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圣贤书读进狗肚
“曹知州有言,这些教匪笃信洋人的歪教,容不下洋神仙之外的其他神佛,不许咱们信佛诵经,此番这些教匪来咱们湘山寺是为灭佛而来!”
双方撕破脸,宏觉厉声呼喝道。
“尔等叛逆教匪,不配入我佛门净地!若敢擅进,便是与佛为敌!众弟子!护佛门!拒教匪!
教匪要毁佛灭法,我要叫他们知道佛门不可辱!”
方丈话音刚落,一队赤膊和尚已推开山门,自石阶杀将下来。
这些和尚手握刀枪、长木棍、柴刀、禅杵,喊杀奔突,势如蜂拥。
“蚍蜉撼树罢了。”彭刚不屑道。
这些和尚当真是蠢,曹燮培说什么就信什么。
数千清军彭刚都曾追着打过,区区两三百号和尚彭刚自然是不放在眼里。
两三百和尚挑衅七百多名从血与火中拼杀出来的左军精锐,螳臂挡车而已。
一营长陆勤早布下阵列,他站在一块乱石上,眯眼望着山门上不自量力的群僧,有条不紊地挥动令旗下达了命令:“列阵,第一连,第二连,排枪四轮。”
鼓声沉沉响起,一连、二连的火铳兵列作四排,举铳站定于山道前。
湘山寺僧众虽不怎么懂火器,但面对左军杀气腾腾的军阵,原本护佛门,拒教匪的气势已然动摇了几分。
只听得一营长陆勤一声令下,第一排火铳兵以跪姿举铳射击,燧石、火绳点火之声“呲啦”作响,下一瞬,炒豆似的铳声齐齐响起。
山门前炸起阵阵烟尘与血雾!
湘山寺的和尚们顿时惨叫四起,只一轮排枪,便有四十余名和尚中弹翻倒,或面颊被削,或胸口炸裂,血溅同伴僧衣。
未及湘山寺的和尚们惊呼落定,第二排的火铳手已迅速踏前,火铳铳口对准惊慌失色四处奔逃的和尚们或是扣动扳机,或是握压蛇杆开火。
又是一排轰响,火光交错,硝烟腾起间,二十余名把守山门的和尚倒地挣扎,肠血横流,死状骇人。
幸存的和尚们被这等阵仗吓得魂飞魄散,或是失禁呆愣于原地,或是往寺内奔逃。
上一刻还叫嚷着要护佛法,拒教匪的湘山寺和尚在一营的火铳面前,连两轮排枪都没撑过去。
彭刚命令陆勤入寺将剩下的和尚全部拿下,并对湘山寺进行搜查。
大灾之年湘山寺的这些和尚面色如此红润,他不信湘山寺的和尚有多干净。
不多时,除了于山门附近被火铳打死打伤的七十二名和尚,方丈宏觉已被打成马蜂窝之外。
含四大班首,八大执事在内的二百五十名和尚尽数被擒获看管了起来拷问。
“早知道湘山寺的和尚们这么富,咱们就少带些口粮,多带点火药了。”
拷问过湘山寺的和尚,粗略搜查了一番寺庙的陆勤兴冲冲地来到无量寿佛殿找彭刚。
“寺内的粮仓少说有三四千石粮食,大部分还都是稻米,难怪这些秃驴吃得这么胖。”
“有找到银子么?”彭刚抬眼问道。
这些和尚确实不干净,堂堂楚南第一禅林,主营业务竟然是放高利贷。
这些和尚们享受着全州百姓岁供僧米千二百石的同时,还坐拥逾两千亩的寺田,收着七八成的田租吃得满嘴流油。
三百多名和尚,正儿八经从事宗教活动,只有寥寥六十余人。
寺内还圈禁有上百名役使寺奴,有男有女,这些寺奴皆系全州本地破产农户。或是因欠了湘山寺高利贷还不起,或是交不起寺田地租的佃户,沦为寺奴。
更为震撼的是,寺里居然还找到了二十二箱福寿膏,都能直接开福寿膏馆了。
“银钱越搜越多,尚在清点,估摸着能有三四万两。”陆勤慨叹道。
“小小一个全州,居然能供养出这么一个大刹。那些和尚说全州知州曹燮培常来湘山寺上香听经,光是他一人,前前后后就捐了两千多两的香火钱。”
于湘山各处安置好三营,负责监视北面楚勇动向的谢斌前来向彭刚汇报情况。
听到彭刚和陆勤的对话,谢斌忍不住插了一句:“堂堂一州父母,不问苍生问神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楚勇那边,可有什么动作?”彭刚偏头看向谢斌,问道。
“北王殿下料事如神,楚勇果然在往蓑衣渡、水塘湾附近江里打木桩。”谢斌汇报说道。
“楚勇主力屯兵于水塘湾左岸一个叫做狮子岭的高地上,并且已在狮子岭上架了炮,炮口全对着江面。”
“三营继续监视楚勇,随时向我汇报楚勇的情况。”彭刚对谢斌交代说道。
全州州城西城墙上,风势渐紧。
城头上,全州知州曹燮立于女墙之后,手握千里镜,久久凝视着二里地外的湘山寺。
千里镜中,湘山寺山门破碎。
寺内赫然飘扬着短毛教匪的赤色军旗,一杆杆赤色军旗,笔直插在原先悬着“万法归一”匾额的屋檐下。
曹燮培面色凝重,眉头紧锁。他缓缓放下铜镜,良久不语。
身后的都司武昌显低声道:“大人……湘山寺恐怕……是守不住了。”
“不是守不住,是已经丢了。”曹燮培声音低沉而又沙哑。
