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碧玉簪花

金秋十月，法租界花园饭店的水晶大厅内觥筹交错。

上海滩最有名望的太太们齐聚一堂，名义上是为了慈善拍卖会，实则各怀心思。自从康济堂易主，张夫人出逃，整个上海滩的贵妇圈都在暗潮涌动。

"听说了吗？"孙太太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人说，"张夫人在香港被英国人扣留了。"

"真的假的？"李太太凑近，"我怎么听说她已经去了日本？"

"都不对。"钱太太端着香槟走过来，"我听说她在新加坡，已经和三井家的人接上头了。"

正说着，大厅内突然安静下来。

沈若兰款步而入，头上戴着那支传说中的碧玉簪花。这支簪子是宋老爷子当年从宫里得来的，据说曾经是慈禧太后的心爱之物。

"若兰妹妹。"齐夫人迎上前，"今天这簪子，真是衬你。"

沈若兰浅笑："齐姐过奖了。只是觉得今天这场合，该拿出些体面来。"

此话一出，在座的太太们都心领神会。自从上周沈若兰正式接任康济堂董事长，这支簪子就格外引人注目。

"说起来，"钱太太试探着说，"若兰妹妹现在可真是了不得。听说连英国银行那边都......"

沈若兰端起茶杯："钱姐姐说笑了。不过是为了康济堂的未来着想罢了。"

就在此时，宋玉芙带着个意外的客人来了。

"夫人们。"她说，"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三井株式会社的山本夫人。"

大厅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知道，就在前几天，三井财团还在试图吞并康济堂。

山本夫人看上去四十出头，举止优雅，一身和服端庄大方。

"各位夫人，"她用流利的中文说，"久仰大名。"

沈若兰脸上的笑容不变："山本夫人远道而来，辛苦了。"

"哪里。"山本夫人说，"听说今天是慈善拍卖会，所以特地来捧场。"

正说着，又一位意外的客人到了。

"潘夫人！"孙太太惊呼，"您不是在南京吗？"

潘夫人微微一笑："有些事，总要亲自来一趟的。"

众人都知道，潘夫人的丈夫是南京政府的要员。她这个时候来上海，显然不只是为了参加拍卖会这么简单。

"若兰。"潘夫人走到沈若兰面前，"今天这簪子，真是好看。"

沈若兰不动声色："潘姐姐过奖了。"

"不过......"潘夫人意味深长地说，"听说这簪子的来历，似乎不太寻常？"

大厅内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是啊。"山本夫人突然插话，"我也听说，这支簪子当年是从宫里流出来的？"

沈若兰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说："山本夫人对我们的历史，倒是很了解。"

"哪里。"山本夫人说，"只是听说而已。不知道沈夫人愿不愿意说说这簪子的故事？"

就在这时，宋玉芙机敏地岔开话题："各位夫人，拍卖会快要开始了。"

"对对对。"齐夫人立刻接话，"今天可是有不少好东西要拍卖呢。"

但沈若兰却不急不缓地说："既然山本夫人感兴趣，那我就说说这簪子的故事吧。"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这簪子，确实是从宫里来的。"沈若兰说，"当年慈禧太后赐给一位大臣，以表彰他为国尽忠。"

"哦？"潘夫人来了兴趣，"是哪位大臣？"

"左宗棠。"沈若兰说，"当时他正在收复新疆。"

此话一出，山本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

"后来呢？"孙太太忍不住问。

"后来左老将军觉得，与其让这簪子在深宫里蒙尘，不如让它见证这片土地的兴衰。"沈若兰说，"所以就把它交给了一位商人。"

"哪位商人？"

"宋家先祖。"沈若兰看了宋玉芙一眼，"从那以后，这簪子就一直在民间流传。"

山本夫人强笑道："真是个有趣的故事。"

"可不是么。"沈若兰意味深长地说，"这簪子，就像是见证着我们这片土地的历史。无论是繁华还是衰落，它都一直在这里。"

潘夫人若有所思："所以说，这簪子现在在你手里......"

