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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未铸成的剑


宿醉之后醒来,孙屹然再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心里满是懊悔。

如果能重来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自己再被情绪支配。相较于三年前,现在的情况于他如此有利,他绝不能亲手断送。

事实上,连张幼馨都不知道,三年以前,孙屹然就已经有了一个接近谈易的机会。

那时候,在周末回家的路上,孙屹然偶然看见裴睦拎着包去参加广场舞训练,他回去后,就开始游说母亲也去报团参加。

一切比他想象的更加顺利,当妈妈和裴阿姨成为朋友,也就自然地听说了很多有关谈易的消息。可是那时,他从妈妈口中听得谈易已经交了男朋友。

孙屹然因此灰心丧气。能够站在谈易面前,让她明白自己心意的这个机会,他本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了。现在所有的缘分都是上天嘉赏的,他本该更小心谨慎才是。

孙屹然深深呼吸,翻身起床,去浴室洗澡剃须,换上配色讲究的休闲套装,将自己收拾妥当,打扮一新了,才将客厅桌上放着的那只宠物箱拎上。

箱子里静静趴着一只守宫宝宝。

谈易喜欢爬宠这件事,孙屹然也是从妈妈的转述中获知的,这只名叫“奥南”的守宫,自然不是什么朋友家守宫新下的崽子,而是他前些日子刚从花鸟鱼市场买回来的。有了相同的话题,他才能有更多的机会拉近自己和谈易的距离。

还是那句话,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准备就绪,孙屹然开车出发,可当他在谈易家小区外找到车位停车之后,他的视线内却出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孙屹然很快认出那个人,是害他昨天和谈易发生争执的源头——岳龙雨。看岳龙雨的去向,很明显也是谈易家,孙屹然的眼神黯了几分,他拎起副驾上的宠物箱,推开车门下车,与岳龙雨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了过去。

岳龙雨一身运动装备,精神焕发,步子迈出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

有了昨晚谈易在电话里的那句“好,我等着看”,岳龙雨信心倍增。他满怀激动,一大早就怎么也睡不着,昨天那点头晕脑热早不知甩到哪里去了。他精神焕发地起床,就要给谈易打电话,可临到头了,想着谈易好不容易迎来周末,需要充足的睡眠,又按捺住了。一直挨到八点钟,他才给谈易发了语音邀请。

岳龙雨约她去运动,谈易没有拒绝,他立刻拽上早就准备好的运动背包蹿出门,直奔谈易家小区来了。

站在谈易家门口,岳龙雨给她发消息:“我到了。”

谈易惊愕地看了眼岳龙雨给自己打语音电话的时间——三分钟前。

他可真够快的。

谈易默默加快了穿衣的速度,急匆匆地套上运动鞋,开门出去了。

孙屹然远远地站在谈易家楼栋后面的高大柏树边,看见谈易和岳龙雨并肩从楼上下来,岳龙雨兴致很高,颠着步子,走路都没个正形,嘴里不知说着什么,始终挂着让人讨厌的张扬笑容。

偏偏谈易也在微笑,晨光之下,她一身青春明快的短袖短裤,和平时素净优雅的打扮很不同,谈易正扬头望着岳龙雨,双目有神,眼睛里透出某种光彩。

孙屹然从没见过谈易用这样的目光凝望自己。

“什么?不去体育场?”

某一刻,孙屹然看见谈易面上现出疑惑的神情,但是相隔甚远,他没能听见谈易的声音。

那厢,岳龙雨说:“周末体育场人多,我带你去其他地方。”

谈易迟疑:“远吗?”

岳龙雨:“有点远。我们在外面吃午饭……怎么,你又跟孙屹然有约啊?”他提起孙屹然就很不爽,但又很清楚自己实在没什么立场不爽,气鼓鼓地嘀咕,“昨天你就丢下我去找他……”

谈易解释:“是孙老师那里有一只守宫宝宝没有人认养,我们早就约好了,今天他把守宫宝宝送过来,我也答应了要和他去吃海底捞。”

她一板一眼、认认真真解释的样子莫名可爱,岳龙雨那点飞醋散去一半,从鼻子里“哼”了声,还是较劲地说:“可你更早以前就答应过我,要配合我的节奏锻炼。”

“知道啦……”谈易想了想,摸出手机,“那这样,我跟孙老师说一声,把见面时间定在下午好了。”

岳龙雨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真是胸怀坦荡!”

谈易垂眼找号码,  点击拨打之后,  偏头问岳龙雨:  “  什么坦荡?”

“没事,夸你呢!”

那边电话已经接通,谈易没心思去想岳龙雨的话,语气轻快地应声:“孙老师,早上好。你已经醒了吗?”

