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我们的规矩就是规矩!【求月票】
“并非故交,只是曾有耳闻罢了。”
鄢懋卿笑了笑,反口问道,
“不知肃卿兄是否听说过发生在嘉靖五年的‘李福达案’,对此又是何看法?”
高拱闻言收回思绪,立刻又想起了父亲当年对此案那番深入浅出的解析,也终于意识到了鄢懋卿将进入山西的第一站定在太原的原因,于是结合自己的个人看法说道:
“下官以为,此案中张寅是否真是李福达,又是否与白莲教有关,其实根本就没人在乎。”
“此案正如天底下的许多事情一样,坏就坏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山西巡按御史马录等人,并非真心查办此案,只是欲借此事扳倒在‘大礼议’中大力支持皇上的郭勋罢了。”
“郭勋、张璁、桂萼等人,也并非真心为张寅平反,只是为了自保或借此事排除朝中政敌罢了。”
“就连皇上……也并不在意张寅的真实身份,只是为了遏制三法司中的‘守礼派’,借故将司法权柄收回罢了。”
说到“皇上”的时候,高拱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
说真的,如果此刻对话的人不是鄢懋卿,高拱是绝对不会将相关“皇上”的话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的,他又不是傻子,怎会轻易授人话柄?
而他如今对鄢懋卿说出这番话来,自然也有自己的目的。
于是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便凑到距离马车车窗更近的地方,用更低的声音,却更为郑重的语气道:
“如果鄢将军此行的目标是张寅,就算此人真是白莲教贼首,鄢将军真欲来一招擒贼先擒王。”
“下官恐怕不得不说一句肺腑之言:恳请鄢将军慎重行事!”
“因为哪怕到了现在,也依旧没人在乎,朝堂中也依旧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正如朝中有人只因鄢将军的一句话,便咬死了鄢将军私通白莲教,联合起来上疏弹劾一般。”
“亦如皇上命鄢将军前来山西剿灭白莲教,其实心中也从未想过能够真正根除白莲教,实则另有目的一般。”
“皇上没有当真,攻讦鄢将军的朝臣只怕更清楚鄢将军有多冤枉,自然更不会当真。”
“皇上与朝臣都不当真的事,若只有鄢将军自己当了真,那便极易落得一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请鄢将军三思,务必先以大局为重!”
高拱的说辞极为含蓄,几乎是点到为止。
因为他知道鄢懋卿是个聪明人,就连他和沈坤都早就猜到了此行皇上的真实目的,鄢懋卿肯定不可能不明白。
同时他觉得鄢懋卿更不可能不明白,平反皇上当年亲自参与定性的案子,究竟会引来怎样的后果。
只是他实在看不懂此刻鄢懋卿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因此不得不在鄢懋卿疑似准备办蠢事之前,出言提醒一番,希望鄢懋卿想清楚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哇,肃卿兄如今看事情便已如此通透,我今日便把话放到这儿了,我敢打赌日后内阁必有肃卿兄一席之地。”
鄢懋卿闻言不由衷心感叹了一句,顺便送了高拱一句真实可信的预言。
同时他也听得出来,高拱还真是挺没把他当外人的,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敢对他说,也不怕他跑去检举。
这让鄢懋卿不禁想起了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鄢将军,下官所言皆出肺腑,何故见哂若此?”
高拱还以为鄢懋卿是在揶揄他,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悦。
“我之所言亦皆出肺腑,信不信由你吧。”
鄢懋卿也是有些委屈,心说人心不古的时代真话就是没人信,却又笑呵呵的道,
“不过肃卿兄刚才说的有些话,我心中实在难以认同。”
“肃卿兄说,天底下的许多事情,坏就坏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嘉靖五年如是,如今到了嘉靖二十年,也依旧是如此。”
“既然肃卿兄明知道朝堂上的事情多是坏在此处,却偏偏又劝我视而不见,听闻不问。”
“我不禁要反问肃卿兄一句,这究竟是何道理?”
“……”
高拱闻言终于怔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若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肃卿兄也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人人都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鄢懋卿接着又问,
“那天下不是便只剩下只会坏事的人了,又要靠谁来成事?”
“倘若如此,我看咱们也没有必要再为皇上办事了,不如现在便班师回朝,拉着皇上去煤山找棵歪脖子树,自挂东南枝岂不痛快一些?”
