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红莲业火，度我归乡

“我的师父，是上一任的白莲教主。”

柳如烟的声音，变得有几分悠远，那双本已是黯淡无光的眸子里，竟是再次，燃起了一簇微弱的、却又无比坚定的火焰。

“那一日，我于‘秦淮春晓’的后院之中，寻了一根白绫，正欲了此残生。”

“是他，如同一位从天而降的神祇，救下了我。”

“他并未与我说什么大道理，亦未曾许我什么荣华富贵。”

“他只是，为我，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无生老母’与‘真空家乡’的故事。”

“他说，我等众生，皆是那‘无生老母’，自那永恒宁静的‘真空家乡’，不慎坠入这红尘苦海的儿女。”

“他说，这世间之所以会有这般多的不公与苦难，皆因如今，乃是‘红阳劫’尽，黑暗势力猖獗之时。”

“他说，待到‘白阳’当兴，‘弥勒’下生，这世间的一切，都将迎来改变。”

“届时，光明，必将战胜黑暗！”

“而所有信奉老母的儿女，皆可于那‘恐怖大劫’来临之际，得老母慈悲接引，重归那没有压迫，没有欺凌，人人平等的‘真空家乡’！”

柳如烟看着贾琮，那张本还带着几分绝望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个无比虔诚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幸福的笑容。

“真人，您知道吗？”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听人说，我也是……可以被拯救的。”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在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之外，还有一个……家，在等着我回去。”

“自那一日起，我便拜了他为师。”

“他待我，如师，如父。”

“他教我修行，教我识字，教我那早已失传了的、真正的‘白莲宝卷’。”

“他告诉我，我等生于这浊世，非是为了忍受，而是为了……抗争！”

“他告诉我，我等修行，非是为了求那虚无缥缈的个人逍遥，而是为了……在这黑暗的世道，为那些与我一样，在泥淖之中苦苦挣扎的姐妹兄弟们，点亮一盏……回家的灯！”

“这，便是我，为何会成为白莲教圣女的缘由。”

“亦是我……今日，为何会败得，如此心甘情愿的缘由。”

她看着贾琮，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再无半分怨毒，亦无半分不甘。

只有一种，勘破了生死的，宁静。

“真人，你很强。”

“强得……超出了我，乃至整个白莲教的想象。”

“你的‘道’，是秩序，是规则，是那高高在上的、不容置喙的天理。”

“而我的‘道’，是抗争，是希望，是那于绝望之中，为所有苦难之人，所许下的一个……梦。”

“今日，我的梦，碎了。”

“我所守护的兄弟姐妹们，亦是尽数，折在了你的手中。”

“我，已无颜，再回那‘真空家乡’，去见‘无生老母’，去见我的师父了。”

说罢，她缓缓地，于那花园的中央，盘膝坐下。

双手合十，置于胸前。

那张本还带着几分凄美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个无比虔诚的、圣洁的笑容。

她的口中，开始低声地，诵念起那早已是刻入了她神魂深处的、八字真言。

“真空家乡……”

“无生老母……”

随着她话音落下！

“呼——！”

一朵纯白色的、不带半分烟火气的、圣洁无比的火焰，竟是自她的丹田之处，轰然燃起！

那，便是白莲教秘而不传的、唯有那最虔诚、最纯粹的信徒，方能于临终之际，引动自身神魂，所点燃的——红莲业火！

此火，不焚万物，只焚己身！

以己身为薪柴，以神魂为灯油！

洗尽此生罪孽，度那一点真灵，重归故里！

“圣女！”

她身旁那早已是吓得魂飞魄散的俏丽丫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要上前扑救！

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定在了原地！

出手者，正是贾琮。

他看着眼前这个，于那熊熊的白色火焰之中，依旧是宝相庄严，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解脱的、幸福的笑容的女子。

那双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难以言喻的神色。

有惋惜，有敬佩，亦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的悲凉。

他没有出手。

亦无法出手。

他知道，这，是她的选择。

是她，为自己那早已是支离破碎的信仰，所献上的、最后的，也是最虔诚的……祭品。

火焰，越烧越旺。

渐渐地，将她那绝美的身姿，尽数吞噬。

最终，化作漫天的、如同白色蝴蝶般的灰烬，于那清冷的月光之下，随风飘散。

原地，只余下一颗闪烁着七彩光华的、鸽子蛋大小的……舍利。

以及……那久久不散的、淡淡的白莲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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