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生死抉择
开枪的感觉，竟是这样。
手中的枪像有千钧重，栗暖缓缓垂下手臂，两条胳膊感觉酸胀的不行，勾下扳机的手指抖得不像样子。
女孩目光移动到傅铭洲身上。
没打到他吧？他没受伤吧？
在R国，栗暖的射击是季司年亲自教的，打靶绰绰有余，打人……还是头一回。
她的目光一寸寸地把傅铭洲从头看到尾。
男人脸色大理石一样白，薄唇上更是一丝血色都无，喉结处还是被刀锋划伤了，慢慢沁出血迹，右手更是伤的严重。
栗暖的目光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盯住傅铭洲腰腹间。
那里，白色被褥下，慢慢渗出的，是大片大片血迹。
还是来晚了，还是没能救到他吗？
病床上的男人顺着栗暖的目光，缓缓低头，看到腹部那皮肉翻开的伤口，傅铭洲吊起唇角笑了。
宛婉的第一刀，他没能挡住。
男人眼中，时间好像突然变得很慢很慢。
他看到苏一榭奔上来查看伤口，又惨白着一张脸回头叫人，看到自己的血液止不住地流，很快顺着床沿在地板上形成一个小洼，也看到——
站在门口的女孩白得透明的一张小脸，她张开嘴，看口型，是在叫他“铭洲”吗？
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人这般亲密了？
男人脸上笑意深了些。
接着，他又看到天花板，看到无影灯，看到很多张掩在无菌口罩后面的医生的脸。
然后是大片大片涌上来的黑暗。
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
“EVA小姐，请跟我来吧。”熟悉的声音响起。
栗暖抬头，来接她的人是苏一榭。
从枪击事件过去到现在，三天了。她一直在警局里配合调查。
说是配合调查，也并没有太多人来询问她，栗暖便知道，是有人打了招呼。
只是不知道是傅家，还是宛家。
三天不见，苏一榭原本圆圆的脸颊有些凹陷，眼底也挂着两片青黑。
看到男人神情，栗暖心中猛地一沉。
“枪的事傅家打过招呼了，不会再追究。”两人已走出警局，苏一榭便先安栗暖的心。
“嗯，谢谢。”
看着栗暖抬眼看向自己，目光中尽是迫切，苏一榭当然知道她关心的是什么，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三天，他没日没夜地守在手术室。
他……尽全力了。
“铭洲他伤得不轻。可都是皮外伤，本不该有生命危险……”
栗暖眸光猛地一缩，整个人腿脚僵硬了，险些绊倒在台阶上，“什么叫……本不该？”
苏一榭抿唇，这个时候他哪还能看不出来这位律师小姐对老傅有意思啊？
只是……可惜了……
男人垂下头，“做了手术到现在，三天了，人还没醒过来。身体各项指标也都在……匀速下降。”
栗暖心跳漏了一拍，“你的意思是说，他……不想活了？”
苏一榭没说话，默认了。
栗暖觉得胸口发闷，不自觉地张开嘴，用力呼吸着。可吸到口腔中的空气却刀割似的疼。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
曾经，季司年不止一次说过，她没有求生欲望。
事实也证明，她真得差点死在这事上。
如果不是果果……
“老傅这个人命不好，最爱的女人死了，孩子也没保住。这五年来，别人看着他风光得很，只有我知道他背地里过得什么日子。”苏一榭声音淡淡的，好像在说给栗暖听，也好像只是自言自语。
栗暖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最爱的女人？
是……她吗？
“EVA小姐，回国前，你再去看看他吧。”苏一榭的语调前所未有的低沉，“怕是以后……也看不到了。”
医院。
傅铭洲被转出了ICU，依旧安置在vip病房里。
须发皆白的专家医师在病床前皱眉摇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自己不想活了。”
“EVA小姐，这是我的老师，主任医师孙教授。”苏一榭介绍道，“孙教授是国手，他的判断……从不出错。”
栗暖看向病床上的男人，漆黑的睫羽衬得脸色苍白得吓人。
“孙教授，他这样下去会怎样？”栗暖问道，“会……死吗？”
“会，”孙教授笃定地回答，“死于器官衰竭。”
苏一榭栗暖身子齐齐一抖，栗暖咬紧了唇，险些哭出来。
苏一榭跟傅铭洲自幼的感情，心里像油煎似的难过。他看出来点傅铭洲对EVA的不同，还以为她会是他的救赎。
可没想到，傅铭洲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男人垂下头，“孙老师，我们……让这位小姐和铭洲单独相处一会吧。”
孙教授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心里也有点懊丧，“他虽然在昏迷中，但也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你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吧。”
两人带上门出去。
屋里安静极了，只有各式仪器滴滴答答的声响。
栗暖一步步走向病床，她从未看过这么脆弱的傅铭洲。
在她记忆中，这男人冷如冰山，也强大如冰山。
现在，是到了冰山溃化的时候吗？
栗暖本不想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流出了眼泪。泪水顺着脸颊流进口中，咸涩得要命。
男人手背上插着点滴，女孩不敢碰，只能小心翼翼地覆上他的脸颊。
栗暖可能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懂，什么叫做没有求生意志吧？
不是说会自己去寻死，而是即使生门就在眼前，只要一步就能跨越。可不想活了的人，就连这一步都迈不出去。
孙教授说得对，没有求生意志的人，会死于衰竭。
五年来，栗暖第一次意识到这样一个可能性：
傅铭洲的痛苦，或许，不比她的少。
女孩向蜡像一样苍白的男人俯下身去，在他耳旁轻声：“傅铭洲，我是栗暖。”
“我原谅你了。”
“你……别死，好不好？”
病房里依旧死一般寂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栗暖直起身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出声响。
是她没办法，为他创造一个奇迹。
如果他能活下来……如果他能活下来……
她就不恨他了！
“咣当！”
病房门被从身后重重推开。
一向持重的孙教授满脸惊异，看向栗暖，“你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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