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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涤生落水


靖港原名芦江,唐时李靖讨伐萧铣,曾驻兵于此,因其从不扰民,当地百姓念着李靖的好,为纪念李靖,后人遂更芦江为靖港。

    不出所料,陆勤统带的一个半团北殿将士还未对靖港发起冲锋,只野战炮连朝靖港放了几炮。

    靖港的清军守军、民壮只闻炮响,便四散溃逃,弃守靖港。

    见靖港的两千余绿营兵、民壮溃散,黄大彪率领教导营一连的近两百余龙骑兵追击,毙俘三百八十余清军兵勇得胜而归。

    北殿大军抵达靖港不到一个时辰,靖港便宣告易主。

    靖港为湘江下游的最大的河港,距离湖南省垣长沙仅有七八十里水道之遥,且此地商贸发达,有造船厂。

    如此宝地定是要重点经略,彭刚有意长期占领靖港,将靖港打造成为湘江上的后勤中转站,命进驻靖港的部队破坏拦江的死锁即可,保留活锁以及其他一应河港设施。

    出征的北殿主力进驻靖港,并于靖港稍作休整继续进军。

    正休整间,只听得前方的侦察兵陆续回报,有清军水师正顺湘江而下,往靖港方向而来,人数不下少说有五六千人。

    湖南清军的绿营水师早已于覆灭于偏山,江忠源的楚勇没有专门的水师,乌兰泰的广府兵也是纯粹的陆师。

    眼下湖南还能抽调出上千水师部队,恐怕也只有曾国藩的湘勇了。

    根据前方侦察兵的汇报,湘勇是大张旗鼓,浩浩荡荡而来,声势浩大。

    “匪夷所思,我军连战连捷,连岳州大营的楚军、镇筸兵都让咱们给一窝端了,曾国藩这厮居然还敢带着他的几千湘勇大张声势地冲着咱们来。曾国藩他们是觉得他的乡勇要胜过向荣、邓绍良的楚军和镇筸兵么?”

    面对湘勇的硬送,罗大纲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罗大纲较为纯粹的将领,不谙政治。

    在罗大纲看来,曾国藩的湘勇此时最好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为躲进长沙,保全湘勇,二为继续留在湘南坐观。

    主动迎战北殿部队,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罗大纲同湘勇的前身湘乡勇交手过,知些湘勇的根底。

    平心而论,湘乡勇在罗大纲一众交手过的团练武装中,战斗力仅次于江忠源的楚勇,是一支较为强大的团练武装。

    当然,湘乡勇的强也是相对其他团练武装而强,尚不具备同北殿抗衡的能力。

    虽说曾国藩、罗泽南等人在湘南闷头练了大半年湘勇,湘勇也确实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积累了一定的作战经验。

    不过湘勇的磨刀石是湘南反清会党这些组织松散的乌合之众,拿这样的对手当磨刀石,即使湘勇的实力有所提升,提升也不会太大。

    “他主子的任务罢了。”彭刚看向首下的陈淼,对陈淼交代说道,“陈淼,准备准备,应战!”

    湘勇一路大张旗鼓地高调进军,唯恐天下人不知,与其说这是一场军事冒险,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场政治作秀。

    既然是武装游行作秀,湘勇的作战意志不会太高。

    “殿下,此战就由我来指挥吧。”罗大纲向前一步,主动请缨道,“我与湘乡勇也算是宿敌。”

    “准了。”彭刚点点头同意了,“尽可能多毙俘湘勇。”

    “遵命!”罗大纲领命而退,迅速前往营地整军备战。

    湘勇水师、陆师乘船顺湘江而下,浩浩荡荡向靖港驶来。

    曾国藩站在一艘快蟹船船头,面色凝重如山。其弟曾国荃、曾国华紧随左右,水师统领彭玉麟则在前方指挥船队。

    除却杂七杂八的民船、运兵船,湘勇的制式战船主要有三,一为名为快蟹船的桨帆船,每船配四十五名船员,其中桨手二十八人,橹工八人,舱长一人,头工一人,舵工一人,炮手六人。

