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改革!铃木清斗的劝告!野原广志的
丰田皇冠在樱咲居酒屋门口停下时,七点的钟声刚过。
广志推开车门,晚风裹着烤青花鱼的香气扑面而来——这家开在银座后街的居酒屋,门面不大,木质招牌上的“樱咲”二字被暖黄的灯照着,泛着温润的光泽,像极了昭和年代的老照片。
他刚走上台阶,就看见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铃木清斗穿着件藏青色的羊毛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正望着窗外的街景发呆。
夕阳的余晖刚褪尽,街灯的光落在他干瘦的脸颊上,能看见眼角细密的皱纹,却丝毫掩不住眼神里的沉稳。
广志快步走过去,微微躬身,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歉意:“铃木前辈,抱歉让您久等了。路上遇到点堵车,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分钟——让前辈等我,是我的失礼。”
铃木清斗回过神,看到是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摆了摆手:“哎呀,广志君你太见外了。我五点多就过来了,本来是跟关东台的广告商谈事,结果人家说‘更想跟市台合作’,早早散了场,正好在这等你,不算等。”
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吧坐吧,我已经让老板留了咱们常点的烤青花鱼,还有你喜欢的冷豆腐,刚上桌没多久,还热着。”
广志坐下,才发现桌上已经摆了两碟小菜:一碟切得整齐的冷豆腐,淋着浅棕色的木鱼花酱汁;一碟盐烤银杏,外壳微微焦脆。
居酒屋的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这时端着个陶碗走过来,笑着对广志说:“野原桑,好久没来了!上次您说我们家的清酒太烈,这次特意给您留了秋田产的淡丽清酒,度数低,配烤青花鱼正好。”
“麻烦您了,松本桑。”广志点头道谢,目光扫过邻桌——几個穿着西装的上班族正围着桌子喝酒,话题里夹杂着“房价”“股市”的字眼,时不时传来爽朗的笑,这是泡沫经济末期东京夜晚最常见的景象。
铃木清斗看着他的眼神,顺着望过去,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啊。刚才跟我谈的是关东的‘丸井酱油’,以前跟关东台合作了十年,每年投两千万的广告,今年却说要把预算挪给东京市电视台——人家说市台的《东京周边探访》要拍他们的酱油厂,还请了神木俊介当主持人,年轻人爱看,能带动销量。”
他端起刚倒满的清酒杯,抿了一口,语气里满是无奈:“你知道关东台现在拉广告有多难吗?上个月我陪关东台的广告部主任跑了五家企业,四家说‘再等等’,一家直接说‘预算给市台了’。以前关东台的广告部,光是年末的招商会就能签十亿,现在倒好,半年过去了,才签了三亿,连制作部的工资都快不够发了。”
广志拿起筷子,夹了块冷豆腐放进嘴里,细腻的豆腐裹着木鱼花的鲜,却没怎么尝出味道。
他看着铃木清斗疲惫的神情,忽然明白为什么刚才电话里,铃木会劝他别接这个活——这不仅仅是做节目那么简单,是要在一堆烂摊子里,把快凉透的关东台重新捂热。
“松本桑,麻烦把包间收拾一下,我们想聊点事。”广志忽然抬头对老板说。
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不方便在外间说,樱咲的包间隔音好,是以前他们聊工作常去的地方。
松本老爷子立刻点头:“嗨!早就收拾好了,在二楼最里面的‘松’间,我这就带您上去。”
两人跟着老板上了二楼,包间不大,墙上挂着幅水墨的樱花图,角落的暖炉里烧着炭火,屋里暖融融的。
松本把菜和酒都端进来,笑着说:“两位桑慢用,二十分钟后我再过来上热菜,中间不打扰您二位谈话——野原桑喜欢的法式煎鹅肝,我让厨房盯着火,保证一会儿上来是热乎的。”
“多谢。”广志点头,等老板关上门,才端起酒杯,对着铃木清斗举了举,“铃木先生,先敬您一杯。不管关东台的事多难,您愿意跟我说实话,这份情我记着。”
铃木清斗也举起酒杯,跟他轻轻碰了一下,清脆的碰杯声在安静的包间里散开:“你这小子,跟我还来这套。我是看着你从新人变成现在的‘百亿导演’,不想你栽在关东台这个坑里——高田和明日海把这事交给你,是信任你,但这里面的弯弯绕,比你拍《世界奇妙物语》的反转还多。”
他放下酒杯,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整理思绪:“你刚进东京台的时候,可能没听说过东京台和关东台的旧怨。八十年代中期,关东台多厉害啊!《关东风情画》的收视率能到18%,比咱们台的《东京广角镜》还高3个点,广告商挤破头要合作,连NHK都来挖他们的编导。那时候的东京台,哪看得惯这个?”
