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优势在我
“哪怕是将闵正文随军的民夫算上,此战也是一万四千对战八千,优势在我。”彭刚背着手凝视着屋子中间的沙盘。
沙盘以黔江上的碧滩汛为中心,粗略地展示了黔江两岸的地形地貌。
沙盘虽然简陋,可也勉强够用。
广西群山如褶,想做出广西的沙盘以当前的技术条件难以实现。
不过黔江两岸地区的简易沙盘还是能够做出来的。
毕竟他的队伍中有很多当地人。
尤其是碧滩汛人和当地艇户,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种山耕水为生。
为了迎接闵正文,太平军这次可谓是精锐尽出。
除了萧朝贵前军四营实在不能再抽调,太平军全部能打的队伍皆已齐聚于此,共襄盛举。
这波在兵力方面,太平军确实是占据明显的优势。
“我们于何处阻截伏击闵正文?就在碧滩汛以逸待劳?”冯云山问道。
冯云山在组织动员,制定规章制度方面是一把好手。
用兵倒不是冯云山最为擅长的。
“碧滩汛附近的江面太宽,两岸稍平,不容易把闵妖头的大军封锁在黔江之上。
闵妖头带有重炮,我们的部分粮秣军需囤积于碧滩汛。
闵正文在船上所架设的重炮,能直接打到碧滩汛。”彭刚摇了摇头,旋即指向碧滩汛下游处的大藤峡。
“伏击地点选在大藤峡为宜,碧滩汛附近的黔江江面宽一里半有余,大藤峡附近的黔江江面宽不足一里,我们直接在两岸打铳炮,也能够得到清妖的船。
前明成化年间,附近的瑶侗土民亦曾于大藤峡三次挫败进剿他们的前明官军。
今日,我便就将这大藤峡变成闵正文以及他那些柳州兵的葬身之所!”
黔江起于广西象州石龙镇,至桂平城与郁江汇合形成浔江,全长约二百四十四里。
黔江流经地区为流经喀斯特地貌区,两岸多峡谷,江面宽窄交替。
大藤峡便是其中最险最窄的一处峡谷江段。
当地流传着有大藤如斗、横跨江面、昼沉夜浮、供人攀附渡江,因而得名大藤峡。
当然,这只是传说罢了。
不过也能侧面印证大藤峡黔江江段之险。
“闵正文是草包,不代表他麾下的人全是草包,不会派兵侦查两岸是否有伏兵。”杨秀清也同意在大藤峡设伏,指着沙盘说道。
“碧滩汛上游地区黔江两岸的地形较为和缓,可遣士卒乘轻舟登岸侦查。若在上游设伏,藏不住许多圣兵。
大藤峡附近峡高岸陡,就算他们有意派兵上岸侦查,也难以攀上大藤峡,就算攀上了也不要紧,大不了直接在碧滩汛附近和闵妖头的清妖大军打。”
杨秀清的分析也有道理。
闵正文不知兵,不代表闵正文麾下的绿营军团和团练头目不知兵。
大军行军之前派遣哨探侦查是指挥官的基本素养。
广西绿营虽烂,可难保柳州协会出几个谢斌这样没烂透的中下层绿营军官,料敌从宽,御敌从严,不应大意。
“若是闵妖头无心恋战,愣是往下游跑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追他打到桂平城。”韦昌辉道出了他的担忧。
“我已让兵工厂的匠人们先把手头上的活计放一放,全力打制拦江铁索,届时以铁索拦江,断了闵妖头到桂平城的去路。”彭刚早有应对之策。
闵正文的船大多是吃水较深的大船,于黔江上拉几道铁索,小船或许拦不住,大船却是一拦一个准。
起事前彭刚囤积了大量铁料,打几条拦江索还是绰绰有余的。
“铁索拦江!妙啊!”石达开击掌赞叹道,“咱们这相当于关了黔江的水门,痛打闵正文这条落水狗!”
议定设伏地点,这场会议的目的基本达成了。
散会前,彭刚对杨秀清说道:“四哥,此战我们推举你为总指挥统筹作战,部署调度大军。”
彭刚现在是神天小家庭中的一员,对杨秀清的称呼自然也应该变一变。
正史中,神天小家庭的几个成员相互之间的称谓有两种,一种是某哥、某弟,一种是某胞(如清胞、达胞)。
较为私密的场合以及天国前期,某哥、某弟的称呼更为常用,在相对公开的场合,则倾向于使用某胞的称呼。
但在入主天京后,或许是成事后兄弟之间的感情淡薄了,流传下来的天国史料中,各王互称某哥、某弟的情况越来越少。
不同部署的大军联合作战最忌讳事权不一,令出多门,彭刚作出了表率,主动推举杨秀清为总指挥。
除了洪秀全和萧朝贵,所有的太平军决策层都到了碧滩汛。
彭刚虽跻身决策层,不过他的地位仅比石达开、秦日昌高,同韦昌辉不相上下。
杨秀清和冯云山在会内的地位都稳压彭刚一头。
和他们争抢最高指挥权意义不大,抢到了也未必能指挥的动其他五军的部队。
权衡之下,彭刚还是主动推举在太平军内威望更高的杨秀清为这次战役的总指挥。
闵正文即将抵达武宣县城,杨秀清明白现在不是惺惺作态,客气推辞的时候,彭刚推举他为总指挥正中杨秀清下怀。
杨秀清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同时环顾四周询问道:“其他兄弟以为如何?若无异议,这一仗就由我来指挥。”
石达开和秦日昌最先站出来表态支持杨秀清。
论功劳地位,他们都不如彭刚。
彭刚作为东道主都主动让出了指挥权,他们即便出手争抢指挥权,也抢不到。
众意难违,韦昌辉和冯云山略微一犹豫,也同意了由杨秀清来负责指挥此次战役。
杨秀清也投桃报李:“上万天军圣兵的调度,我一人也难以胜任,三哥(冯云山)和七弟(彭刚),可作我的副手,帮我分担些压力。”
散会后,得知彭刚主动推举杨秀清担任此次战役的总指挥,而不是主动争取这一权力,罗大纲有些不满,找到彭刚抱怨:“咱们是东主,上万圣兵,吃穿都是用咱们的,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们理应听咱们的调度部署,军长你为何推举杨秀清为总指挥?”