    快蟹船因船体较大,载人较多,火力较为凶猛,充当水师营官,乃至更高级别湘勇将领的指挥舰。

    二为长龙船,长龙船每船配二十四人,其中桨手十六人,橹工四人,头工一人,舵工一人,炮手二人。此船因悬挂长一丈二尺的长方形长龙旗得名。

    长龙船偶尔也会充当湘军水师的指挥舰。

    三为舢板船,每船配十四人,其中桨手十人,头工一人,舵工一人,炮手二人。

    其中督阵舢板略为长大,增设了桨手六人,一船配二十人。

    湘勇水师的制式舰船皆由曾国藩花重金在湘潭开设的造船厂所新造、改装。

    因湘潭造船厂成立未久之故,湘勇水师拥有的制式战船并不多,仅有五艘快蟹船,八艘长龙船,连舢板船也只有一百八十余艘。余者为各式各样的民用船只。

    曾国藩此番的进兵的意图很明确,以进攻的姿态北上,做出力战姿态。

    若能侥幸逼退北殿小股部队自然最好,即便不能,也要“力战”后“不敌”而退,以此向朝廷和湖南官场证明湘勇已经尽力,并非畏战不前,从而缓解政治压力。

    湘勇船队刚刚驶入靖港附近的水域,尚未展开阵型,前方江面上便出现了令他们心悸的景象,五艘喷吐黑烟的庞然大物,连同一百八十余艘战船已然在湘江上严阵以待。

    为首一艘火轮船上,罗大纲正站在指挥甲板上居高临下,眯着眼睛,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审视着猎物一般俯视着湘勇船队,湘勇的船队船只繁杂,船员操舟手法倒是熟练,但阵型松散,湘勇船队看似庞大,实则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尚未成气候。

    彭玉麟通过千里镜清晰地望见五艘火轮船侧舷上巨大的舰炮正明晃晃地正对着湘勇船队,火轮船侧舷的舰炮看着至少是千斤以上的重炮。

    彭玉麟为之骇然,声嘶力竭地高喊道:“列阵!准备迎敌!”

    被会喷黑烟、会哮叫的怪船吓得七荤八素的湘勇水手们慌乱地操作着船只,试图摆出防御阵型。

    但北殿水师根本不给湘勇从容布阵的时间,伫立于江夏号指挥甲板上的罗大纲猛地挥下手中的令旗:“让这些湖南团练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水战!五艘火轮战舰,放炮!”

    罗大纲刚刚挥下令旗,收到指令的五艘火轮船船长从容地指挥炮手瞄准湘勇水师的大船开火。

    一时间,七十余门十二磅以上的舰炮轰鸣,一里开外十几艘湘勇舰船瞬间就被猛烈的火力笼罩,木屑纷飞,惨叫声起,顷刻间便沉没了六艘船只,其中还有一艘是长龙船。

    连曾国藩的指挥舰都被命中三弹,两名曾国藩的亲兵当场中炮毙命。

    湘勇成军时间晚,湘勇水师的成军时间更晚,此前湘勇水师只同湘南地区的零星水匪交手过。

    然而湘南零星的水匪装备极差,连铳炮都罕见,湘勇水师自然是没有打过烈度如此之高的水战,更没有打炮战的经验。

    面对北殿水师七十余门舰炮的猛烈轰击,湘勇水师立时陷入混乱。

    罗大纲看准时机,左右晃动手中令旗,旋即猛地向前一挥:“两翼齐出!给老子夹碎他们!”

    霎时间,北殿的水师战舰,无论是缴获清军的改良长龙、快蟹、大小舢板,还是或是自制,或是由民船改装的各色桨帆船,皆如同饿虎扑羊般一边鸣放铳炮,一边冲向湘勇船队。

    北殿水师左右两翼的舰船鼓帆摇桨,如同两支巨大的铁钳,狠狠地插向湘勇船队的两肋。

    不多时,双方便陷入接舷战。

    六团的水师将士口衔钢刀,抛出挠钩,强行攀上湘勇船只,与湘勇展开白刃战。

    这些百战余生的六团的水师将士厮杀经验丰富,配合默契,往往三五人一组,便能将数量两三倍于己的湘勇杀得人仰马翻。

    湘江江面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湘勇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湘勇或是被砍死,或是跪地投降,或是跳水逃生。压根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湘勇水师的船只一艘接着一艘被营勇的六团的水师将士夺取。

    曾国藩在后方主船上,看得目眦欲裂却无可奈何,见情况不妙,曾国藩急令道:“撤退!快撤!撤退!”