广志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他听过《关东风情画》的名字,却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些事。
“当时的东京台台长,正是现在的东京都知事小池隆一,他跟董事会说‘必须压过关东台’。怎么压?抢广告资源——东京台给广告商让利30%,只要他们不跟关东台合作;挖人——关东台的核心编导,给两倍工资,还承诺让他们当制作主任;甚至连节目时段都抢——关东台的《关东风情画》在周日晚八点,东京台就把《东京广角镜》调到同一时段,还请了当时最火的女星当主持人。”
铃木清斗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点回忆的苦涩:“就这么斗了十来年,关东台扛不住了。广告收入降了一半,核心编导走了七个,《关东风情画》的收视率掉到8%,资金链直接断了。四年前,东京台用八十四亿日元的低价收购了它——说是收购,其实跟捡个破烂差不多,关东台当时的负债就有五十亿。”
广志皱起眉:“既然是收购,为什么不好好整合?反而让它靠转播苟活?”
“怎么没整合?”铃木清斗苦笑一声,“刚收购的时候,坂田还是制作局局长,想把关东台的制作团队和东京台合并,结果呢?东京派的老员工说‘关东台的人不懂做全国性节目’,关东派的老员工说‘东京台的人太浮躁’,两边天天吵架,连选题会都开不下去。后来坂田没办法,只能让关东台先转播东京台的节目,等风头过了再说——这一等,就是四年,把关东台的元气全等没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松本老爷子端着热菜进来。
一盘烤青花鱼,鱼皮焦脆,冒着热气;一盘寿喜烧,牛肉在锅里滋滋作响;还有一盘法式煎鹅肝,上面淋着蓝莓酱,香气瞬间填满了包间。
“两位桑慢用,我先下去了。”松本放下菜,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广志夹了块鹅肝放进嘴里,鹅肝的油脂香混着蓝莓的酸甜,口感细腻得像要化开。
他看着铃木清斗,忽然明白为什么铃木会劝他拒绝——东京台当初为了打压关东台,用了不少手段,现在让关东台复苏,无异于“养虎为患”,一旦关东台起来了,肯定会跟东京台抢资源、抢观众。
“铃木先生,您是担心,关东台要是真的复苏了,会跟东京台成对手?”广志放下筷子,语气认真地问。
铃木清斗抬起头,眼里带着点意外,随即点了点头:“你果然聪明。现在东京台的综艺部,靠《超级变变变》拿了年度收视第一;电视剧部,你的《世界奇妙物语》《深夜食堂》占了次黄档的半壁江山;电影部,你的两部电影票房破了两百亿——要是关东台起来了,做个地方综艺抢收视,拍个乡土剧分广告,你觉得东京台的那些部门会愿意?”
他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语气里满是经验之谈:“去年浅野贵太拍《温暖的家族》,收视率刚到15%,就有人说‘抢了关东台的乡土剧观众’,浅野还跟关东台的老编导吵了一架。现在你要把关东台扶起来,那些人只会更不满——到时候,你不仅要跟关东台的老顽固斗,还要跟东京台的自己人斗,何苦呢?”
