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马周的任务！

第一百三十章  马周的任务！

此刻，罗颢的声音不疾不徐，云淡风轻。

却透着股苍然杀气。

“本侯不管你们从前吃惯了何等珍馐美味，也不管你们背后站着哪尊‘菩萨’！”

“只要让本侯看到你们口中有一丝荤腥，身上沾半点酒气，库房里搜出半两不该有的金银……”

罗颢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幽冷至极，仿佛来自地府的笑容。

他目光扫过桌角那只烤得金黄油亮、此刻却已冷却的乳猪，森寒道：

“那本侯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变成粮仓里真正的蛀虫，去喂粮仓里的耗子！”

“或者，本侯亲手剐了你们，剁碎了拌入谷糠，喂饱灾民的肚肠，这样还能省点粮食！”

“听清楚没有？！”

“听……听清楚了！”

王朗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都抖得变了调。

他几乎是哭喊出声，连滚带爬地从座位上滑下来，扑倒在地。

“谨遵侯爷钧令！”

陆明诚、孙泰、赵迁、杨勋也如梦初醒，慌不迭地离开座位，纷纷匍匐在地。

一个个额头紧紧贴着冰冷油腻的金砖地面，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再不敢抬头看一眼那尊杀神。

整个刺史府后堂，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和烛火燃烧的轻微声响。

奢靡的盛宴早已不复存在，空气里只残留着恐惧和冰冷的死寂！

……

……

几乎就在罗颢于刺史府后堂以雷霆手段震慑群官的同时。

庆州城中，夜色已浓如化不开的墨汁。

马周在几名百骑司精锐的贴身护卫下，悄无声息地从刺史府西侧一处不起眼的角门溜出。

一行人身着深灰短褂，步伐轻捷如同狸猫，面容隐在不起眼的市井百姓装扮下。

唯有一双眼睛精光内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哪怕最微小的动静！

门口不远处，几个穿着家丁服饰、眼神闪烁的人影正倚着墙根。

看似闲散地东张西望，目光却时不时瞟向大门方向。

然而一行人如同融入了流淌的夜色阴影，在本地百骑司密探的带领下，轻巧地折入一条狭窄、堆满杂物和馊水桶的背街小巷。

浓烈的腐臭和尿臊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他们却置若罔闻，灵活绕过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线。

直奔城门外的灾民安置点而去。

越靠近城门，气氛越是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

那是灾荒本身的味道！

绝望、粪便、腐烂物、汗馊味以及若有若无的死亡气息混合在一起。

形成一股沉重黏腻的无形气息，死死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谓的“灾民安置点”，不过是城墙脚下被粗暴圈出的一大片荒地。

视野所及，是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没有帐篷，没有规划……

人们像被倾倒在垃圾场的废物，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

残破的草席、发霉的破絮、几根树枝胡乱搭成的窝棚就是仅有的遮挡。

更多的人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只垫着些枯草或破布。

无数影影绰绰的人形或坐或卧。

呻吟声、压抑的啜泣声、孩童嘶哑的哭声、狂躁的咳嗽声……

汇成一片沉闷绝望的声浪，在低垂的夜幕下涌动，撞击着高耸的城墙！

借着远处微弱的天光和城头火把投下的飘忽光影，马周清晰地看到一张张麻木空洞的脸。

眼睛深陷在青黑的眼窝里，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对饥饿深入骨髓的本能恐惧！

有人瘦骨嶙峋的手臂和腿脚裸露在破衣烂衫之外，肋骨根根凸起，皮肤灰暗粗糙，紧紧包裹着骨头！

苍蝇嗡嗡地飞舞着。

肆无忌惮地落在人们毫无反应的皮肤、溃烂的伤口甚至干裂的嘴唇上！

地面更是泥泞不堪，混杂着垃圾、排泄物和不知名的污物，踩上去噗嗤作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角落里，一个瘦得只剩骨架的老人蜷缩着，几只硕大的黑老鼠正慢条斯理地爬过他裸露的小腿。

老人毫无反应，眼皮耷拉着，胸膛微弱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

马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窒息般的痛楚！

他看到前方不远处一块稍微避风的土坡下，围着一小簇人，正在低声交谈，语气中充满了对死亡的绝望与恐惧！

他定了定神，示意背后的百骑司密探们散开收集情报。

自己则是深吸了一口这污浊灼痛的空气，整了整身上毫不起眼的粗布衣衫，尽量放轻脚步，朝那簇人走去。

靠近了，才看清是一个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的老农，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还有一个十五六岁，身材柔小，眼睛却异常大的男孩。

他们围着一堆小小的枯枝，上面架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瓦罐。

罐底似乎残留着一点浑浊的水渍。

马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无害，保持自然：

“老丈，打扰！”

“在下是游学的穷书生，路过此地，看城外聚集了这么多人……”

“这蝗灾，竟如此酷烈么？”

他自然地蹲下身，靠近那堆微弱得几乎无法提供任何暖意的小火堆。

老农抬起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打量了马周一番。

看他一身落魄书生打扮，皮肤黝黑粗糙，眼中的戒备才稍稍褪去一点。

他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干涩嘶哑：

“蝗虫？蝗虫过境，寸草不留，那是天灾……”

“可天灾之后，这人祸，才真是要吃人啊！”

他枯枝般的手指向远处城墙方向，眼中透着刻骨的恨意。

马周默然而立，刚要开口追问下去。

那妇人怀里的婴儿突然微弱地啼哭起来，声音细若游丝。

婴儿瘦得皮包骨头，小小的头颅显得异常大，嘴唇干裂脱皮。

一双眼睛紧闭着，似乎连哭的力气都快没了。

妇人慌忙侧过身，想解开同样破烂不堪的单衣哺乳。

但显然无法分泌出任何乳汁！

孩子徒劳地吸了几下，哭得更微弱了，只剩下喉咙里无助的嗬嗬声。

马周心头猛地一刺。

他立刻解下腰间那个粗糙的皮水囊，拔开塞子，递了过去：

“大嫂，给孩子喝点水吧。”

妇人猛地抬头，枯槁的脸上先是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

在看到马周的一瞬间，又被巨大的恐惧淹没！

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向后缩去，紧紧抱住孩子，声音抖得快不成句子：

“不…不…官爷！使不得！俺不要！俺什么都不要了！”

“求求您！放过俺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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