孙屹然走远了几步,低声回应:“嗯。”

“是这样,之前我们不是约好今天碰面吗,我想……”

“啊,你是说接守宫宝宝的事吧?”孙屹然语气温柔,在谈易拒绝自己之前,率先说道,“瞧我这记性,我忘了说了,那只守宫宝宝,我送给朋友的孩子了。没办法,他哭着闹着想要,我妈就做主送出去了,我还没来得及找机会跟你说呢……”

“这样啊,它能有个好去处就好。”不知何故,谈易稍稍松了口气,又想起海底捞之约,开口说,“那今天……”

“我昨天喝多了,今天有些头痛,你给我打电话之前,我还在想要不要打给你,恐怕要等下次才能和你去海底捞了。”孙屹然语气温柔,尽管没有人能看得见,他的嘴角仍旧带着得体的笑,好像只要自己提前开口,就可以免去被谈易拒绝的所有尴尬。

“还是身体要紧。”谈易连忙说,“吃火锅什么时候都可以,不着急的。”

“谢谢。”孙屹然低声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去补觉了。”

谈易有点不好意思,哪儿还敢再多说话:“啊,那不打扰你休息,再见。”

“再见。”

谈易挂了电话,一抬头就看见岳龙雨嫌弃的表情,她没好气道:“干吗这么看着我?”

“孙屹然又不是你领导,干吗跟他说话那么客气!”

谈易不想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自顾自往前走:  “  你还走不走?”

岳龙雨“嘁”了一声,紧走几步赶上去:“你就知道欺负我。”

“到底要去哪儿啊?你别卖关子了。”

“你去过的。”岳龙雨冲谈易眨眼。

谈易几乎秒懂:“你是说……那家拳击俱乐部?”

“聪明!”

眼看着谈易和岳龙雨越走越远,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孙屹然才从柏树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不喜欢被人拒绝,如果早知道没有希望,他更愿意去做那个主动开口、让一切更体面地结束的人。所以当他察觉到谈易可能要因为岳龙雨爽约之后,先一步开了口。

孙屹然将手里的宠物箱直接丢进了近旁标着大型垃圾的垃圾桶里,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谈易和岳龙雨站在了“破击”俱乐部门前。

还是那个前台小哥,他还在以相同的姿势坐在前台玩着手机游戏,看见谈易和岳龙雨走进来,脸上的神情异彩纷呈:“哦哟。”

“哟什么哟。”岳龙雨抬手叩叩桌面,“还是107。”

“你带妹子来开房打拳啊?”前台小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还是从桌子抽屉里摸出钥匙递给他,“会玩哦。”

岳龙雨警告地冲他亮了亮拳头,前台小哥缩起脖子,还以为要挨捶,哪儿知道岳龙雨只是说:“再来一副拳击手套。”

小哥“嗷”了一声,连忙把东西递出去。

岳龙雨用钥匙打开寄存箱,拉开背包,把自己那副拳击手套递给谈易:“这边的拳击手套都是出租的,太脏了,你用我的。”

谈易抱着岳龙雨的拳击手套,终于有点真实感了。

放在一个月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跟岳龙雨一起到拳击俱乐部来练拳击。

不管是人物还是地点,都太荒诞了。

但是她在岳龙雨最早提出要来这里的那刻,并没有想过拒绝。

她甚至跃跃欲试。

岳龙雨教谈易拳击入门的动作,和当初教她跑步的规范姿势一样,认真又专注,讲解和示范都耐心细致。谈易从最初的不自信、不适应,到渐渐上手,竟然从中品出别样的趣味来。

“这比跑步有意思。”谈易忍不住说。

“那当然。”岳龙雨递给她一瓶盐汽水,“运动可有意思了,以后我带你去攀岩、去冲浪,你都会喜欢的。”

岳龙雨说的那些,都是谈易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可当下她听来,脑子里竟自然而然浮现出自己翻山越岭、乘风破浪的画面来。

不得不说,还挺带感。

谈易两只手都戴着手套,没法喝水,她下意识要去咬开手套带子,被岳龙雨制止。

“脏死了。”岳龙雨把汽水盖子拧开,瓶口对着她的嘴巴,示意她直接就着喝。

不知道是岳龙雨这动作太流畅太自然,还是她运动久了有点缺氧,谈易真就这么凑上去,顺着岳龙雨微微上抬的手势,喝了几口水。

“慢点。”岳龙雨说,“别呛着。”

谈易本来没往别处去想,喝得还很顺畅,可岳龙雨这哄小孩似的语气一出,她猛一下没绷住,还真呛到了。谈易艰难地咳了一阵,岳龙雨拧着眉头给她顺气,说:“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语毕,垂眼看见谈易咳得微微发红的眼睛和被水浸润的樱红双唇,岳龙雨的心脏急跳了几下,不由得瞥开眼去,抬手喝了口水掩饰情绪。