广志沉默了。
他之前只想着怎么做出好节目,怎么让关东台活过来,却没考虑到东京台内部的利益纠葛。
就像铃木说的,电视台不是只有“做节目”这一件事,还有派系、利益、人情,这些比拍一部电影、做一档综艺复杂多了。
“那您觉得,坂田台长为什么要让我做这件事?”广志忽然问。
他不信坂田信彦看不出这些问题,既然敢把这事交给自己,肯定有更深的考虑。
铃木清斗放下酒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是看透了其中的关节:“因为市台——田中三上神给市台批了十亿的‘发展基金’,还让高桥一夫挖咱们的人,明摆着是要跟东京台抢市场。关东地区有三千万观众,占了大东京圈的三分之一,要是市台把这块市场抢了,东京台就成了‘东京市内的电视台’,再也不是‘大东京圈的龙头’。”
他手指在桌上画了个圈:“坂田的想法是‘以台制台’——让关东台活过来,当东京台的‘地方盾牌’,挡住市台的进攻。关东台熟悉地方市场,能做市台做不了的乡土节目,能拉市台抢不走的地方广告商,等把市台压下去了,再慢慢整合关东台和东京台,搞‘大东京圈节目带’——比如东京台做全国性的综艺,关东台做地方性的新闻和文化节目,分工明确,互不冲突。”
“可执行起来,没那么容易吧?”广志追问。
他知道坂田的想法很好,但底下的人不一定愿意配合——东京台的老员工不想分资源,关东台的老员工不想被管,中间的矛盾太多了。
“当然不容易。”
铃木清斗叹了口气,夹了块寿喜烧的牛肉放进嘴里,“就说关东台的制作部主任松井雄一,当年跟我一起在关东台做事,脾气倔得像头牛,觉得东京台欠了关东台的,现在让他配合改革,他肯定不乐意。还有东京台的综艺部,你的《超级变变变》是他的心头肉,要是关东台做个类似的地方综艺,就算是你再创造一个综艺节目,他也能跑到坂田办公室拍桌子。”
广志端起酒杯,喝了口清酒,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却让他的思路更清晰了。
他看着铃木清斗,忽然笑了:“铃木先生,您跟我说这些,不是真的劝我拒绝,是想让我知道里面的难处,做好准备,对吗?”
铃木清斗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带着点欣慰:“你这小子,还是这么聪明。我要是真劝你拒绝,就不会跟你说这么多了——关东台是块硬骨头,但也是个机会。你要是能把它盘活,不仅能在台里站稳脚跟,还能让更多人看到‘地方节目’的价值,这比拍几部电影还重要。”
他拿起筷子,夹了块烤青花鱼,感慨道:“以前拍《关东风情画》的时候,我们去关东的乡下采访,有个老奶奶说‘希望电视里能多放点咱们身边的事’。现在的电视台,都想着做‘大制作’‘全国性节目’,忘了地方观众也需要被看见。你做的《深夜食堂》,不就是因为贴近普通人的生活,才火的吗?关东台的改革,其实跟《深夜食堂》的道理一样,只要拍出观众想看的东西,就有希望。”
广志心里一动。
铃木说的没错,不管是东京还是关东,观众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大制作”,而是能让他们感受到“温度”的内容——就像《深夜食堂》里的一碗猫饭,《关东风情画》里的一段乡土故事,这些才是能留住观众的东西。
“铃木先生,我想好了。”广志放下酒杯,眼神坚定,“明天我去关东台调研,先跟松井主任和年轻编导聊聊,看看他们的想法。您在关东台待过,认识不少人,能不能帮我牵个线?比如松井主任,还有您之前说的那个想做‘老街探访’的本田编导。”
铃木清斗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松了口气,笑着点头:“没问题!松井虽然倔,但也是个懂节目的人,只要你能拿出好方案,他肯定愿意配合。本田那个小姑娘,我跟她聊过,很有想法,就是缺个机会,你要是能给她机会,她肯定能做出好节目。”
他端起酒杯,再次对着广志举了举:“那我再敬你一杯!祝你旗开得胜——要是遇到什么困难,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在关东台还有些老关系,能帮你搭个桥。”
广志也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多谢铃木先生。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我都会尽力——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些还在等着关东台出好节目的观众。”
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着两人的身影。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樱咲居酒屋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街面上,像一串温暖的珍珠。
广志看着桌上的菜,忽然觉得有了胃口——烤青花鱼的鲜,寿喜烧的甜,煎鹅肝的香,混着清酒的淡丽,在嘴里散开,这是属于东京夜晚的味道,也是属于“开始”的味道。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肯定不好走。
有老员工的阻力,有台内的利益纠葛,还有市台的竞争,但他不害怕。
就像当初拍《暗芝居》时,没人看好,他还是坚持了下来;拍《七武士》时,有人说“武士片过时了”,他还是拍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关东台的改革,不过是又一场需要用心去做的“节目”,只要找对方向,总能拍出观众喜欢的故事。
“对了,铃木先生。”广志忽然想起一件事,“您之前说关东台的年轻编导流失严重,我想从关东台选十个年轻编导,来我的制作部学习三个月,您觉得怎么样?”
