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施工现场

何准开了天眼在旁观战，将这一战中的种种细微变化，看得清清楚楚。待藏真提高了声音，说出“只需迟滞片刻”时，便知其意，天工笔挥动，将这规则红灯凭空画了出来，映于鄷都大帝身前。

待鄷都大帝破去红灯，藏真已然欺近。藏真身在空中，双臂伸长，有如拄在地上，向着大帝俯身，大张其口，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啼啸！

其声凄厉、哀婉、悲怆、愤懑、苍凉、肃瑟、悠远……其中的复杂，虽比不上大帝在黄泉中所染诸多的魂魄杂念，却胜在量大管饱、中气十足！

这也是五禽戏中的一招。

藏真的五禽戏亦有虎、鹿、熊、猿、鹤种真意，却与俗世不同，所仿之形，是源自万年前的五种大妖。

此时他用的，却是其中之二——虎啸猿啼。

何准离得较远，听得这声音，也不由捂了捂耳朵。

王真人在他身旁，听到这声音，只觉斗志全无，几欲寻死。

幽冥地府传出这声音，忽然便下起了霏霏霪雨，这声音传至黄泉之畔，大浪忽起，将正在准备挖泥的鬼囚们惊得愣在当场。

一时之间，整座地府，阴风吼号，似无止歇。

古籍记载这般情境，用了如下词句：“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耀，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

而这一切变化，皆缘于藏真这一声“虎啸猿啼”。

藏真将一身初神境修为尽皆注入这一吼，真个如万年前的虎妖本虎、猿妖本猿一般，其威之重，鄷都大帝不能承！

这鄷都大帝本是法相境界，差了藏真一个大阶，仓促之间又借不来地府之力，被这一吼欺入心神，生出一种地府之乱，其罪在我，鬼语讥谤，已惑天听之感，一时斗志全失，几乎陷入茫然。

大帝何等人物，立觉不好，一剑刺入自己右腿之中。

欲以身之痛楚，而获神之清明。

这一剑刺下，他的右腿之上，鲜血横流。

却有一道清光来至伤口，这个横流之血止住，而这刺痛，也被消弥的几至于无。

藏真的疗愈舍利，慈悲的要命。

大帝需要数息的时间，来恢复精神，待捱过这该死的啼啸，自可重振旗鼓。

可藏真帮他治，不给他痛！

大帝再刺，藏真再冶。如是反复，凡十五刺十五愈。时间已拖了十五息。

距大帝所想的挨过这啼啸之声的时限，想必已是近了。

王真人并非首当其冲，已经稍稍恢复，问何准道：“这僧侣，怎地气息如此悠长，似不需停歇一般？”

何准认真道：“藏真前辈的发声铜片，是我雪儿亲炼磷铜所制，就算一直吼下去，也坏不了。”

另一边鄷都大帝终因抵御这一吼所耗修为过多，再难维持巨帝法相，身形渐小，恢复了常人之形。

何准掩耳向前，一指点向其昏睡之穴。他这点穴之法习自上古修士僧侣所化之煞，自与凡俗不同，鄷都大帝登时睡去。

何准摆手道：“前辈莫吼了，受不了。”

藏真这才停了啼啸。整个地府诸鬼，都是心神一松，不知刚刚发生了何事。

其实适才这一吼，他毕竟对战经难不足，也有些用力过猛，便自坐在地上恢复神力。

五哥从鄷都大帝体内走出，向藏真抱了抱拳：“大僧威武。”

这五哥取出一件缚魂之锁，将鄷都大帝缚住，使其纵使醒来，也动弹不得，笑道：“若是平时，他便是睡着，我也缚之不住。”

当下五哥施道标之法，将众人连同鄷都大帝带至黄泉岸边。若不带他，恐生变故。何准看他携带不便，取出为丁小火所画健身房，将其收入。

黄泉岸边，鬼影憧憧。大片的地域被围栏挡起，竖起一个个牌子，其上灯光通明。

这些牌子，有的写“施工场地、非请莫入”。

有的写“深坑危险，慎勿掉落”。

有的写：“施工须慎重，莫沾黄泉水。”

还有一张，写着“你若出了事故，别人娶你鬼妻、打你鬼子、花你纸钱。”

赵文和正与丁小火商议：“小火兄弟，我等鬼类，视暗夜有如白昼，不须这些灯的。”

丁小火道：“你别劝我，好不容易做个兼工，我还要自拍发朋友圈呢，没有灯光怎么行？”

另一边，石雪儿指定那做过将军的狄姓鬼囚为首，带着数百鬼魂抢修运输便道。

有一辆消防车开了过来，被她改造成一辆压路机来回碾压。那鬼魂车主不敢有违，却一直嘀咕：“我活着的时候是消防员，消防员啊！”

石雪儿为众鬼发下防护服，以防被黄泉水沾上，命他们带上铁锹箩筐等物，自去挖土。

过了一时，又有大批材料物资运到，却是她托赵文和调度而来。

她忙着扔出一堆机器人，以偃师秘术略加改造。

这些机器人本是助他读书所用，改造之下，各有分工，形成一道流水线，将那些材料制成挖掘机、翻斗车等物。

鬼囚中有数位近年来的新鬼，皆能驾驶车辆，被她叫过来待命。

她这里忙得足不沾地，人却逾见神采飞扬，仿佛此生意义尽在其中。

何准等人到来，所见便是这般景象。

石雪儿一眼看见何准，叫道：“夫君快来，为我画一样东西！”

何准上前，问道：“会么东西？”

石雪儿道：“烧陶制瓶，需一套模具，你给我画出来，要结实难破。此物最为重要，我信不过别人。”

一边说，一边凭空幻化出一个图样，说了大小。

何准看了一看，笑道：“你这是要做一只大鹅么？”

看那模具，若烧制出陶瓶来，的确极似一只大鹅，只是将长长的脖颈弯折，埋在了翅下。

石雪儿拍了拍他的肩，如对下属，道：“快画！”

当初谋破小瓮天之时，何准也曾见石雪儿过指挥大场面，炼制偃甲，安排大阵，将门中众人使的团团转，只觉这个小妻子在做这等在事之时，其美难以言说。这时被她一拍，仍是怦然心动，忙取了纸笔做画。

五哥、藏真与王真人也走了过来，问石雪儿道：“我们做什么？”

这三人中，有一位初神境高手，一位大帝，一位鬼帝，却都忍不住凑上前来，想被她指挥一下。

石雪儿道：“你等以自身法力，护持此间鬼囚，若生危险，随时救助。”

三人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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