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定议

雪山之顶，水晶宫内。

穹顶之上，数以百计的夜明珠，光华尽敛，只余下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清辉，将整座大殿笼罩在一片肃穆而又凝重的氛围之中。

主位之上，银龙族长敖景，依旧是一袭宽大的银色锦袍，只是今日，他并未再续长髯，而是露出了那张清癯而又威严的面容。

其身侧，则是赤发红袍的敖烈，他双手抱胸，闭目养神，只是那紧抿的嘴角，依旧透着几分不耐与桀骜。

下首两侧，则端坐着四位气息渊深如海，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龙族族老。

贾琮则领着宝钗与黛玉二人，施施然坐于客席之上。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寻常的月白色常服，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属于少年人的好奇与……漫不经心。

宝钗与黛玉，则安静地坐于他身后。

前者端庄娴雅，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对眼前这决定着一族命运的谈判，毫不在意；

后者则素手托腮，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正好奇地打量着大殿穹顶之上，那些游弋的灵鱼，仿佛那才是世间最有趣的景致。

这般姿态，反倒是让那几位本想给贾琮一个下马威的龙族族老，心中暗自一凛，不敢有半分小觑。

“上神。”

终究，还是敖景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沉闷的寂静。

他对着贾琮，微微拱手，声音沉稳。

“我等兄弟二人，已与族中长老商议了一夜。

对于上神所提，襄助神霄道府，整顿江南水系之事，我高山龙族……原则上，并无异议。”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只是……”

“只是，我龙族，乃祖龙之后，生而高贵。纵是偏安一隅，亦有我族之傲骨。”

一位身着玄色龙鳞甲，须发皆已化作银白色的龙族族老，缓缓开口，接过了话头。

“让我等，听命于一位人族……恕我直言，此事，我阖族上下，皆难以从命。”

“哦？”

贾琮端起面前由蚌女奉上的灵茶，轻轻吹了吹那氤氲的热气，并未抬头。

“那依族老之见，此事，又该当如何？”

那玄甲族老看着贾琮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那份属于龙族的傲气，更盛了几分。

“此事，说来也简单。”

他缓缓站起身，一股属于上古异种的磅礴威压，轰然散开！

“我等修士，从不信那口舌之争，只信奉……手底下的真章！”

“既然上神与我等，各执一词，皆不肯退让。

那不如，便效仿上古大能，赌斗一番，如何？！”

“赌斗？”

贾琮终于抬起眼帘，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正是！”

玄甲族老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整个水晶宫内，嗡嗡作响。

“我等双方，各出三人，于同等境界之下，比斗三场！”

“若上神能胜，那我高山龙族，自今日起，便以上神马首是瞻！

所有行动，皆听凭神霄道府调遣，绝无二话！”

“可若是……上神不幸落败，”

他那双金色的龙瞳之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那这主导之权，便需由我高山龙族执掌！

上神与那神霄道府，只可从旁襄助，不得干涉我等决断！”

此言一出，那赤发红袍的敖烈，眼中瞬间便爆发出炽热的战意！

而银龙族长敖景，则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只是那端着茶杯的手，却在不经意间，轻轻摩挲着杯沿。

贾琮闻言，心中却是乐了。

“哦豁？宗门大比？”

他看着眼前这群战意盎然的龙族，只觉得这场景，竟是与前世那些修仙小说中的桥段，何其相似。

“也好。”

他心中暗道：

“正好借此机会，考教一番黛玉、湘云她们，自修行以来，究竟进境如何。

这倒是个现成的试金石。”

想到此处，贾琮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站起身，对着那玄甲族老，欣然点头。

“族老此法，甚是公允。”

“便依族老之言。”

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

“只是，今日天色尚早，我等远来是客，亦需准备一番。

这比斗，便定在明日辰时，如何？”

“也正好，给贵族留出布置场地，商议这比斗细则的时日。”

那玄甲族老本以为，自己这番提议，对方多少会推脱一番，却未曾想，竟是答应得如此干脆！

他微微一愣，随即抚须大笑。

“好！上神快人快语，有前贤之风！

便依上神所言，明日辰时，我等于‘演武湖’上，恭候大驾！”

……

这第一桩，也是最关键的一桩事，既已定下。

敖景这才再次开口，将话题，引向了第二个关键。

“上神，这主导权之事，暂且不提。”

“只是……上神昨日所言，欲整顿那‘整个江南水系’，此范围，是否……太过广袤了些？”

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的苦笑。

“非是我等妄自菲薄。只是，那坐镇长江水眼的青背龙王，乃是上古大神，辈分之高，便是我王见了他，亦要执晚辈礼。”

“更不用说，那长江之下，八大支流、两大湖泊的龙神水君，亦是个个神通不凡，背后皆有天庭水部的影子。”

“我高山龙族，人丁稀薄，高手不多。

即便……即便当真侥幸，得了那些神位，怕也……无人可用啊。”

贾琮闻言，亦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敖景所言，句句属实。

饭，要一口一口吃。

路，亦要一步一步走。

一上来便想将整个江南水系尽数吞下，那不是雄心，而是妄想。

“族长所虑，确是在理。”

他并未反驳，反而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大袖一挥。

只见一片蕴含着精纯法力的水汽，自他袖中飞出，在水晶宫的大殿中央，凭空凝聚成了一副巨大而又无比精细的——江南水系堪舆图！

那图上，长江、淮河如同两条银色的巨龙，蜿蜒盘踞；

其下的诸多支流，如同密密麻麻的银色丝线，遍布大地；

而那鄱阳湖与洞庭湖，则如同两块巨大的、镶嵌于江南大地之上的蔚蓝宝石，熠熠生辉。

更有无数或明或暗的光点，于那图上闪烁，代表着此地受敕封的、大大小小的山水神祇。

贾琮负手立于图前，凝神静气，那双幽深的眸子里，仿佛有无数的因果线，在交织，在推演。

许久，他才缓缓伸出手指。

那根白皙修长的手指之上，萦绕着一缕淡金色的光芒。

他在那堪舆图之上，缓缓划过，最终，轻轻地，点在了那片烟波浩渺、气象万千的——洞庭湖之上。

“此地，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整个水晶宫内，瞬间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八百里洞庭！

那可是被誉为“江南粮仓”，受万民祭拜，香火之盛，几乎不亚于长江正神的富庶之地！

更重要的是……

那洞庭湖水君，乃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便是连长江水君的面子，都时常不给！

与周边水系的关系，更是恶劣到了极点！

这，简直就是一块送上门来的、最肥美，却又最扎手的骨头！

敖景与敖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抑制的震惊与……狂喜！

他们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贾琮的用意！

这，既是考验，亦是投名状！

更是……一场足以让他们高山龙族，一飞冲天的泼天富贵！

敖景缓缓站起身，他那张儒雅的脸上，再也无法维持先前的平静。

他对着贾琮，深深一揖及地。

“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其水君，素来与我等不睦……”

“上神，好眼力！”

“此事，便依上神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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