铃木清斗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年轻编导需要学习新的制作理念,你制作部的团队都是做过好节目的人,他们跟着学习,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等他们回去,就能带动关东台的制作团队,这比你自己去教省事多了。”
他笑着补充:“我明天就跟关东台的人事部门打个招呼,让他们把年轻编导的名单整理出来,你调研的时候就能选——对了,桥本和伊藤跟你一起去吗?他们一个懂动画,一个懂民生节目,能帮你不少忙。”
“嗯,我已经跟他们说了。”广志点头,“桥本负责看动画相关的素材,伊藤负责聊民生类节目的想法,有他们在,调研能顺利点。”
两人又聊了些关东台的具体情况。
松本老爷子进来添了两次酒,看到两人聊得投机,脸上也带着笑意,没多打扰。
快九点的时候,广志看了眼手表,起身说:“铃木先生,时间不早了,您明天还要上班,我送您回去吧。”
铃木清斗也站起身,笑着摇头:“不用了,我家离这儿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你早点回去吧,美伢桑还在家等你呢——别让人家等急了。”
广志想起传呼机里美伢的信息,嘴角忍不住上扬:“那我送您到门口。”
两人走出包间,下了楼,松本老爷子正站在柜台后算账,看到他们出来,笑着说:“两位桑慢走!下次再来啊!”
广志点头道谢,陪着铃木清斗走到居酒屋门口。
街灯的光落在铃木清斗的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广志君,记住。”铃木清斗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关东台的改革,不是‘把东京台的节目搬到关东台’,而是‘做关东观众想看的节目’。别被台里的利益纠葛绊住,也别被别人的质疑影响,跟着自己的想法走——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对吗?”
广志心里一暖,点头:“我记住了,铃木先生。”
铃木清斗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进夜色里。
广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发动丰田皇冠。
车驶上银座的街道,窗外的霓虹灯一闪而过。
广志握着方向盘,心里却很平静——关东台的问题虽然复杂,但只要抓住“观众”这个核心,就总有解决的办法。
就像《深夜食堂》里的老板,不管来的客人有什么故事,总能给他们一碗温暖的饭;他要做的,就是给关东台的观众,一档能让他们感受到温暖的节目。
……
丰田皇冠驶入公寓楼下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广志熄了火,从副驾座拎起那袋特意绕路买的甜点——银座“玛丽娜”甜品店的芝士煎蛋卷还带着余温,纸袋子里裹着冰袋的草莓蛋糕,透过包装能看到淡粉色的奶油和鲜红的草莓粒,这是美伢上周提过好几次想吃的东西。
他刚走到公寓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推开门,暖黄色的灯光从客厅散出来,美伢正趴在茶几上,手里攥着支彩色铅笔,鼻尖几乎要碰到画纸,专注得连他进门都没察觉。
茶几上摊满了熊本熊的设计草图:有的画着熊本熊举着草莓大福在阿苏山脚下奔跑,有的画着它穿着和服参加熊本城的祭典,最上面那张还沾着点巧克力渍,显然是她刚才吃零食时不小心蹭到的。
“还没睡?”广志换了鞋,把甜点袋放在玄关柜上,故意放轻脚步走过去。
美伢猛地抬头,看到是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手里的铅笔“啪嗒”一声掉在茶几上。
她像只小兔子似的扑过来,双臂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西装外套上,声音里还带着点没睡醒的软糯:“广志君!你回来啦!我等你好久了,还以为你要聊到很晚呢!”
