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丰裕号，施粥修罗场！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丰裕号，施粥修罗场！
妇人惊恐的态度远超马周的预料。
旁边那个一直沉默的半大男孩突然开口，声音尖利，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愤恨：
“娘！怕什么！反正都是饿死！他是官？官又怎么样！”
“城里的官老爷们天天大鱼大肉，管过我们死活吗？！”
“水？官老爷们施的‘粥’，就是清水都比那稠！”
马周的手僵在半空。
他压下心头的震动，尽量放缓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卑微：
“小兄弟，别误会，我真不是什么官！”
“你看我这身衣裳，连补丁都有好几处，什么时候有官穿成我这个样子的？”
见男孩稍稍放松表情，马周这才松了口气。
“听你说施粥？那赈济粮的粥棚在何处……”
“粥棚？”
男孩呸了一口，脸上满是鄙夷，眼中燃烧着野火般的恨意。
“那是阎罗殿！是修罗场！”
“每天排着看不到头的队，挤破头，就为了领那一勺东西！”
“那能叫粥？清得能照见人影！米粒？米粒都他娘的没几颗漂着！喝下去，肚子咕咕叫得更凶！”
“我爹……我爹就是喝了那‘粥’，又去挖草根，倒在野地里……再也没起来……”
男孩梗着脖子，声音最后带上了哭腔，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老农浑浊的眼睛里也泛起了泪光，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声音低沉而绝望：
“官府的粮仓早就空啦！空得连耗子都要饿死咯！”
“可城里的粮铺呢？粮价涨得比天上的云还高！”
“尤其是那个丰裕号，心肠黑得跟墨一样！”
“手里攥着大把的粮食，一粒都不肯便宜放出来，还把其他几家小粮铺都逼得关了门！”
“听说……听说那丰裕号的后台，硬得很，跟城里最大的官都有勾连！”
“他们是在等着我们这些人骨头里的油都榨干了，再发这天大的死人财啊！”
“丰裕号？”
马周重复着这个名字，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寒意瞬间蔓延四肢百骸。
他猛地想起先前罗颢那句满是冰冷杀机的话语！
“让那些敢吞赈灾粮的人，连骨髓都要吐出来！”
老师，莫非你早有预料？！
马周木然将自己身上仅剩的几两碎银，悄悄塞进面前这一家老幼妇孺的口袋里。
他甚至不敢光明正大的直接给，生怕被旁人所看见。
若是被其他灾民生出觊觎，这一家人性命堪忧。
马周虽然同情这些连饭都吃不饱的底层百姓。
却也知晓越是灾难时期，道德越是不存在！
面对老人感激涕零的拜谢，马周没有回应。
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敢回应！
很快，马周与其他几名百骑司密探再次汇合。
几人将收集的情报稍作汇总，最终信息全部集中在那个叫丰裕号的商号头上。
“大人，是否需要请示侯爷，对丰裕号进行查封调查？”
一名疤脸魁梧的密探沉声询问。
这些百骑司密探同样是杀气腾腾，怒火中烧。
显然也是被眼前阿鼻地狱般的画面刺激的不轻。
马周轻吐一口气，勉强舒缓压抑的心情。
他咬着牙，目光投向不远处刚刚搭建起来的简陋粥棚！
“不着急，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
“咱们再稍等一会儿，且看看那些肚满肥肠的官员口中赈灾得力的施粥，究竟是怎样一副场景！”
几人纷纷点头，寻了个隐蔽角落坐下，耐心等待。
晨光微曦。
施粥的时辰尚未到，那里却已黑压压地挤满了人。
一条由绝望躯壳组成的漫长队伍蜿蜒蠕动，一直延伸到外面被啃噬得只剩下硬土的荒地上！
这些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更像是一具具勉强站立、包裹着褴褛破布的骷髅架子！
枯槁的脸颊深深凹陷，眼窝是两个巨大的黑洞，里面燃烧着仅存的、对一口稀薄活命汤水的疯狂渴望！
马周的目光在人群中艰难地搜寻着。
终于，在队伍靠后的位置，他捕捉到了那抹黯淡的灰蓝色！
是那位怀抱婴儿、惊恐万分的妇人。
她佝偻着背，几乎蜷缩成一团，怀里那个小小的、几乎感觉不到起伏的襁褓被紧紧护在胸前。
那个枯瘦如老农的身影紧挨着她，更旁边，是那个眼神里布满恨意的半大男孩。
虽然恨，他们还是来排队了！
只因为他们在想活着！
“哐啷！”
一声金属摩擦的巨响骤然撕裂沉寂！
城门洞深处，两扇沉重的木栅栏猛地被推开了！
死寂瞬间被点燃！
“让我进去！”
“别挤！我的孩子！”
“娘！！”
尖利的哭嚎、嘶哑的吼叫、疯狂的推搡声。
浪潮一般迅速蔓延开。
那些骷髅般的躯体爆发出垂死前最后一搏的惊人蛮力，拼命向前拱去，撞倒挡路的一切。
摔倒的人甚至来不及发出痛呼，就被无数只肮脏、骨节嶙峋的脚踩踏着淹没！
空气中尘土弥漫，瞬间充满了血腥与汗臭的浑浊气味。
马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攫住！
任务！
他脑中只剩下这两个字在轰鸣。
几个的胥吏懒洋洋地出现在粥棚中，指挥力工将费力地抬着一个巨大的木桶重重砸下。
桶身污秽不堪，被重重地顿在临时垒起的土灶上，震得桶壁上厚厚的痂壳簌簌掉落！
清荡荡的液体在里面沉重地晃荡了一下，勉强能看到几颗粟米粒在其中沉沉浮浮。
“官老爷发慈悲粥喽——！”
一个胥吏拖长了调子，声音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一种令人作呕的嘲弄。
他懒散地抄起一把长柄木勺，探入桶中随意地搅动了一下。
“放粥了！”
“快！快往前！”
绝望的呼喊再次拔高！
人群的挤压瞬间达到顶峰，栅栏被挤得吱呀作响！
胥吏们早有准备，抽出腰间的短棍，毫不留情地朝着最前面那些伸出的干枯如柴手臂，和试图攀爬栅栏的人头上，狠狠砸去！
棍棒沉闷地击打在骨肉上的“噗噗”声，凄厉的惨叫声，孩童尖利的啼哭，瞬间交织在一起！
“啪！”
一声脆响！一个眼眶深陷如窟的黑瘦汉子额头被棍梢扫中，踉跄着向后栽倒。
混乱中，不知谁惊慌失措地一脚踩在旁边一个倒地的老妇腿上，刺耳的骨裂声清晰地传来！
老妇只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啊”，便昏死过去！
随后，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疯狂的人流肆意踢踏而过！
命绝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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