末了,对上谈易怔怔的眼神,才想起来这瓶水是她刚喝过的。

“咕噜”一声,岳龙雨吞咽得很有存在感,他的目光无处安放,心思也无处安放,好像有哪里痒,需要他马上去挠一挠,但潜意识搜遍了全身,也没能精准定位。

“谈易。”他胡乱地喊了她一声。

“嗯?”谈易胡乱地应了一声。

两个心里都乱糟糟的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同时移开视线,一个攥着水瓶,一个默默走到拳击袋边,软绵绵地砸了几下拳击袋。

“对了,昨晚……昨晚我跟你说的话,是认真的。”隔了好一会儿,岳龙雨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

“哦。”谈易又砸了两下拳击袋,表现得很有正事可做,“我知道啊。”

“我不会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岳龙雨又说,“我打算再去考一次。”

谈易的动作变得缓慢,她心中隐有预感。

果然,岳龙雨接着说道:“最近的成人自考在十月,我会去报名。”

谈易心里一滞。

事情还是朝着谈易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了,尽管这句话本身是她一直以来最想听到的,这意味着她向宋柳君的承诺实现了。可是,她不希望岳龙雨是为了她才做这个决定。

从那晚岳龙雨在楼道里请她答应他不要爱上孙屹然的那刻开始,谈易就开始隐隐担心岳龙雨将他对未来的规划与对她的情感相联结。

可现在看来,她根本无力扭转岳龙雨的想法。

谈易不知是该沮丧还是该庆幸。

如果岳龙雨是为了证明自己比孙屹然更好,为了满足她的期待才努力,那这件事到底要如何收场,她才能不辜负所有人。

“你这是什么反应?”岳龙雨发现谈易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失神的状态,不由得问,“你不高兴吗?”

“不是。”谈易立刻否认,“我很高兴。”

“你看起来可真高兴呢!”

谈易意识到自己面上的表情不太乐观,立刻咧开一个和善的笑:“现在呢?”

岳龙雨无语地看着她。

“我真的挺开心的。”谈易发自肺腑地说,“你怎么会做出这个决定?”

“成人自考跟高考肯定不能比,但是现阶段这是我最好的选择。

大学的好坏虽然不能完全给我以后的人生定性,但……我没法否认,如果我注定不能通过政审去考警校,大学这个平台非常关键。”

还有半句话,岳龙雨没说。谈易是交大毕业生,他怎么也不能输给她。

听见岳龙雨自己说出这一席话,谈易的嘴角真正扬了起来。岳龙雨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这聪明并不局限于脑子灵活,只要他想,他可以很清醒地做出判断,并且执行。当然,因为年轻,他会凭着一时意气冲动犯傻,可是只要他冷静下来,一切会变得不同。

他像一柄未铸成的剑,虽已历煅烧熔炼,经百锤成锋,变得炽热、坚硬、锐利,可要想成器,还差最后一步。那便是寻一良夜,待火候正足,将他浸入温度合适的冷水之中。

此为淬火。

谈易望着岳龙雨,心头隐隐有一种预感升腾而起,越来越强烈。

或许,属于他的良夜还没有真正到来。

那天之后,谈易感受到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在岳龙雨身上发生了。

新的一周,开课以来,岳龙雨规矩安静,需要他的时候他积极配合,空闲时他就坐在教室一侧刷题。谈易提起过让他停止助教工作,专心复习,却被岳龙雨甩过来的接近满分的数学和理综试卷逼退了。

“我刷题就是保持手感,高考前学校还要放假一个月自主备考适度放松呢,就助教这点活,耽误不了什么。”岳龙雨还是如常地狂妄,“再说了,我都答应帮你赢过方可斌,我绝不食言。”

“赢过方可斌”本来只是谈易在岳龙雨面前为了自圆逻辑的一句大话,现在看来,竟然已经快要变成一件板上钉钉的事了。

暑假前两周的“招生黄金周”过去后,谈易班的学生数量还在稳步增长。七月底前,徐丽丽再次粗略统计,高一数学这一科,谈易完胜,人数一度达到了方可斌高一数学班人数的两倍,一个教室坐不下,于是加设了一个班。高二、高三理数,谈易比不过基础雄厚的方可斌,但是文数学生数远超过他,两相比较,谈易仍旧稍逊一筹。

可是谈易还有出其不意的“制胜法宝”——艺术班。

有李晚照和叶晴空帮忙宣传,艺术班的学生数增速喜人,成了“星光教育”开办以来现象级的黑马班级。这么一来,谈易的总学生数就高过方可斌的了。

人数多,全仰仗口碑好。辅导班不同于学校,在家长眼中,对一个老师的至高评价不过孩子的一句“我喜欢上谈老师的课”。

不管是哪种喜欢,只要是正规课堂,喜欢上课就是好事。

习惯了谈易的游戏之后,学生们每堂课好像都有了期待,往往不等谈易开口,就有学生在刚上课的时候问她“今天怎么分组”“今天要问谁的幸运数字”。

张超牢记第一堂课吃的亏,再被谈易问起幸运数字的时候,飞速数完了那堂课的全班人数,报给谈易:“三十六!”