广志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橘子洗发水香味:“跟铃木先生聊得久了点,路上给你买了甜品,你上次说想吃的草莓蛋糕。”
“草莓蛋糕?!”美伢立刻松开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玄关柜上的纸袋,快步跑过去打开,小心翼翼地把草莓蛋糕拿出来。
看到蛋糕上裹着糖霜的草莓,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回头看向广志,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广志君,我能先吃一块吗?就一小块,吃完再画剩下的草图。”
广志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帮她拆开蛋糕盒:“吃吧,别弄到画纸上就行。芝士煎蛋卷我放在厨房了,等会儿热一下再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耶!”美伢欢呼一声,拿起小叉子叉了块蛋糕放进嘴里,奶油的香甜和草莓的酸甜在嘴里散开,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吃到小鱼干的猫:“哇!好好吃!比上次在熊本吃的蜂蜜蛋糕还好吃!广志君你也吃一块嘛!”
她叉起一块递到广志嘴边,眼神亮晶晶的。
广志张嘴接住,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心里的疲惫也跟着散了不少。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美伢小口小口吃着蛋糕,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茶几上的草图,忽然注意到最下面那张画纸上,熊本熊的围巾上绣着小小的“广志”两个字,字体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很用心。
“这张是准备给县厅的最终稿吗?”广志拿起那张草图,指了指围巾上的字。
美伢脸颊微微泛红,伸手想把画纸抢回来:“才不是!就是随便画画的……我想着熊本熊是咱们一起想出来的,加个名字也挺好的,要是县厅不喜欢,我再改就是了。”
广志把画纸递还给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不用改,很好看。武藤知事要是看到,肯定会喜欢的——这才是有温度的设计,比那些冷冰冰的商业插画好多了。”
美伢接过画纸,小声“嗯”了一声,重新坐回茶几旁,却没再动笔。
她偷偷瞄了广志一眼,发现他正靠在沙发上,指尖轻轻按着眉心,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跟平时那个从容沉稳的样子不太一样。
“广志君,你是不是有心事呀?”美伢放下铅笔,走到他身边坐下,小手轻轻放在他的膝盖上,“刚才在传呼机里你说跟铃木先生聊工作,是不是关东台的事很难办?”
广志睁开眼,看着美伢担忧的眼神,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本不想让她操心这些职场上的事,但美伢虽然大大咧咧,心思却细,总能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嗯,是有点麻烦。”广志握住她的手,指尖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关东台现在情况不太好,老员工抵触改革,年轻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连广告都拉不到。高田局长和明日海常务让我兼任关东台的内容总监,要在三个月内把它盘活,不然不仅他们要受罚,台里的地位也会受影响。”
他简单说了说关东台的困境,没提那些派系斗争和利益纠葛,怕她担心。
可美伢听完,却皱起了小眉头,小手紧紧攥住他的手:“那……那会不会很辛苦呀?你本来就要管制作部的事,现在又要加关东台的工作,会不会没时间休息?”
广志心里一暖,笑着摇了摇头:“还好,制作部的桥本他们都能独当一面,不用我太操心。而且铃木先生也会帮我,他在关东台待了二十多年,熟悉那边的情况。”
“可是……”美伢咬了咬嘴唇,忽然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我相信广志君一定能做到的!你以前做《暗芝居》的时候,大家都说‘都市怪谈’没人看,结果你把它做火了;拍《七武士》的时候,还有人说武士片过时了,结果票房那么好。关东台虽然难,但你肯定能想出办法的!”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熊本熊钥匙扣——这是她昨天刚做好的样品,用布料缝的,肚子上还绣着个小太阳。
她把钥匙扣塞进广志手里:“这个给你!就当是护身符,你去关东台的时候带着它,肯定能顺顺利利的!”
广志握着那个软乎乎的钥匙扣,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他看着美伢认真的样子,忍不住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谢谢你,美伢。有你这句话,再难的事我也有信心做好。”
美伢的脸颊瞬间红透了,连忙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小声说:“那……那你明天还要去关东台吗?要不要我早上给你做便当?我最近学了妈妈教的梅子饭团,很好吃的!”