    然而,败局一旦形成,即便撤退也是一种奢望。

    湘勇船只争相掉头,互相碰撞,更加混乱。

    北殿水师战船则趁势追杀,火炮、抬枪射出的子弹如同泼雨般倾泻过来。

    一个接着一个湘勇被扫倒,或是倒毙在舟船之上,或是跌落至湘江之中。

    就在这极度混乱之中,江夏号火轮船的侧舷一门三十二磅舰炮开火了,一颗三十二磅舰炮破空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命中了刚刚登上一艘小艇,往岸上逃命的曾国华。

    轰!!!

    伴着一声巨响,曾国华所乘坐的小艇几乎被拦腰炸断。

    曾国藩眼睁睁看着二十几步外那条小艇在剧烈的爆炸中解体,木片、人体的残肢混合着血雨,漫天飞溅!

    他甚至没能看清弟弟最后的身影,曾国华连一具完整的遗体都未能留下,仅存残缺不全的尸体同其他漂浮在湘江上的湘勇尸体混杂在一处。

    “国华!!!”

    曾国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号,眼前一黑,巨大的悲痛和惊骇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头。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气血上涌,脚底一个踉跄,竟从摇晃的船头失足,直直栽入了湘江之中!

    “曾大人!”

    “大哥!”

    身旁的亲兵和曾国荃见曾国藩落水不由得发出惊恐焦急的呼喊声。

    涛涛湘江水瞬间淹没了曾国藩,宽大的衣袍吸水后变得沉重无比,曾国藩挣扎着在江中扑腾,呛了好几口水都顾不上。

    千钧一发之际,杨载福眼疾手快,甩掉号衣,大吼一声,一个猛子便扎入湘江,奋力游到曾国藩身边,一把抓住正在下沉的曾国藩,在曾国荃和其他亲兵的协助下,拼命将曾国藩拖上了附近一条尚未完全损坏的舢板船上。

    曾国藩瘫在船板上,浑身湿透,官帽遗失,面色惨白如纸,不住地咳嗽,吐出浑浊的江水,活脱脱地一条落水狗。

    失魂落魄的曾国藩一脸茫然,抬眼望着江面上那些仍在大杀四方的北殿战船,望着江面上漂浮的湘勇尸体和船只残骸,尤想到弟弟曾国华连全尸都未能寻回,巨大的悲痛、羞愤、无力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晕厥。

    在杨载福、曾国荃等人的拼死护卫下,残存的湘勇船队狼狈不堪地岸上溃逃,无论是水师陆师,此刻全成了陆师。

    埋伏于湘江两岸多时的北殿陆师伏兵,朝溃逃中的湘勇残兵剩勇掩杀而来。

    此时湘勇中残存的那些书生哨官和队官哪里还有收拢溃兵,组织抵抗的心思?

    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弃了军器,脱了号衣,向南夺命狂奔。

    此战北殿将士缴获湘勇各类大小船只三百余艘,毙杀湘勇逾八百人,俘虏两千六百余人。

    曾国藩、罗泽南搜刮湖南民脂民膏,苦心孤诣在湘南地区操练了大半年的湘勇,一战折损过半。

    尤其是湘勇水师,好不容易攒出来的三百余艘各类船只全部被北殿所缴获不说,水师主官彭玉麟也于乱军之中被六团的水师将士所俘虏。

    经此一战,湘勇没个一两年,只怕是难以恢复元气,尤其是水师,丢人丢船不说,连水师主官都被俘虏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湘勇老营尚在湘南,没有参战。