众人当场鼓掌,以一种“人定胜天”的得意望着谈易,薛婷婷刚想给张超比个心,就看见谈易转身在白板上写下“36”两个数字,然后极其顺溜地在数字后面添上百分号。

谈易笑盈盈地宣布:  “  那么,  今天得分前百分之三十六的同学……”她迅速心算,“四舍五入,也就是前十三名可以按时回家。”

满堂哀号,薛婷婷一巴掌拍在张超肩膀上,气急败坏:“你死心眼啊?就不能说一百?”

张超气鼓鼓地回她:“那‘酸菜’加小数点怎么办!十不是比十三还惨!”

还能怎么办,卑微地做题拿分才是王道,谁不想回家呢。

而征服数学题是有纯天然的快感的,这份快乐伴随着得分的加成,又被“最后能够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按时离开教室”的“虚荣感”放大到极致,正向反馈的结果就是——爱上谈易的课堂。

很多被“助教美色”吸引来的学生,最后纷纷倒戈谈易,张口闭口都是“酸菜”如何如何。他们对谈易又爱又恨,有关她的表情包开始在学生们中间流行起来,最火的一张表情莫过于那天谈易笑眯眯地写下“%”时被抓拍的照片,配字是“酸菜老谈,人美心善”。

听听,人美心善,这个词就很灵性,透着一股弱小生物面临强大天敌无法反抗时,出于本能生出的自我麻痹。适合调侃,适合反讽,当然……也就适合传播。

留堂的学生们彼此之间的问候语也渐渐变成了:“今天你被‘人美心善’制裁了吗?”

慢慢地,懂得“人美心善”这个出处的学生彼此之间形成了某种默契,自创出一种优越感,以至更多不明所以的学生想要参与进来,想对那个“传闻中的谈老师和她的帅气助教”一探究竟。

来询问谈易班还能不能加人的家长日益增多,徐丽丽对谈易刮目相看,在家长面前不遗余力地为她说好话。有一次被上课中途出来拿资料的方可斌听了个正着,徐丽丽吓得打了个磕巴,本来以为方老师要生气了,谁知道方可斌不仅不嫉妒,还帮着徐丽丽夸谈易教学有方,甚至夸奖助教岳龙雨长得帅又有才,自己连谈易的助教都比不了。这么自降身价地夸奖,徐丽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放弃。

总之,有了徐丽丽和方可斌的暗中加持,谈易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成了“星光教育”的明星教师。“没有被‘人美心善’制裁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变成了一句在小范围内传播极广的流行语。

“流行”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很大程度上,当上“老谈酸菜”的课变成了一种流行,跟风的学生就会越来越多。

谈易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短短的一个月里,就被添油加醋地宣传成了“网红教师”。她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可岳龙雨非常坦然,他出惯了风头,别人打量的、探究的、崇拜的目光不会让他感到不自在。他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谈易的课堂,这样谈易才算赢得彻底,这样……等到他不能再陪着谈易的时候,她也能把方可斌远远甩在后面。

谈易找到徐丽丽,现在学生数已经在她的能力范围内达到饱和了,谈易请她不要再加学生进来,也不要再对家长们说一些过于夸大的话。

可惜已经晚了。

七月的最后一天,一张陈年新闻截图在“星光教育”的家长群里传开。

最早发出照片想讨个说法的人,是韩景添的妈妈。

新闻的主角是岳龙雨,考虑到当时的岳龙雨未成年,新闻内容使用的是化名,但是很快,韩景添的妈妈向所有家长公布了岳龙雨的身份,说那个暴力伤人进过少管所的孩子现在就在谈易班里当助教。还说自己的女儿被这个少年犯搞得五迷三道,平时都快厌学了,突然连出去旅游都不肯,要去上课,她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徐丽丽是群管理员,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岳龙雨的事,惊讶之余,徐丽丽试探地安抚说:“想上课不是好事吗?”

韩家妈妈当场就炸了,发来语音骂人:“什么好事?那种小混混儿万一把我女儿怎么样了,我跟你说,我跟‘星光教育’没完!你们怎么回事啊,用人都不查查什么来头吗?这还不是别的,是有案底啊!我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半个罪犯天天跟我女儿坐在一间教室,还助教,怎么,教我女儿犯罪?”