“好啊。”广志笑着点头,“不过明天要先去台里跟高田局长他们汇合,可能要早点出门,你不用起太早,我在楼下便利店买早餐就行。”
“不行!”美伢立刻抬起头,眼神很认真,“我要给你做便当!我定闹钟,六点就起来,肯定不会耽误你出门的!”
广志知道她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只好点头答应。
两人又聊了会儿漫画社的事——美伢说小林桑画的熊本熊周边设计稿已经差不多了,下周就能给熊本县厅送过去,到时候想请广志一起去,广志笑着应下,说只要有空就陪她去。
直到快十一点,美伢才打着哈欠回房睡觉,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他:“广志君,你也早点睡,别再想工作的事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广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才拿起茶几上的关东台运营报告,靠在沙发上翻看起来。
暖黄色的灯光照在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和问题,似乎也没那么让人头疼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熊本熊钥匙扣,软乎乎的触感让他心里格外踏实。有美伢的支持,有团队的帮忙,还有铃木先生的协助,再难的坎,总能跨过去。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广志被厨房里传来的动静吵醒。
他走出卧室,看到美伢正站在灶台前,系着他的围裙,手里拿着锅铲,小心翼翼地煎着鸡蛋。
灶台上摆着两个便当盒,一个里面装着梅子饭团,另一个里面放着切好的玉子烧和小番茄,旁边还放着瓶他喜欢喝的绿茶。
“广志君,你醒啦!”美伢看到他,笑着挥了挥锅铲,“鸡蛋马上就煎好,你再等五分钟,咱们就能吃早餐了!”
广志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怎么起这么早?黑眼圈都出来了。”
“才没有!”美伢撅了撅嘴,却还是往他怀里靠了靠,“我定了闹钟的,一点都不困。你快放开我,鸡蛋要糊了!”
广志笑着松开手,帮她把围裙的带子系紧些。
看着美伢认真煎鸡蛋的样子,他忽然觉得,所谓的“踏实”,大概就是这样——早上醒来有热乎的早餐,身边有愿意为你操心的人,再难的工作,也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七点半,广志拎着美伢做的便当盒,准时出门。
丰田皇冠行驶在清晨的东京街头,路上的行人还不多,只有零星几个穿着西装的上班族匆匆走过,手里拿着便利店的饭团和咖啡,这是泡沫经济时期东京每个工作日的常态。
到东京电视台地下停车场时,才刚过八点。
广志刚推开车门,就看到桥本和伊藤站在电梯口,两人手里都拎着公文包,显然是早就到了。
“部长!”桥本看到他,立刻迎上来,手里还攥着个文件夹,“这是您让我整理的关东台动画组资料,还有昨天选出来的两个年轻动画师的简历,您看看。”
伊藤也递过来一份文件:“部长,这是水上祥老板食堂的装修进度报告,我昨天下午去看过了,墙面的老照片已经挂好了,柜台的摆台也按照剧里的样子还原了,下周就能完工。”
广志接过文件,简单翻了翻,对两人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先去会议室,等会儿跟其他课长开个短会,交代完工作咱们就出发去关东台。”
“好的部长!”两人异口同声地应下。
走进12楼办公区,里面已经热闹起来。
山本正对着电话跟编剧沟通《世界奇妙物语》的脚本修改,语气耐心又细致;
田中则拿着《超级变变变》的选手名单,跟综艺组的职员讨论复活赛的流程。
北川瑶坐在办公桌前,正在整理关东台随行人员的名单,看到广志进来,立刻站起来:“部长,您来了!高田局长刚才打电话过来,让您到了之后直接去他的办公室,明日海常务也在。”
“知道了。”广志点头,把便当盒递给北川瑶,“帮我放在办公室的冰箱里,我饿了就会吃。”
“好的部长!”北川瑶接过便当盒,看着上面印着的熊本熊图案,忍不住笑了,“这是美伢桑做的吧?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广志笑了笑,没多说,转身往电梯口走。
桥本和伊藤跟在他身后,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期待——他们跟着广志这么久,知道每次广志接手新任务,总能做出让人惊喜的成绩,这次关东台的改革,肯定也不例外。
高田俊英的办公室里,气氛比昨天更严肃些。
高田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份关东台的广告报表,眉头紧紧皱着。
明日海站在窗边,手里夹着支烟,烟灰已经积了很长一截,显然是思考了很久。
看到广志进来,高田立刻放下报表,脸上露出笑容,却还是难掩眼底的凝重:“广志,你来了。坐,宫泽刚泡的抹茶,还热着。”
广志坐下,接过宫泽递来的茶杯,开门见山地问:“局长,是不是关东台那边有新情况?”