“这、这话可不兴说出来啊……”
听到最后这句话,高拱只觉得惶恐难当,连忙出言制止。
如果说他刚才那几句话有点大逆不道的话,鄢懋卿这句话差不多都可以与谋逆划等号了。
不过鄢懋卿的问题也同样震撼到了他,使他感觉内心涌出一股子从未有过的热流。
鄢懋卿的话虽糙了一些,但理一点都不糙!
他既然明白天底下的许多事,坏就坏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那么自然也很容易明白,此事虽然无法杜绝,但若人人视而不见,不对此加以遏制。
这天底下的事便只会越来越坏,什么整饬吏治、什么新政改革、什么励精图治……全都是空谈,全都只能办成坏事,他忠心的大明朝终归难逃一亡!
“下官明白了,多谢鄢将军提点!”
高拱忽然感觉自己领会到了鄢懋卿这回要做什么的事情,又立刻躬身一拜!
他想以一己之力击碎一些东西,发起一场自上而下的革新,从就连皇上都深陷其中的根源入手!
英雄!
高拱脑中浮现出了这两个字。
他是官场上的逆行者,他是舍身忘己的改革家,他是真正的忠义之士!
朝堂中官吏何止千万,却只有鄢懋卿,才有打破陈规的胆量,才有可能使行将就木的大明起死回生!
而此生遇见他,理解他,追随他……
便是上苍赋予我高拱的使命,这是命运的安排,最大!
父亲,这回请你睁大眼睛看着我!
大哥出任山西按察副使一年有余,还不是一样受制于人,收效甚微?
而我这回,便将亲身参与一件恐怕即将震动天下的大事!
我高拱虽是庶出,亦可成为你的骄傲,亦可光耀门楣,亦可不作大哥的影子!
“肃卿兄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好。”
鄢懋卿将胳膊从车窗里面伸出来,按了按高拱的肩膀,心中偷笑。
高拱啊高拱,我在后面推着你,你自己也抓紧啊。
还有那个沈坤,你也长点心吧。
你们两个都是有入阁潜力的人,这回我若是能让你俩真正进入朱厚熜的视线,让你俩受到重用,也算是对你俩有知遇之恩了。
你俩应该都不是过河拆桥的人。
日后我得以致仕回乡,也依旧可以算是朝中有人,你俩还能让我受地方官员的窝囊气不成?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以后就指望你们两个了,千万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呦……
心中如此想着,鄢懋卿的神色又正经起来,正色说道:
“肃卿兄方才请我示下,便请肃卿兄听令,自此刻开始,你与伯载兄率英雄营严阵以待!”
“若我所猜不错,这些人恐怕对我们使的还是请客、送礼、收下当狗的老路数。”
“可惜我不吃这一套!”
“进城之后,太原知府必在府衙内设了宴席,为我等接风洗尘。”
“你们什么都不用管,待所有官员、权贵和商贾全部进入之后,立即以排除白莲教为由,命英雄营围了知府衙门,任何人不得随意离开!”
“制度规矩什么的不必在意,我们西厂……呸!”
“我们詹事府皇权特许,事得专决,我们的制度就是制度,我们的规矩就是规矩!”
“若遇任何武装抵抗,便到了考验你与沈坤练兵成果的时候,抵抗者统统视为白莲教造反,格杀勿论,不必请示!”
“啊?”
即使高拱已经做好了办大事的准备,听到这样的命令依旧是惊得瞠目结舌。
他还以为鄢懋卿只是打算对张寅动手,却没想到鄢懋卿竟是要将太原的官员、权贵和商贾给一锅端了,这怕不是要将天捅破了吧?
“肃卿兄,难道我说的不够清楚?”
鄢懋卿神色严肃的看了过来。
“得令!”
高拱当即脚下一顿,行了一个军礼。
他这个人还是比较死板,自打鄢懋卿升官了之后,便在任何场合都只称职务,礼数也从不缺失。
“替我转告沈坤,不必有所顾虑,任何后果由我一肩承担,绝不会连累你们任何一人。”
鄢懋卿接着又道,
“还有,我再强调一遍,若遇抵抗,绝对不可心慈手软。”
“记住一句话,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唯以战才可止战。”
“我们杀戮,不是为了制造杀戮,而是为了减少杀戮。”
“你与沈坤也不希望有更多被白莲教骗光了钱财子女的无辜百姓,再被他们蛊惑利用,前赴后继的前来送死,甚至累死英雄营的兄弟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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