一石激起千层浪,家长们纷纷留言,一说早就觉得这个助教太帅了不是什么好事,小孩喜欢谈老师的课,估计就是被助教骗过去的,本来嘛,青春期就容易被外表蒙蔽;一说自己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人和自己的孩子接触,如果不立刻辞退这个助教,明天就带着孩子去退费,不上了;也有人说,要不要再确认一下,不要误伤。

韩景添的妈妈再次发来语音:“我为这个事,特地找了个在天宁高中教书的老师确认过!就是他!还有,我要问问谈老师,她安的什么心?为了骗小姑娘来上课找这种人当助教,这就是名牌大学的学生能干出来的事情?”

张超妈妈也发来语音:“我看那个谈老师也要查查,是不是也有什么问题,我儿子回家张口闭口‘酸菜’的,我当是多好的老师呢,结果书没好好教,搞游戏倒是一套一套的。净搞这种旁门左道,小孩子能不喜欢吗?”

韩妈妈:“你们必须给我们家长一个说法!”

家长们你一言我一语,微信群刷屏速度快得惊人,完全超出了徐丽丽以往应对的所有紧急状况的总和。按理说,平时从来不会有家长关注助教的来历,可是谈易太火了,徐丽丽对外吹嘘的时候,也总不忘带上岳龙雨,这一波反噬,打得她晕头转向。

当天是周日,谈易轮休,徐丽丽实在没办法了,打断了倪玉华上课,把她叫出来,简明扼要地说明现在的情况,求助道:“家长们都气疯了,我们要怎么办?”

“不要被家长的情绪带着走。”倪玉华看了几眼徐丽丽的手机屏幕,说,“先说明一点,我们很重视这件事,让家长不要着急,否则影响了孩子,会适得其反。”

徐丽丽一边连连点头,一边默记:“明白。”

“然后立刻联系谈老师,让她今天下午来一趟,跟家长们做一个说明。那个韩景添妈妈我清楚,她家小孩初中就在我这里补的课,她不上班的,你请她也过来。”

徐丽丽问:“岳龙雨呢?要叫他吗?”

倪玉华摇头:“喊他过来没用,万一再把家长惹生气了,事情才难办。一个助教而已,辞了就辞了,现在要保住谈老师。等谈老师过来,你跟她说清楚,让她在家长面前认错,说明白这学生本来是在我们这里补课的,因为成绩很好才被留用,也只是暑假实习而已,不可能成为正式老师。而且一定要让家长明确一件事,谈老师一听说岳龙雨这件事,马上就让岳龙雨走人了。懂吗?”

徐丽丽连声说:“懂,谈老师必须要择出来。”

“我先去上课了。”倪玉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约她们十二点半来,那时候学校里人最少,我的时间也空着。切记,不要慌,这件事可大可小,全看谈老师怎么处理。”

徐丽丽郑重地点头,立刻按照倪玉华交代的事项一步步回应。

大多数的家长也不希望事情闹大,本着多年来对“星光教育”

和倪老师的信任,他们更倾向于相信倪玉华和谈易都不知道岳龙雨的案底。

韩景添妈妈听闻谈老师要回应这件事,自然表示要亲自过来讨个说法,可徐丽丽没料到的是,除她之外,群里还有几个家长也要一同来问问情况,徐丽丽这才后悔,没有单独私聊韩妈妈,现在话都说出去了,肯定无法拒绝,便硬着头皮放话出来:“我们当然是欢迎家长监督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嘛。”

而后,徐丽丽打通了谈易的电话。

中午十二点,谈易提前来到“星光教育”。午休时间,学校走廊空旷冷清,徐丽丽把谈易拉到小教室去,将倪玉华的交代一字不漏地转达给她。

“总之,家长问起来,你就说你也不知道。”徐丽丽总结,“反正岳龙雨不能再当助教了,也别让他再出现在学校,有什么事推给他就行。”

说完一轱辘话,徐丽丽发现谈易面上一丁点震惊都没有,她自己先被吓了一跳,发着颤音说:“谈老师,你该不会……该不会知道吧?”

谈易说:“我早就知道。”

“那你也得装作不知道!”徐丽丽急吼吼地说,“你可千万不能给咱们学校招黑啊。”

谈易没说话。

还没等徐丽丽再开口,韩景添妈妈已经来了。

“哎哟老天,韩妈妈是真够积极的,怎么这个点就来了……倪老师可还没有下课啊。”徐丽丽带着谈易走出小教室,小声重复叮嘱,“全指望你了,谈老师。”

韩景添妈妈正坐在家长接待室里,她保养得宜,穿一身墨绿的连衣裙,不开口说话的时候显得温文和善。可一见到谈易,她“噌”地站了起来,文了半永久的墨蓝色双眉高高挑起:“你就是谈老师?”