高田叹了口气,把那份广告报表推到他面前:“你看看吧,这是关东台上个月的广告收入,比去年同期降了45%,连丸井酱油这种合作了十年的老客户,都把今年的预算挪给市台了。高桥一夫昨天还跟我打电话,说市台的《东京周边探访》已经开始拍关东的景点了,还请了神木俊介当主持人,明摆着是要跟咱们抢观众。”
明日海掐灭烟,走到茶几旁坐下,语气沉了下来:“更麻烦的是,关东台的几个老编导昨天联名给坂田台长写了信,说‘不接受东京台的人指手画脚’,要是咱们派东京派的人过去,他们就集体请假。所以这次去关东台,只能带关东派的人,这样能少点阻力。”
广志拿起报表,快速扫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红色数字格外刺眼。
他抬起头,眼神平静却坚定:“我知道了。昨天跟铃木先生聊过,他会帮我对接关东台的制作部主任松井雄一,松井虽然倔,但也是个懂节目的人,只要咱们拿出好方案,他应该会配合。”
“那就好。”高田松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广志,这次关东台的改革,台里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坂田台长昨天还跟我说,要是你能在三个月内把关东台的收视率提上去,就破格提拔你为二级导演,还会给你的制作部追加十亿的制作预算。”
广志愣了一下,二级导演是很多人奋斗一辈子都达不到的位置,他现在才23岁,要是真能破格提拔,在东京台的地位会更稳固。但
他脸上没露出太多兴奋,只是平静地说:“谢谢局长和台长的信任。我会尽力做好,不为别的,就为了不让大家的努力白费。”
高田看着他沉稳的样子,心里更满意了——这年轻人不仅有才华,还不贪功,比那些一有点成绩就飘飘然的后辈强太多了。
他点了点头:“好!车已经在楼下准备好了,是辆大巴,随行的人明日海已经安排好了,都是以前关东台的老员工,现在在东京台任职,跟关东台的人熟,对接起来方便。”
明日海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咱们现在就出发吧,争取十点前到关东台,跟松井他们开个碰头会,了解一下制作部的具体情况。”
广志点头,跟着两人走出办公室。电梯里,明日海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刚才没好意思说,你昨天跟铃木先生吃饭,怎么不叫上我?我跟铃木也认识十几年了,正好一起聊聊关东台的事。”
广志忍不住笑了:“昨天是临时约的铃木先生,没来得及跟您说。下次有机会,我请您和铃木先生一起喝酒。”
“这还差不多。”明日海嘴角也露出点笑意,刚才的严肃消散了不少,“对了,铃木昨天跟我通了电话,说他今天早上还要去跟关东的‘浅草屋’拉面谈广告,中午才能回关东台,到时候他会直接去会议室找咱们。”
“浅草屋拉面?”广志想起铃木昨天说的拉广告难,忍不住叹了口气,“铃木先生也挺辛苦的,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跑东跑西。”
“可不是嘛。”明日海也叹了口气,“铃木去年刚做了腰部手术,医生让他多休息,可他放心不下关东台的事,还是天天跑广告。这次你要是能把关东台盘活,也算是帮铃木了却一桩心事。”
电梯门打开,楼下的大巴已经在等着了。
车身印着东京电视台的标志,车窗里能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都是以前关东台的老员工,现在在东京台的综艺部和电视剧部任职,广志之前跟他们合作过《世界奇妙物语》的拍摄,其中一个叫佐藤的编导,还负责过“老邮差”单元的拍摄。
“野原部长!”看到广志他们过来,大巴上的人立刻站起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笑,纷纷点头问好。
广志走上大巴,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佐藤桑,渡边桑,好久不见。这次麻烦大家跟我一起去关东台,辛苦了。”
佐藤连忙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敬佩:“部长您太客气了!能跟您一起做事,是我们的荣幸。上次您指导我拍‘老邮差’的单元,教我怎么抓细节,我到现在都记着呢!”
