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艺术的“灵魂”：无法复刻的神韵
但刘秘书。
在这片狂热的海洋中转过身。
身体成了分割狂喜与冷静。
他的视线，穿透那些振臂高呼的身影。
越过那套正闪耀着神性光辉的呼吸装置。
停在那个角落。
停在了那个被大漠拿出来后，就一直被遗忘在桌子上的、长条形的金属工具箱上。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朴实无华，仿佛与周遭的沸腾格格不入。
那是“形态编程器”。
是一切奇迹的起点。
“海神的肺”固然伟大，但它解决的是人类“去哪里”的问题，是未来的疆域。
而梵蒂冈的那个请求，却直指人类“从哪里来”的根源，是历史的遗憾。
那段通过秘密渠道传来，让整个西方世界都为之震动的“忏悔”。
那件作为“敬意”，被小心翼翼提及的国宝——《百骏图》。
还有那句充满了谦卑与渴望的恳求......
“我们......能让天使，重新微笑吗？”
这一切，还悬而未决。
那才是今天这场直播，真正需要给出的、关于“我们只输出永恒”的最终答卷。
刘秘书的胸膛进行了一次深沉而缓慢的起伏，强行压下了心中奔涌的波澜壮阔。
他迈开脚步，走向李若雪。
此刻李若雪正拿着手机。
背对着喧嚣的人群对着手机低声说着什么。
她的侧脸上，满是作为母亲的歉意与温柔。
“若雪同志。”
刘秘书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郑重。
李若雪挂断电话。
转过身。
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刘秘书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无比严肃。
他没有绕任何圈子。
伸出手指。
指向远处角落里那个安静的金属箱。
“我们收到了一个请求。”
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李若雪身边的空气都为之凝重。
“一个对整个西方文明，都至关重要的请求。”
他用最简明扼要的语言。
将梵蒂冈希望修复兰斯大教堂“微笑天使”雕像，并愿意以《百骏图》作为交换的事情。
清晰地叙述了一遍。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重的石子，投入李若雪的心湖。
“我们有那座雕像被战火摧毁前，最详细的照片和三维测绘数据，精确到毫米。”
刘秘书的目光牢牢锁住李若雪。
他问出了那个在心底盘旋了整整一天，此刻却重若泰山的问题。
只是这一次，是问向这位母亲。
“我们......能让天使，重新微笑吗？”
李若雪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
修复......雕像？
修复一件一百多年前。
就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炮火中被炸毁的石雕？
而且还是那座享誉世界。
被西方艺术史学家誉为哥特式蒙娜丽莎的......微笑天使？
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下意识地顺着刘秘书手指的方向，看向那个“形态编程器”。
她知道这东西很神奇。
她亲眼见过儿子用它，把一坨废铁，捏成了一辆可以遥控的、结构精密的玩具坦克。
但......
那可是一件艺术品。
那不只是形状的还原。
是神韵。
是气质。
尤其是那抹横跨了数个世纪，让无数艺术家和哲学家都为之着迷的、神秘而悲悯的微笑。
那是被誉为“石头的灵魂”的东西。
用这个......捏玩具的机器？
一股巨大的不确定性，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有些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犹疑。
“我......我不知道。”
“苏晨用它，就是捏一些小动物，或者做一些玩具的零件......”
她的脑海里，闪过儿子兴高采烈地向她展示的那些金属小猫、小狗，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齿轮。
“我......没见过他用这个......修复东西。”
这句话，轻飘飘的。
却瞬间抽空了刘秘书肺里所有的空气。
刚刚因为“海神的肺”而澎湃激荡的热血，迅速冷却。
一种沉甸甸的感觉，落回了他的胸口。
李若雪那一句“没见过他用这个修复东西”，声音很轻。
却让刘秘书胸腔内刚刚掀起的万丈波澜，瞬间平息。
是啊。
创造。
从始至终，那台形态编程器所展现的，都是一种从无到有的“创造”能力。
就同一支画笔。
你可以用它在白纸上画出一只猫。
画出一只虎。
但你能用它去修复一幅被撕碎，浸透了数百年时光的《蒙娜丽莎》吗？
即便你拥有最清晰照片作为蓝本。
但原作的每一道笔触，颜料在画布上凝固时的厚度。
画布本身的纤维纹理。
乃至那道穿越了时空，独一无二的神韵。
又该如何复刻？
微笑天使的修复，面临着同样，甚至远比这更复杂的难题。
那不是一个冰冷的几何体。
那是一件承载了整个西方文明信仰与情感的艺术品。
刘秘书眼中的炽热迅速褪去，一种更为深沉的凝重取而代之。
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源。
他转身。
对身旁的一位助手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地吩咐了几句。
几分钟后。
一位气质儒雅、两鬓斑白的老者，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穿过依旧在为“海神的肺”而欢呼的人群，被请到了现场。
他是故宫博物院文物修复中心的首席专家，张承言，张老。
一位将毕生都奉献给了残破国宝，用一双巧手在时间的废墟里，让无数珍宝“起死回生”的顶级大师。
刘秘书将“微笑天使”的照片、翔实的历史资料，以及梵蒂冈秘密渠道传送过来的、精确到微米级的三维测绘数据，全部投射在张老面前的主屏幕上。
张老戴上老花镜，身体微微前倾。
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数据，时而轻微点头，时而又缓缓摇头，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周遭的欢呼声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开来。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他沉默的注视而悬起。
许久。
他才抬起头。
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先是看了一眼刘秘书，然后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安静的金属箱子上。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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