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就绪

事不宜迟，老龟脱下自身龟壳，置于星池之畔。这星池有空间变幻之异，似小实大。龟壳置于池边，现出本相，仅得数尺方圆。何准将自身变得甚大，也不过寸许。

这大小如意的变化之法，是狐族老族在何准与石雪儿大婚之时所赠贺礼。何准与时令初入方壶山时，何准助骷髅舍利消除魔煞，当时武技不足，时令便将狐族老祖所创“老狐舞”之技传他，以防万一。

这“老狐舞”之技，以狐族大小变化之法，结合蟾跳之术而成，以忽然间的大小变化挣开束缚，以蟾跳之术脱离战斗。时令于此法只学到三成，何准此法习自时令，又弱了一分，后来得了狐族老族的变化之法，这才将之补齐。

时令依此法变化，实已高至十丈，到了这星池边上，却只得一寸。

那边老龟布在石雪儿相帮之下，布置铜人，排演阵法。

这边何准从时雪儿这里问得了法子，将息壤运至池边，覆于龟壳之上。他花了一天，用尽所得息壤，刚好将这龟壶覆了一层。龟壳上多了一层厚厚的“包浆”，如大户人家收藏的奇物一般。

何准去看大阵进展，却见藏真已在阵中。

原来老龟所掌雍州护州大阵，是慈航道人为护一方生灵所传。老龟这样想要布的阵法，却是这大阵具体而微的变体，以三千铜人站定方位，拟为周天星斗之数，借来天地之力，以增防御。

石雪儿在一旁帮他布阵，却看却觉熟悉，忽然问道：“前辈，你这大阵，可是传自偃师一族？”

老龟摇头道：“莫要乱猜，偃师族可没这个缘法教我。”

石雪儿又道：“那是传自慈航道人？”

老龟笑道：“不错，这阵法正是慈航道人所传。你那夫君，得的是慈航道人的传承，这可瞒不了你。”

石雪儿道：“怪不得这阵法与偃师一族所传不同。”

偃师一族原也曾是慈航道人麾下。

万年之前，偃师一族与慈航道人订下契约，为其建天工阁、造机甲军，与诸神相抗。偃师族倾全族之力，于不周山遗址建天工阁，造三千玄铁机关兽、八百青铜偃甲兵。作为交换，慈航承诺护偃师族永世不灭，更赐下《偃甲天书》一卷，内含“周天星斗偃甲阵”与“混元一气造物篇”两大秘术。

石雪儿观这护阵，便疑其脱胎自周天星斗偃甲阵。只是那阵法原是攻守兼备，这时却偏重了防御。

老龟见她有此一说，问明了究意，说道：“当初慈航道人也要传我完整的大阵，只是我向来鲁钝，一时领悟不出。又加上时间紧迫，他这才因陋就简，结合了我自身的守御之能，只传了一半。”

石雪儿道：“此时的时间也不充裕，却也可略做变通，加上攻击之能，在大州相撞之前，以巨力击之，当可缓解相撞之危。”

老龟道：“不知这个变通，又要增添什么材料，怕是来不及。”

石雪儿道：“只需要原阵的基础上，增加阴阳两个阵眼，阵眼中驻两名高手便可。到时两名高手集阵法之力攻击冀州，略微将其阻上一阻。一击之下，力道自然弹回，再通过这两个核心转化阴阳，将弹回之力收取，仍不损原来阵法的防御之能。”

老龟道：“不妥！这两名高手，咱们没有。你们两个娃娃已帮我甚多，断不可驻于阵眼！”

石雪儿道：“前辈此言却是错了，我夫妻可不会分开，只能驻于一处阵眼，至于另一个阵眼，另有其人。”

另一人正是藏真。藏真新造了身躯，拥有初神之力，恰是最好的人选。

老龟叫过藏真，看了他如今的实力，也是颇为心动。

他又向石雪儿反复确认，听他信誓旦旦做出绝无危险的保证，这才勉强答应，仍不忘嘱咐：“若见事不可为，保住自身为要，切不可头铁硬上！就这一点，你等人类，比不得任何一只龟！”

这三千铜人不愧是偃师造物，只用了一日时间，便将大阵排演完毕。

阵中新增了两处阵眼，何准与石雪儿居阳，藏真居阴。众人各安其位，整顿精神，目注阵中圆光镜，待那整个冀州漂移而至。

这圆光境是圆光术在阵法中的化用，大可观一州整体之形，小可察此州分毫变化。

石雪儿忽然问道：“据夫君所知，那慈航道人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何准苦笑道：“此事连龙前辈都所知不详。龙前辈受他所托，将其传承交于我手，无非是承其气运，做其生前未尽之事。他是娲母大神一条手臂所化，境界之高不在诸神之下。他为给人族争出条生路，做了很多大事。也为护住众生，留下了许多后手。我猜他应有预知未来之力。他欲与人下棋，我便是他的棋子。”

石雪儿叹道：“我猜我们都是他的棋子，就连龟三前辈，怕也是的。”

何准道：“他虽如此强大，但也有未尽之事。我曾见过他留一的一首诗，诉说心中之志，似心有不平。”

石雪儿道：“念来听听呗。”

何准开口念道：“我口所欲言，已言古神口。我手所欲书，已书古神手。不生古神前，偏生古神后。沧海桑田后，你我皆无有。今我重来矣，还后古神否？”

这诗是何准初次与程思渺等人处出除妖，于途中神庙残址所见，共得十句。

石雪儿听了这诗，感其不愿服输之意，叹其志向之远，忽道：“原来他还是败给了那些古神。”

何准之前从未做过如此之想，听得一愣，道：“整个雍州之地，都在各族治下，所有神庙尽毁，连一个纯阳境界的神也没有。既然神都没有了，他怎么就败给了神？”

石雪儿沉默了一时，道：“只看这诗句中的意思，就是败了。他虽是护住了雍州……只怕也仅仅护住了雍州。”

何准被石雪儿这话惊住，愣了一时，想起当时烛龙灯以蜃气复原残碑，重现身影于碑上凿刻诗句的情形。

身影将诗句刻完，起身离开。当时烛龙灯有一句自言自语：“这个背影，就是慈航道人的，只不知是哪一世？”

何准立刻在脑中问道：“龙前辈，你那日所说，慈航人的哪一世，是个什么话？”

烛龙灯道：“这却说来话长，关系到慈航道人修的的法门……”

便在此时，忽听龟三老祖的声音传来：“冀州……撞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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