谈易:“我是。”

“我女儿!”她直奔重点,“我女儿韩景添自从暑假来了你们班上课,回去就魂不守舍的。后来我才知道,全是因为你们班那个助教。那个岳龙雨,根本就是个少年犯!徐老师说你不知情,是这样吗?如果是,那你也要拿出态度来!”

“请问,群里那张照片是您自己找到的吗?”谈易安静地听完韩景添妈妈的话,突然开口问。

韩妈妈一怔,怎么也没料到谈易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什、什么?”

“单纯是好奇。听说您为了核实新闻内容,特地去了天宁高中一趟。也就是说,您是先看到新闻才产生了怀疑。那新闻也是好几年前的了,文章用的还是化名,上面也没有任何照片……按理说,您就算偶然看到这则新闻,也不会联想到是岳龙雨吧。”谈易笑容柔和,语气平缓,不疾不徐,“是有人把新闻照片发给了您,告诉您里面的人是他,对吗?”

谈易条分缕析,没放过任何一点细节,韩妈妈皱了皱眉,心里涌起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觉。眼前这个年轻瘦弱的女人,看上去一点招架能力都没,她都怕自己说话重了,谈易分分钟能哭出来,哪知道这人一来就把对话的主导权抢过去了。

“谁告诉我的和这件事本身一点关系都没有。”韩妈妈还很清醒,没被谈易带着走,她说,“我是来找你要个说法的!我女儿要是被这种坏小子带进坑里,我不会饶了他的!”

谈易的嘴角不受控地一抽,她暗暗捏了捏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客气的笑再次浮现在颊边:“好,谁说的确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本身。那么在问责之前,我想我们要先理清楚该不该问责。”

她说话逻辑严密,语气轻柔,婉转动听,先给予对方肯定,再阐述自己的观点,让自己所说的话更容易被接受。

韩妈妈再次感受到被支配的困惑:  “  什么意思?  你觉得他没错?”

谈易停了几秒。她不擅长和人争辩,但这次她不想退缩。

“我的意思是,在责难岳龙雨并给予处罚之前,我们先来聊聊他做错了什么。”谈易说,“岳龙雨是少管所出来的孩子,不是畏罪潜逃的孩子,假使他从前真的做过错事,针对那一件事而言,他已经接受了惩罚。这一点,请问我们能不能达成共识呢?”

韩妈妈迟疑地说:“但他还是有案底在身啊。”

“好,我们姑且将刚刚来到‘星光教育’的岳龙雨定义为一个曾有案底的普通助教,相比没有案底的普通助教,他再次犯错的概率更大,这样说,您觉得合适吗?”

“嗯……”韩妈妈一时间挑不出错来。

谈易说着,从包里将两份表格取出来,递到韩妈妈面前:“这里有两份课堂记录表,其中一份是岳龙雨做的,另一份是我做的。我们不如来看看,韩景添同学在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哪些变化,其中又有多少改变是受到岳龙雨的影响发生的。”

韩妈妈从来不知道“星光教育”还有课堂记录表这种东西,事关女儿,她不由得好奇地伸头来看。就连徐丽丽都不知道谈易自己做了表格,也探头瞄了几眼。

两份表格第一纵列都是学生的名字,后面紧跟着的是每一堂课的日期和当堂点评。谈易手写的那份,主要是针对作业情况的简单批注记录。岳龙雨手写的那一份内容更多,除了课堂表现得分以外,还有留堂提问情况的记录。

谈易点出“韩景添”那一行:“开学第一堂课,韩景添的课堂得分是九分,她的正确率大约是百分之六十。那天她被留堂提问了,岳龙雨给的批注是:基础不牢,需要加强一元二次方程求根公式运用训练。”

“我们再来看第二堂课……”

开学至今一共八节课,在这张有些陈旧的表格里,韩景添所有知识结构不扎实的地方被一一标注,取得的进步也显而易见。韩妈妈看见最近那节课,韩景添得了二十八分,是他们小组的得分王,她脱口问:“正确率多高?”

“百分之九十二。”谈易说,“我叮嘱过岳龙雨,提问留堂的孩子之前要先看一眼表格,有选择地提问。从韩景添的反馈来看,他执行得很到位。”

韩妈妈有点不信:“你这意思是……我女儿现在考试,一百分的卷子能考九十二分?”

要知道,按照韩景添以往的水平,能上八十分就谢天谢地了。

谈易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行,就算我承认你教学水平不低,那和岳龙雨害我女儿……”

韩妈妈一时不知道怎么往后说,索性道,“和这件事没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呢?”谈易说,“我想表达的是,在岳龙雨这个得力助教的配合下,韩景添同学进步飞快,为了佐证这个说法,我拿出了证据。”

谈易话锋一转,定定地看向韩妈妈:“那么,岳龙雨让韩景添魂不守舍的证据,在哪里呢?”

