'约束'人性之恶的规矩？"

"聪明。"

顾长歌脸上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我之所以'放任'他们，就是要让他们把所有隐藏在'胜利'光环之下的、最丑陋、最真实的问题都一次性地彻底暴露出来！"

"我要让天下人都亲眼看一看，即便是我顾长歌亲手提拔起来的'英雄'，一旦失去了'规矩'的约束，也同样会变成吃人的'恶龙'！"

"只有这样。"

他看着阿史那云，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将要颁布的《大夏新政纲要》，那套'新规矩'，在推行的时候，才不会遇到任何的阻力。"

阿史那云离开了，带着对深深敬畏，与对那即将到来的"新规矩"的好奇，返回了草原。

顾长歌则独自一人站在书房之内。

看着窗外那越来越近的夜色，眼神平静而又深邃。

赵辰的"棋局"，他早已洞若观火。

而他自己的"棋局"，也同样布到了最后一步。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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