“短毛教匪军容整齐,动若流水,火铳三列而出,排射如云,足见其火器之精熟,非寻常草莽可比。
湘山寺僧人虽是一群乌合之众,可再怎么说也是三百多个青壮,连一个照面都撑不过,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三百余青壮和尚尽数被短毛教匪杀光擒拿,无怪乎连向军门都屡屡在短毛教匪手下吃瘪。”
言及于此,曹燮培语声一顿,眼中浮现出戾色:“短毛教匪匪强器利,匪首彭刚又是颇有胆略之人。今日湘山寺失守,教匪不日便会攻打全州城,武都司,你我可得做好打恶战的准备。”
曹燮培不知道短毛教匪打湘山寺是什么目的。
到底是纯粹为了找个营地驻军,亦或者教匪打湘山寺是为了立威,震慑全州城内的守军。
但方才短毛教匪以雷霆手段,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降服了湘山寺的三百僧众,让看在眼里的曹燮培心有余悸。
一旁的都司武昌显亦是面露忧色,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对全州城的未来感到悲观。
武昌显迟疑片刻,斗胆问道:“曹大人……若教匪军明晨便来攻,我等人马不过千余,守得住否?”
曹燮培语气决绝地回答说道:“武都司!你我皆有守土之责,守不住也得守!不守,全州二十余万百姓便无葬身之地;不守,我曹燮培又如何向皇上交代?”
说到这里,曹燮培语气顿了顿,宽慰武昌显道:“李钦差督剿大局,若全州失守,他也难向圣上交差。江忠源治兵严整,忠勇不二,必不会坐视不救。
我已遣轻舟快马,星夜兼程奔永州,请李钦差火速发兵驰援全州,北边又有江忠源的两千楚勇为外援牵制短毛教匪。只要我等齐心协力,城内军民上下一心,必能守住全州城!”
曹燮培此话半真半假,骗不了精明的人。
但骗没太多的心眼的武昌显绰绰有余。
坐镇湘南永州的李星沅是钦差,负有剿匪守土之责。
若全州城有失,湖南门户洞开,李星沅难以向咸丰交代。
李星沅会出兵来救全州,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应付差事,李星沅也会发兵全州,对外展现他派兵救过全州。
至于救没救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江忠源么,多半是不会带楚勇入城支援他曹燮培守城的,顶多在蓑衣渡、水塘湾附近牵制一部分教匪。
“如此说来,全州城可守?”听了曹燮培的话,武昌显稍稍有了些信心。
曹燮培拍了拍武昌显的肩膀,长吸一口寒气,目光缓缓扫过全州夜色下的街巷灯火,语重心长地对武昌显说道:“我们必须守满一个月。一个月后,若援军未到,我当亲赴城头,挂帅应战。
若不幸让短毛教匪登城,我曹燮培,亦不愿苟且偷生,待得贼兵登城之日,我定亲自迎敌,以一死谢皇上厚恩!”
曹燮培一袭慷慨激昂的言语鼓噪得武昌显热血沸腾:“卑职愿同全州城共存亡!”
曹燮培满意地点点头,他要的就是武昌显的这个态度:“你我皆为朝廷命官,值此危难之际,不敢再有一丝懈怠。
明日本官会继续传檄告谕城中绅户,全州城有危,城内家家户户皆有守城之责,本官会亲自监督募民壮、筹火器火药、建拒马登事宜。
州学那边的童生,我也会让他们编队带城中壮勇守巷,若真到破城之日,我宁见学子死于全州城的墙头巷内,也不愿看不到这些学子向信洋人歪教的短毛教匪摇尾乞怜。”
左军现在不缺火药,驻营湘山寺的第二天,彭刚便命梁震指挥劈山炮连使用劈山炮同全州城内的清军守军对炮。
一来以炮击震慑全州城的清军守军,二来籍此消耗全州城守军的火药。
只是劈山炮本就不是为攻城设计的火炮,射程和威力都十分有限。
清军炮兵又是在城墙上发炮还击,占了点射程上的便宜。
一天的炮击下来,炮击效果并不显著。
入夜,炮击暂停,尽管劈山炮连连长梁震恨不得将所带来的全部弹药投射到全州城城墙上,轰塌城墙立功。
但梁震不得不承认,光靠劈山炮连所携带的十六门劈山炮,即使把弹药全部打光,也未必见得能把坚固的全州城城墙轰出一道缺口,哪怕是细小的缺口。
梁震回到湘山寺向彭刚汇报说道:“北王殿下,全州城的城墙包了层砖,劈山炮炮弹打在城墙上跟挠痒痒似的,想轰塌全州城的城墙,恐怕要陈连长的重炮连出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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