"是啊。"沈若兰说，"它提醒着我，有些东西，永远都不能丢。"

就在这时，拍卖会开始了。

第一件拍品是一幅清代的山水画。

"这幅画，"拍卖师说，"是乾隆年间的御笔。起拍价五千大洋。"

"六千！"孙太太率先出价。

"七千！"李太太紧跟着。

价格很快攀升到一万大洋。

"一万五千。"山本夫人突然开口。

大厅里一片寂静。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这幅画的实际价值。

但就在这时，沈若兰轻轻举起牌子："两万。"

山本夫人转头看她："沈夫人很喜欢这幅画？"

"是啊。"沈若兰说，"尤其是画中这条江，让我想起了很多事。"

山本夫人看了看画："三万。"

"五万。"沈若兰不慌不忙。

"十万！"山本夫人似乎有些急了。

沈若兰微微一笑："二十万。"

大厅里一片哗然。二十万大洋，足够在上海滩买下一栋洋房了。

山本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没有再加价。

"二十万一次......"拍卖师激动地说，"二十万两次......二十万三次......成交！"

拍卖结束后，潘夫人走到沈若兰身边。

"若兰，"她轻声说，"你知道山本夫人为什么要买这幅画吗？"

"知道。"沈若兰说，"因为这幅画的背面，藏着一份地图。"

潘夫人吃惊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幅画，本来就是我放出来的。"沈若兰说，"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正说着，宋玉芙匆匆过来。

"若兰姨，"她说，"山本夫人走了。"

"走了？"潘夫人问，"去哪儿了？"

"听说是回东京。"宋玉芙说，"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三井财团在上海的所有投资，都要暂停。"宋玉芙说，"这是他们总部刚刚发来的电报。"

沈若兰露出一丝笑意："看来他们终于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有些东西，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沈若兰说，"就像这支簪子，它的价值不在于它值多少钱，而在于它代表着什么。"

此时，拍卖会已经结束。太太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但今天发生的一切，注定会在上海滩掀起轩然大波。

回到听雨轩，沈清韵正在等母亲。

"母亲，"她说，"我听说今天......"

"听说什么了？"

"听说您在拍卖会上，花了二十万大洋买了一幅画？"

沈若兰取下碧玉簪花，轻轻放在梳妆台上："是啊。"

"为什么？"沈清韵不解，"就算是御笔，也不值这个价钱啊。"

"因为这幅画的背面，"沈若兰说，"藏着三井财团在满洲的所有秘密投资计划。"

沈清韵愣住："这......"

"这就是为什么山本夫人会突然出现在拍卖会上。"沈若兰说，"她是来抢这幅画的。"

"那现在......"

"现在，这些证据已经送到了该去的地方。"沈若兰说，"从今天起，三井财团在中国的野心，就该收敛一些了。"

沈清韵看着梳妆台上的簪子："母亲，那簪子的故事，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沈若兰说，"这簪子，就是见证。见证着这片土地的沧桑，也见证着某些人的贪婪。"

正说着，德利銮在外面轻声说："夫人，英国领事馆来人了。"

"请他们等一下。"沈若兰说，"我要先换件衣服。"

等德利銮退下，沈清韵问："母亲，您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是吗？"

沈若兰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事，必须要有人来做。而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窗外，夜色渐浓。听雨轩的灯火依旧明亮，就像那支碧玉簪花，在岁月的流转中依然闪耀。

而这个不平凡的夜晚，注定会载入上海滩的史册。因为从今天起，格局已变。一个新的时代，正在悄然开启。

就像那支簪子上的花纹，看似精致脆弱，实则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而这力量，正是来自于一个女人的智慧和坚持。

第二天一早，各大报纸的头版都在报道昨天的拍卖会。但真正懂行的人都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拍卖会，而是一场关乎国家利益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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