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僧藏真

鄷都大帝的宫殿甚为开阔，低得数个足球场。其上昏昏暝暝，不见高之所及。何准后退，看他站起，巨灯般的双目照亮天穹，足有十几层楼高。

何准取出纸笔，将其轮廓画出，自语道：“六头身，不错的身材。”

王真人道：“大帝以法相融于真身，还是初次显现此状。若是常人，骨骼不能承其重。你画他做什么？”

何准笑道：“我欲画一个世界，其中应有阴阳轮回之运作，少不得一个阴间统率。”

随着鄷都大帝的站起，藏真双足腾空而上，直至与其平视。大帝的双目皆宽近米，目光从他的身侧而过，照到他的后方。

大帝开口，语气平和，声震屋瓦。

“朕醒了。你是何人，敢入朕宫殿？”

“藏真，僧侣，欲助陛下疗疾。”

“近三百年来，身边之人常疑朕有疾，皆已受罚。朕无疾。”

“罚而不杀，陛下仁慈。”

“你倒说说，朕有何疾，又是如何来冶？”

“治常人之疾，无非是望闻问切，针灸药石。而陛下之疾，却源自心思杂乱，只得医以心药。”

“若朕真有此疾，你有此药？”

“无。便是有，也非当务之急。”

“何为当务之急？”

“  陛下身之所系，是地府之运转，苍生之轮回。因陛下之故，地府已乱，轮回难续，此为最急。”

“汝欲如何？”

“先将陛下拿下，代陛下行令于地府。先理清政务，再来治疗陛下。”

“若治不好呢？”

“将陛下灭渡，送入无余涅槃。”

“你修为比朕高。”

“然。”

“但你可以试试，能否拿下朕。”

一枚遮天大印，带着幽暗的光芒，向藏真兜头砸下。

大帝秘宝，九幽镇魂印，可镇一切魂魄，也可以直接用砸的！

藏真心念一动，周身泛起红光相阻。

红光被砸的下陷，如一个布兜，颤巍巍地将大印阻住，竟现出几分旖旎之意。

何准捂了一把脸。

藏真怎么先用的是这个！

藏真原有九枚舍利，各有其用。其中第五枚为坚壁舍利，守御最强，却为阻因雍冀二州大陆相撞，被撞得粉碎。石雪儿便以万年袍妖罗裳所赠肚兜代之，为其修复身体。

肚兜是何准新婚之时罗裳所赠，织得分外用心，其防御之力更胜妖袍本体，后经藏真修练融和之后，其威力不输其余舍利。可问题不在这里！

问题是你一个地府大帝，一个万年僧侣，打架时拿出一个女孩的肚兜？这画风……我一个画画的，受不了这个，没眼看！

藏真站于当地，面色淡然：“陛下大印，果然不同凡响。”

鄷都大帝道：“此印本用于镇魂，最近砸人砸顺了手，倒让僧人见笑。你名叫藏真？”

藏真点头：“不敢诓骗陛下。”

一本巨大的书册现于鄷都大帝之手。

大帝捧起书册，翻看了一下道：“不在上面，但也无妨，既知你名，可定你生死。”

一道幽光，自书册而生，带了阴司气运，现出“藏真”二字，向前飞出，将藏真包裹于内。

藏真沉默不语，只动用真视舍利，看大帝接下来如何去做。

大帝也向着他看了一时，皱眉道：“这天命阎罗册的纸页，为混沌青皮与幽冥血竹所制，居然对你无效？是了，原来你已身死！”

藏真又点了点头：“若从身化骷髅算起，我已死数千年之久。”

大帝失笑：“是朕看走了眼。那便溯你前生，送你入往生弱小之时，将你杀了。”

大帝持书册低喝一声：“轮回追溯！”

幽光自阎罗册腾起，茫茫一片，不可见物。

非但何准藏真王真人不可见，连鄷都大帝自己，也不可见！

大帝大奇：“为何不见你前生后世？你究竟是何人？”

藏真道：“我自三生石前自悟，也未见自己前生后世。或许是僧侣的修行，有跳出三界，不属五行之功。”

大帝思忖了片刻，道：“大僧果然不同。如此引魂灯、轮回盘，想来已都对你无用。幸好我还有一柄剑，斩业赎魂剑！”

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现于其手，剑刃刻满因果符文，剑柄缠绕“业火红莲”虚影。

他一剑劈向藏真，口中诵道：“何人无因果，善恶皆为业。斩业好赎魂，一剑决生灭。”

此剑劈下，红莲大盛，因果千条，带了整个地府之力，神佛不能当。

藏真也不能。

但他有宿命舍利，能知未来数秒之事，只是动用此力，所耗甚大。他用的很省，先以真视舍利盯住大帝的行止，见其剑动，方才发动，只预判了半息，便看到自己被斩了一半。

藏真御风舍利发动，身如飘羽，悠然避开，免去了这一斩。

曾有人质疑修道之士，载于古籍。

那人问道：“人之宿命，皆由天定，既改之不得，何苦挣扎不休？”

修士反诘曰：“苟不能趋吉避凶，圣人造易何用？”

藏真用的不是易学。但他既已得知剑来，自可避去。

大帝笑道：“大僧这一避，似有未卜先知之能。可再演之。”

又连劈六剑，分指不同方位，皆被藏真避开。

藏真道：“陛下修为虽不及我，却有地府规则气运加持，实在犀利，不得不避。”

大帝喝了一声：“若是避不得，又当如何？阴司旗起，天罗网成！”

六枚小小的阵旗，在他刚刚剑指之处生起，阵阵阴森粘稠的气息凭空而现，彼此交织成网，罩住四方。藏真身居其内，几乎难以逸出。

藏真道：“大帝好秘宝。幸而只得六旗，再多一枚，我也无法逃脱了。”

这阴司律令旗原有七枚，另一枚却被大帝交于门吏之手，被赵文和抢了去。若是七旗都在，所结地网将无隙可乘。

大帝淡然道：“此便足矣，只需将你迟滞片刻，即可斩之。若任你发威，朕可不及调用阴司气运相抗。”

藏真忽然提高了声音，问道：“只需迟滞片刻？”

大帝不语，一剑斩下。

可就在这时，他的面前亮起了一暂灯。

一盏人世间路口常常出现的交通红灯。

不知为何，大帝觉得若强闯这灯，就会被扣分，被罚款，被拖车，被吊销驾照……驾照是什么东西？

这些想法只持续了半息，便已自行消去。

但是大帝的剑，也被迟滞了半息。

藏真脱困，来袭，身法之快，有如动了心猿，乘了意马。

这老僧境界虽强，却是武技不高，只知最为基础的五禽戏。

当初他也正是以这五禽之戏，引何准习武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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