这话一出,徐丽丽在心里暗暗吸气:谈易了不起啊,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我……”韩妈妈被问住了,一时气结,“你、你别替那小孩狡辩啊!新闻上说得明明白白的……”

“新闻的事情刚刚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不是吗?”谈易说,“如果您今天拿来的是一张岳龙雨冒犯韩景添同学的照片,哪怕是只言片语的奚落嘲笑,我都能认他对学生不尊重。可是……”

这一次,谈易话没说完,就被后面的声音截断了。

“一日犯错,这辈子都别想安安稳稳的,当没发生过。怎么,怕被说怕被挤对?有本事当初就别犯事啊。”说话声如洪钟的是张超妈妈,她刚刚赶来,只听了最后几句话,便迫不及待插嘴道,“谈老师真是能说会道,怪不得我们家张超天天都念叨,谈老师今天又问他幸运数字了。我看你根本没把‘星光教育’当成正经学校,来这里卖弄起来了。”

本来立场已经动摇的韩妈妈猛然被张超妈妈“点醒”,再次翻脸不认人了:“对!我不管这个助教有没有用,就算有用,我相信他能做到的其他助教也能做到。我为什么不找一个清清白白的好老师,非要去赌呢?今天我来,就是要一个准话,我不允许我女儿和岳龙雨在同一间教室里坐着。要么岳龙雨走,要么我们走,你们看着办。”

张超妈妈帮腔说:“聘请这种助教,我看‘星光教育’也是不想好好办下去了。我老公认识教育局里的人,回头我倒是想让他去问问,这合不合适。”

徐丽丽这下急了,直冲谈易使眼色,嘴上连声说:“我们已经把岳龙雨辞退了……”

“是,辞退是学校的决定,我没有办法干涉。”谈易突然出声,一扫方才强装的温和,站得笔直,看着在场所有人,“但我不赞同辞退——这是我的态度。岳龙雨是我从前教过的学生,也是我找来的助教,如果他出了问题,责任我一并承担。如果他没有问题,却遭遇不公正的对待,我一定站在他这边。”

“责任?你担得起吗?”张超妈妈语气急且利,“我明天就把我们张超转到方老师班上去!”

韩妈妈附和说:“我、我们韩景添也要转班。”

谈易不为所动:“选择哪位老师是你们的自由,请便。”

“你这人怎么这么欠抽啊?”张超妈妈实在看不惯谈易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怒从心起,上来就伸手搡了她一下。

这一下,把韩妈妈都弄蒙了。

谈易哪儿有这种心理准备,当即往后一仰,整个人被掀翻了。她的后脑“咣当”一声磕在接待室桌沿,顿时眼冒金星,看不见也听不见了,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视觉和听觉也渐渐恢复。

先入耳的是徐丽丽的尖叫声:“血啊!谈老师,你流血了!

哎呀,张超妈妈,有话好好说嘛,谈老师什么也没做,你动手做什么呢?”

谈易还没感觉到疼,又听见韩妈妈后怕的声音:“就、就是啊,张超妈妈,我们是来讲道理的,打人总归不好呀……你这样,孩子要是晓得了,影响可不好。”

最后,是张超妈妈尖锐得仿佛被掐住了嗓子的辩白:“我没用力!她装的!谈易,你太过分了!”

“什么装的?我们谈老师都流血了!”徐丽丽着急忙慌地要去拿纸巾,谈易磕得巧了,后脑豁开了一条口子,血汩汩地涌出来,可她的头发长且密,徐丽丽连伤口的准确位置都找不到,更不知道怎么止血,那血珠子顺着谈易的长发落在地上,观感实在骇人。

这动静一出来,那边刚刚下课往接待室大步走来的倪玉华和后到的几个家长也来了,猛然一见到这光景,一个赛一个地惊愕。

韩妈妈立刻摆手:“不是我啊,是张超妈妈手快,把谈老师推倒了。”

其他几位家长皱眉,看向张超妈妈,口径一致:“张超妈妈,你这就不应该了,人家老师可没做错什么啊。”

“就是啊,多大仇多大恨要这么动手哪。这要磕个不好,伤到脑神经,事可就大了。”

倪玉华极快地镇定下来,说:“先把谈老师送去医院,该缝针缝针,该拍片子拍片子。”又扫了眼接待室一角的摄像头,“到底是什么情况,监控里面都有,我们学校不包庇老师,也不欢迎闹事的家长。”

徐丽丽连忙扶起谈易:“韩景添妈妈,劳驾你帮我打个车。”

韩妈妈忙不迭说:“我开车来的!快,我送谈老师去医院。”

张超妈妈心知肚明,监控内容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她气得脸红如猪肝,怒道:“要不是她护着那个少年犯在先,要不是她让我儿子天天念叨她,我犯得着来这里吗!我儿子在家从来不跟我说话!她、她凭什么!”