彭刚没有直接正面回答,更没有同罗大纲争辩,只是反问了一句:“艇军和天地会因何难以成事?”
罗大纲被彭刚问的无言以对,只是他仍有担忧:“万一杨秀清胡乱指挥呢?”
“我太平军若连杨秀清都不会用兵,那就无人会用兵了。”彭刚回答说道。
“话虽如此,只是杨秀清精通陆战,不一定谙熟水战。”谢斌思忖片刻说道。
“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他们借此机会削弱咱们,把咱们的部队用在最凶险的地方呢?”
“若当真如此,这一仗就是我们与太平军合作的最后一战。”彭刚让罗大纲和谢斌宽心。
“我还是副手不是?若他用兵之处有大谬,有借闵正文之手削弱咱们的举动,我又岂会坐视不理?都宽心准备去吧。”
闵正文的人马一路拖拖拉拉,终于抵达了武宣县城外的码头。
计划于武宣县城短暂驻扎休整。
泊于武宣南门码头的江面上,一袭白色长衫,外罩石青大氅的闵正文走出船舱,伫立于甲板之上。
闵正文身后的柳州协都司刘永清不解道:“闵军门,李孟群不过一介七品知县,军门乃从一品的大员,他何德何能?岂劳军门如此敬重慎重?”
闵正文却轻笑摇头道:“你懂什么?这李孟群虽只是七品知县,却是湖北督粮道李卿谷之子。抛开家世不谈,他二十岁中进士,二十一岁便被正式署任为知县,未来前程不可限量,与他交好,大有裨益。”
说着,他转头问道:“那两箱礼物,可备好了?”
刘永清低声回道:“已藏在副舟仓中,都是金银锭与玉饰。”
“都给我拣上品,擦净血迹尘灰,别叫他瞧出晦气粗气。”闵正文万般叮嘱道。
待刘永清带着亲兵们收拾检查好两箱礼物,闵正文这才挪步下船。
李孟群早已穿戴整齐,立于南门之外恭候闵正文。
李孟群虽然只有二十出头,却神情稳重,眉宇间不怒自威,与一般地方知县的气度迥然不同。
他乃当朝湖北督粮道、署按察使李卿谷之子,出身书香官宦,幼年便随父官场行走,耳濡目染,眼界和气质自然是要高于寻常的知县。
“李大人。”闵正文拱手,口称“李大人”而非“李知县”,以示对李孟群的讨好,“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聊表敬仰尊翁之情。”
一个从一品提督对七品县令低声下气,万般讨好。
闵正文的行为着实让李孟群开了眼。
李孟群闻言,未动未笑,只微微皱眉,素闻广西提督喜欢讨好文官,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李孟群素知广西官场的文官都只是对这位南疆提督表面客气,私下里全是在嘲讽他。
若闵正文真是肚子有墨水的儒将,他倒是不介意与之交好。
只是闵正文远未达到士大夫的文化素养,说到底也只是个粗通文墨的武夫。
闵正文这种硬融融不进的圈子的行为,并未博得李孟群的好感,反而引起了李孟群的厌恶。
心里想归这么想,不过闵正文好歹是一省提督,台面上的客气与面子,李孟群还是要给的:“闵军门远道至此,百姓已多惊扰,何须再多此举?”
闵正文笑而不语,只挥手示意刘永清打开木箱。
箱盖开启,露出箱中的金银玉器。
“沿江村寨的刁民,多通上帝会逆匪与艇匪,百姓藏金匿粮不交,本官便代天行罚,抄得数箱。念及李大人政声卓著,以表寸心。”
李孟群双目微敛,沉默不语,闵正文拍马屁的手段着实拙劣。
政声卓著?他才来浔州府三个多月,并且这三个月都忙着招抚张嘉祥了,上帝会会匪起于他治下,上头不降罪就烧高香了,政声卓著个屁啊?!
要不是事先知道闵正文的为人秉性,李孟群还以为这厮是专门挖苦他的。
他知眼前这些金银,并非什么逆匪之财,皆是从江边村民被洗劫而来。
李孟群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和金银过不去,终微微颔首道:“既然闵军门好意,下官不敢违拗。但这些物什,不可入私库,届时下官会随报兵部乃剿匪所得,清册归武宣县官库。”
虽然李孟群不喜闵正文的为人,也不屑与之为伍。
不过眼下他想重新把武宣的团练办起来确实需要银钱,李孟群还是以走公账的形式收下了两箱金银。
闵正文笑容稍滞,但随即点头:“是本官想的不够周到,李大人果然秉公无私,正该如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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