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自己可以

商家的老宅坐落在半山腰，黑色的轿车开进去时，两旁的梧桐树叶已经染上了秋天的黄。

车停稳，商少聿绕过来，拉开车门，弯腰想把商虞抱出来。

“哥，我自己可以。”商虞扶着车门，想自己单脚跳着下去。

商少聿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固执地，不容拒绝地将她打横抱起。

他走得很稳，商虞靠在他怀里，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带着淡淡木质香的须后水味道。

很熟悉，也很安全。

客厅的门大开着，蒋言第一个从里面迎了出来，脸上还带着笑，可看到商虞那条打着石膏的腿时，脸上的血色瞬间就褪了。

“这、这是怎么了？！”蒋言她快步走过来，想碰又不敢碰，眼里满是担心，“好好的，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她的视线落在商虞苍白的脸上，话里带上了责备，“你这孩子，就是不让人省心！在外面是不是又没好好照顾自己？”

“妈，不关小虞的事，是个意外。”商少聿抱着人往里走，声音沉稳地解释了一句。

蒋言跟在旁边，看着商虞脚上那厚重的石膏，心疼得眼圈都红了，“你这个样子，一个人在外面住怎么行？听话，这阵子就住在家里，等伤好了再说。”

客厅里，商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那儿，脸色一如既往的严肃。

她看了看商虞的脚，又看了看商少聿那张紧绷的脸，最后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

“既然伤了，就住下吧。”

没有过多的嘘寒问暖，却是最直接的决定。

商虞靠在商少聿怀里，听着这些话，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好像终于松了下来。

她太累了，身体累，心更累。

她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能让她暂时不用去想梁京延，不用去想那些糟心事的地方。

家，好像是唯一的选择。

“好。”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商少聿听到她答应，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晚饭的气氛有些沉闷。

长长的红木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商虞安静地吃着饭，蒋言不停地给她夹菜，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以形补形，让她多喝点骨头汤。

商正恒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脱下外套递给佣人，视线在饭桌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商虞身上，和她旁边那副空着的拐杖上。

“小虞回来了？”他拉开主位的椅子坐下，“脚怎么了？”

“不小心崴了一下。”商虞答道。

商正恒“嗯”了一声，拿起了筷子，像是随口一问，“少聿，你跟晚月那孩子的订婚宴，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句话，让整个饭桌的气氛瞬间凝固。

蒋言夹菜的动作停住了，商少聿握着筷子的手也顿了一下。两个人的视线，都下意识地，落在了商虞的脸上。

商虞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她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排骨，放到自己面前的骨碟里，用筷子细致地把肉剔下来，再蘸了蘸旁边的酱汁，放进嘴里。

整个动作，从容不迫，镇定得不像话。

那份超乎寻常的平静，让商少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以为她会难过，会失落，至少，会有一点点的情绪波动。

可她没有。

她好像，真的已经把他，把他们之间那些过往，全都放下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已经筹办得差不多了。”商少聿收回视线，“现在就差订婚的礼服还没挑。”

“那正好。”商正恒立刻接了话，他看着商虞，脸上带着长辈式的微笑，“让小虞陪着晚月去挑。你们以后就是姑嫂关系，多走动走动，培养培养感情，是应该的。”

这话听着是好意，可每一个字，都让人觉得带着刺。

“她脚伤了，不方便。”商少聿冷冷开口，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你不是有车吗？”商正恒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陪着一起去，开车送她们，又不用她走路。这点小事，还计较什么方不方便。”

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显得不识好歹了。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了商虞身上。

她知道商正恒的脾气，跟他对着干，没有好下场。

她慢慢地咽下嘴里的食物，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抬起头，迎上商正恒那双带着审视的眼睛。

“好啊。”她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笑意很淡，“我听爸爸的安排。”

……

饭后，商虞回了自己很多年没住过的房间。

房间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打扫得很干净，被褥都晒过了，带着阳光的味道。

她单脚跳到床边，坐了下来。身体一放松，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就涌了上来。

脚踝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心里也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沉。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了手机。

屏幕亮起，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未接来电，也没有任何消息提醒。

她点开那个黑色的软件，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头像和名字，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真的，就这么把她拉黑了。

连一句解释，一个问候都没有。

商虞把手机扔到一边，仰面躺倒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那盏熟悉的水晶灯。

心里的那点失落，像潮水一样，慢慢地，淹没了她。

她不知道，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那栋能俯瞰整个京市夜景的别墅里，梁京延正站在落地窗前。

他手里也拿着手机，屏幕上，是他刚刚从黑名单里恢复出来的，商虞的联系方式。

他盯着那个兔子头像看了很久，指尖在拨号键上悬了又悬，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餐厅门口，他失控地攥着她手腕的画面，回放着她眼睛里那份毫不掩饰的惊惧和退缩。

他弄疼她了。

他甚至，可能会更严重地伤害她。

这个认知，狠狠扎进他心里。

他害怕的不是别的，是自己，是他身体里那个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暴躁的，充满毁灭欲的魔鬼。

他不能再靠近她了。

至少，在他能重新掌控自己之前，不能。

梁京延闭上眼，将手机关机，扔到了沙发上。

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两个人，在同一个城市的两端，隔着无声的电波和各自的骄傲，怀揣着完全不同的心事，彻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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