谈易这厢刚被架起来,脑后的钝痛延迟传递,正一波波地攻向她的大脑皮层,她咬咬牙,望向张超妈妈,一字一顿道:“今天,如果我报警,去做伤情鉴定,把你告上法庭,你觉得,你的处境会比岳龙雨更好吗?”

会不会有一天,也有一个人对你说,一日犯错,这辈子都别想安安稳稳的,当没发生过。怎么,怕被说怕被挤对?有本事当初就别犯事啊。

张超妈妈牙关发颤,她难以置信地说:“你威胁我?”

“将心比心吧,张超妈妈,我知道你是无心之失,也希望你多体谅体谅别人。”谈易艰难地开口。

就算把眼前这个女人按死在道德的泥沼里,也换不来儿子的亲近,不是吗?

张超妈妈彻底失声。

谈易被送去最近的医院。

她是医院的常客,病历拉出来,几张A4纸都打不完。好在这次只是皮外伤,护士给她做了清创,剃了伤口附近的头发,缝了四针,为了固定头上的纱布,又戴了医用网帽。

韩妈妈全程陪同,在医院走廊来回踱步,不停地反省自己:刚刚好像态度过激了,是不是也说了什么影响不好的话……看见谈易无比虚弱地被徐丽丽搀扶出来,韩妈妈忙迎上去,说:“谈老师啊,对不住,今天我也是一时心急,说话有点口无遮拦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谈易“嗯”了一声,说:“我能理解您,只是我站在我的立场,有我的选择。”

“能理解就好!其实、其实韩景添最近确实对数学感兴趣了不少,但是这小丫头太喜欢看偶像剧了,她还特别迷恋那些电视里面离经叛道的坏小子……”韩妈妈不好意思地道出原委,“我这不是担心她误入歧途嘛。”

谈易垂眸,滞了几秒,才问:“那现在,您方便告诉我,那张照片是怎么到您那里去的吗?”

“唉,也是我平时闲,加了好些个家长群,交流教育经验嘛。”

韩妈妈说,“暑假不是都在讨论辅导学校的事,有人发了岳龙雨的照片,就被认出来了,还发了那张新闻照片。”

谈易语气淡淡的:“最先认出来的是谁呢?”

韩妈妈想不起来了,她翻看手机,嘟囔了一声:“奇怪,那人退群了,但是聊天记录还在这儿呢。”

谈易看了一眼韩妈妈的手机屏幕,那个提供照片“指认”岳龙雨的人是个女孩,头像是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应该是情侣头像,谈易隐约记得自己在哪里见到过。

她翻开自己的手机,手指划过方可斌的名字时,停了下来。

方可斌的微信头像,是一只蓝色的兔子。

谈易请了三天病假。

她对裴睦声称是自己不慎滑倒磕伤的,谈易的伤病都是常事,裴睦难得没有怀疑她。可是面对岳龙雨,谈易犯了难。

该怎么跟他解释呢?

如果只是称病,按他的脾气,肯定“嗷”一声就冲过来找她了。

如果说出实情,按他的脾气,肯定“嗷”一声就冲去找张超妈妈了。

脑补得头疼,谈易把自己“舌战”韩妈妈那点本事全抛诸脑后,又寻思起鸵鸟哲学来,决定一睡解千愁。

可谈易到底是低估了家长们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这本来是一个安静的夜晚,韩景添正在QQ群和别人争论最近正火的选秀节目,突然看见一条来自同学鹿鹿子的消息。

鹿鹿子:“‘人美心善’请了三天病假!啊哈哈哈,还有谁能制裁我!”

韩景添没好气地发:“你刚知道啊,下午不就打电话通知家长了吗?”

鹿鹿子神叨叨地继续发:“可我妈说,谈老师是被高二的一个家长打了哦,头破血流、皮开肉绽呢。”

韩景添顿时不困了:“什么什么?咋回事啊,详细说说!”

鹿鹿子:“我妈哪儿肯说那么多,要不你问问你龙龙哥,他跟‘酸菜’是一个坛里的,肯定知道。”

韩景添脸上烧得发红:“我是加了他好友,但从来没跟他说过话啊。”

鹿鹿子:“这不是上天给你创造的好机会吗?”

于是,五分钟后,正仰面躺在床上背《破阵子》的岳龙雨从韩景添发来的消息中捕捉了这么一连串的信息。

谈易谎称请病假,其实是被家长打了。

头破血流!

皮开肉绽!

她还什么都没跟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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