    不过这也在彭刚的意料之内,曾国藩此番北上是政治作秀,把全部家底都压上才是咄咄怪事。

    仅仅两个月不到时间,岳州大营的楚军、镇筸兵全军覆没,湘勇折损过半。

    一时间长沙城人心惶惶,以为短毛马上又要来攻打长沙城了。

    骆秉章、张亮基迅速宣布戒严,关闭城门,日夜巡逻,并组织动员长沙城的民壮协助守城,准备迎接短毛大军的攻城。

    然而此次彭刚无意攻打长沙,而是派兵攻占了岳麓山和水陆洲,以及湘江西岸,就地驻营,准备长期驻守监视长沙城内的清军。

    由于现在正处于湘江汛期,水陆洲部分低洼地带被淹,无法驻扎大量的部队,彭刚只能遣一营水师将士乘坐轻舟快艇登上水陆洲,控制了水陆洲。

    故地重游的彭刚登上熟悉的岳麓山,来到熟悉的岳麓书院,凭高远望长沙城。

    透过千里镜,彭刚清晰地望见长沙城西墙城头之上,清军的守军影影绰绰,人头攒动同仓促组织的团练民壮,混杂在一起,日夜巡逻。

    滚木礌石被源源不断地运上城墙,火炮被擦拭干净,对准了水陆洲方向可能来袭的方向。

    在彭刚看得不是很清楚的城内大街小巷,亦时有兵丁穿行,维持城内秩序。

    整个长沙城,如同一只受惊的刺猬,蜷缩起来,竖起了全身的尖刺,紧张地等待着彭刚这个猎手的攻击。

    然而,长沙军民预想中短毛铺天盖地、直扑长沙城下的场景并未立刻出现。

    骆秉章、张亮基、曾国藩以及众多提心吊胆的官员,远远望见湘江西岸,短毛军的军账如同雨后春笋般立起,一座座营垒以惊人的速度被构筑起来。

    更让他们感到担忧的是,短毛还登上了江心的水陆洲。

    头一两日,长沙城内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以为这是短毛军攻城前的最后部署。

    可一连五日过去了,对岸的短毛军除了加固营垒、修扩码头、巡逻警戒外,竟毫无向东岸长沙城方向发起进攻的迹象。

    短毛没有搭建浮桥,没有大规模集结船只东渡,只是偶尔对长沙城进行试探性的攻击侦查。

    这一反常的迹象,让观望多日的骆秉章等人,终于稍稍缓过一口气。

    “看来彭逆此举,意在震慑我长沙,而非即刻攻城。”

    骆秉章放下手中的千里镜,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憋在心中许久的浊气,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焦虑,让他这位五十九岁的年轻小老头几近虚脱。

    张亮基也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接口道:“观彭逆部署,占西岸,控洲头,立坚营,是要对我长沙形成长久监视之势。眼下汛期,水陆洲难驻大军,其陆师主力皆在西岸,短期内短毛确无强攻之力。”

    面憔额悴的曾国藩在曾国荃和杨载福的搀扶下,来到长沙西墙城头之上,望着对岸秩序井然、深沟高垒的太平军营盘,以及水陆洲上那些如同钉子般楔入湘江江心的北殿水兵,皱着眉头说道:“彭逆用兵,深得形格势禁之妙。他不与我们争一城一地之短长,而是占据要害,以静制动,将我长沙数万兵马牵制于此,动弹不得。此策比直接攻城,更为狠辣老到。”

    虽然判断出彭刚暂时没有攻城的意图,但城内的骆秉章、张亮基等人,却没有一个人敢真正放松下来。

    “即便如此,戒严亦不可废!巡逻更需加强!”没有岳州府的岳州知府江忠源说道,“彭逆狡诈,焉知这不是惑敌之计?一旦我军松懈,彭逆乘虚骤然发难,则悔之晚矣。”

    “岷樵所言在理,这也正是本督担心的。”骆秉章点点头,深表赞同,“贼寇近在咫尺,危局未解,长沙军民仍需万众一心,严守城池,方可保长沙城无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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