渡边也附和道:“是啊部长!您拍的《七武士》我带全家去看了,我父亲说这才是真正的武士片,比黑泽明导演的还对他胃口!”
广志笑着跟他们聊了几句,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明日海坐在他旁边,看着车上的人跟广志热络地聊天,小声说:“你看,这些人都是关东台出来的,对关东台有感情,也佩服你的才华,跟他们一起去,松井那边也不会太抵触。要是换了东京派的人,别说聊天了,说不定还没到关东台就吵起来了。”
广志点了点头,看向窗外。
大巴缓缓驶出东京电视台的停车场,朝着关东台的方向开去。
路上的车渐渐多了起来,街边的房地产中介店铺已经开门,玻璃门上贴着的“港区高级公寓”海报格外显眼,泡沫经济的热度,在清晨的东京街头依旧浓烈。
“对了,部长。”坐在前面的佐藤忽然转过身,手里拿着个笔记本,“我昨天跟以前关东台的同事通了电话,他说松井主任最近在跟制作部的年轻编导闹矛盾,因为那个叫本田的小姑娘想做‘老街探访’的纪录片,松井觉得没人爱看,把提案驳回了,本田现在还在闹情绪呢。”
广志心里一动,本田就是铃木昨天提到的那个有想法的年轻编导。
他拿出笔,在笔记本上记下“本田——老街探访提案”,抬头对佐藤说:“谢谢佐藤桑。等会儿到了关东台,你帮我跟本田打个招呼,说我想跟她聊聊提案的事,不管松井同不同意,我都想听听她的想法。”
“好的部长!”佐藤立刻点头,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他早就觉得本田的提案不错,只是松井太固执,现在有广志支持,说不定真能把这个纪录片做出来。
大巴上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大家开始聊起以前在关东台的事:有人说以前拍《关东风情画》时,去乡下采访,老奶奶会给他们煮红薯;有人说以前关东台的年会,大家会一起唱关东的民谣,热闹得像过年。聊到兴起,还有人哼起了《关东风情画》的主题曲,熟悉的旋律在大巴里散开,带着点怀念的味道。
明日海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对广志说:“你看,这些人心里都还惦记着关东台。关东台以前多热闹啊,制作部的人经常一起加班到深夜,然后去楼下的居酒屋喝酒,聊节目,聊未来。现在倒好,人心散了,连个能一起加班的人都没有了。”
广志沉默了片刻,轻声说:“会好起来的。只要咱们做出好节目,让大家看到希望,人心自然会重新聚起来。就像《深夜食堂》里的那些客人,不管走多远,总会回到食堂,因为那里有他们想吃的东西,有他们惦记的人。”
明日海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他忽然觉得,坂田台长把这个任务交给广志,真是最正确的决定——这个年轻人,总能在看似绝望的处境里,找到那点能让人坚持下去的“温度”。
大巴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关东电视台。
关东台的办公楼比东京台旧不少,外墙的瓷砖有些已经脱落,门口的标志还是十年前的样式,显得有些陈旧。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西装的职员,看到大巴过来,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拘谨的笑:“是东京台的各位吗?我们主任让我们在这里等您,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
广志走下大巴,抬头看了看关东台的办公楼,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感慨。这栋楼里,曾经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拍出过《关东风情画》这样的经典节目,现在却落得靠转播苟活的地步。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口袋里的熊本熊钥匙扣——美伢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广志君一定能做到的”,是啊,他一定能做到,让这栋老楼重新焕发生机。
“走吧。”广志转身对身后的人说,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咱们进去,跟松井主任好好聊聊。”
众人跟在他身后,走进关东台的办公楼。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打印机声,墙上挂着的还是几年前的节目海报,落了层薄薄的灰尘。
广志看着这一切,心里更坚定了——不管有多难,他都要把关东台救回来,不仅为了台里的期望,更为了那些还在等着好节目的观众,为了那些曾经在这里奋斗过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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