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网打尽

1

汤先生？方棠快速结束了通话，摇下了车窗：“汤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汤先生满面笑容，指了指背后一条小巷，再给方棠看了一眼他手里牵着的狗。

“我出来遛狗的，我家住在这附近。”他和颜悦色。

两人至今为止见过四五次面了，关系越来越好，这汤先生，也算是个妙人。

刚开始，他儿子汤赫做成瘾戒除术时，汤先生非要一个“百分之百成功率”的保证，被方棠怼了回去后，手术因为人渣李立的死，而耽误延期了。

当晚在警局，汤先生派出自己的私人律师帮忙，让柳植顺利回到医院没有被拘留，方棠感激不尽，领了这份人情。

汤先生顺水推舟，李立的交通意外责任判定下来后，所有风声都收紧，他愣是没让麻烦再打扰到他们。

之后，汤赫手术成功，方棠再次致谢，事情结束，她以为不会再相见了，却在上次的暴雨夜，方棠、柳植和汤先生父子，再次有了交集。

“我今天去看了汤赫，恢复得挺好的。”方棠没话找话，她的脖子仰起来，看着站在车窗外牵着狗的汤先生，心里快急死了。

怎么回事？不是遛狗吗？咋站在她的车旁就不走了呢？

汤先生笑着：“我知道啊，我也去看过了。”

看过了那你还不走？方棠脑子里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她有些看不懂这个汤先生了。

方棠不是方外之人，也是八卦小能手，她曾听过坊间传闻，说汤先生是从底层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的，发妻死了多年，也一直没有再娶，投身于事业。

虽然她接触到的汤家父子关系有点奇怪，好像是一个忙于工作的父亲突然一回头发现孩子大了，学坏了，再管，已经来不及了的那种。

但说到底和她没关系，她也就没多问了。

方棠还想再说两句废话，一转眼，就看到了从马路对面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个年轻男子，穿着黑色的卫衣，走路上半身微微有些晃。

正是她今晚等着的柳彬。

他怎么提前到了？！

2

方棠推开车门，立即跳了下去，往柳彬那边快速走去，带点小跑，像一阵风。

汤先生正低头在安抚脚边的小柯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她嗖的一下不见了。

方棠伸手一拦柳彬：“柳彬，我找你有事。”

柳彬看见她显然很意外，他咦了一声：“方大医生，你怎么在这里……哎，你找我干嘛？”

“我找杨怡，她不接我电话，你是她男朋友，你知道她在哪里吗？”方棠问。

柳彬更意外了：“你找杨怡干嘛？她不理你？”

他想了想，自以为想明白了，很快露出了一个很自以为是的笑容，甚至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我知道了，你是来替柳植做说客，劝我女朋友回去上班的吧？”

他那副洋洋自得的样子，让方棠看了直想抽他，顶着一张和柳植有百分之八十相似的脸，做着这些轻浮的动作，真是——太让人讨厌了。

看见方棠不说话，柳彬更得意了，他自以为很帅地甩了一下头发，笑得很响很得意。

“那我可没办法帮你啰，方医生，谁让你们都一样，喜欢从鼻孔里看人呢，读书多了不起啊？当医生了不起啊？我还偏偏就是……不稀罕！”

他阴阳怪气着，肩膀还在一边不停耸动，表示着自己的不耐烦。

啊，好想给他一脚……

方棠偏了偏头，不去看这张脸，她看到对面的汤先生——他竟然还没走。

不但没走，汤先生还牵着那条和他一样的安安静静的狗，在马路对面静静望着她，一人一狗，相映成辉。

方棠晕倒，她又说了几句话后看了眼时间，估摸差不多了，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做了个让开的动作。

“柳彬，你想多了，我找杨怡自然有我的事，不过算了，和你也说不着。”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跑开，像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柳彬只是眨了眨眼，就没看到她人了，他摸着头进了酒吧，一脸莫名。

3

进入酒吧后，柳彬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他在吧台坐下，点了杯酒喝，边喝边等人。

说来奇怪，他今晚等的，偏偏就是方棠口中的“女朋友”杨怡。

杨怡今天一早很高兴地说家里要给她买房子，在四环内，当时就把他震惊了。

北京四环内？他怎么不知道，杨怡家原来经济条件还可以啊。

杨怡在电话里匆忙说了一下，又说今晚约了一个房产经纪人在酒吧见面，地点就是这里。

她要他过来帮她参考一下，说自己看不准。

看来，那个经纪人眼光还不错嘛，和他一样，都爱看这种舞蹈，柳彬心想。

他靠着吧台看着舞台，心情好极了，想不到，为了整柳植找的这个女朋友，还是个隐形小富婆。

这下发财了！以后他看谁还敢笑话他没本事，老爸那个破公司，他也可以不去了。

女朋友家里的钱=女朋友的钱=自己的钱。

柳彬自然地把它们画上了等号。

他等了几分钟，看到已经九点半杨怡还没来，正要打电话时，突然看到了大哥柳植。

柳植？柳彬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没错，是柳植。

柳植离他不远，他们中间不过只隔了三张桌子，他坐在人群中正看着自己，对着自己扬了扬手。

手里一个青蓝色的烟盒。

本来就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的柳彬，一瞬间差点从高脚凳上摔下来，他惊诧地抬头，看到了大哥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眼神。

那眼神，带着说不出的讥诮，好像充满嘲笑。

柳彬怔愣了一会，等回过神来，只看到柳植的背影，他正在往后门去。

柳彬赶紧跳下凳子追了上去。

柳植手里怎么会有这种烟？他怎么可能会有？

柳植知道了什么吗？他知道了什么？

柳彬挤过人流往后门去，他盯着大哥的背影，看见柳植在后门门口的垃圾桶旁，丢下了那个烟盒。

真的假的？柳彬快速奔过去，拾起烟盒，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正正反反地看，打开来，里面还有两根。

是杨怡的那一盒吗？

他拉开后门跑了出去。

4

他看到柳植了，虽然只有一个急匆匆的背影。

“柳植！”柳彬喊了一声，再追了上去。

柳植动作快比他快，他顺着马路绕了半个圈，极快速地跑到了酒吧侧面，藏匿在了黑暗里。

柳彬失去了柳植的踪迹，骂了一句脏话正要转身，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灶哥！”他有些吃惊。

那是个大概27、8的男人，一头乱毛，一副小混混的嚣张样，他伸出手揽住了柳彬的脖子。

“原来是你这小子，我就说嘛，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呢，你还和我玩什么花招，又不是第一次要了。”

他用力拍柳彬的肩膀。

柳彬赔着笑：“灶哥，你说什么呢？我这几天没和你联系啊。”

他手里的烟盒被灶哥一挤掉在了地上，灶哥哈哈笑着捡起来，翻来翻去地看：“这不没抽完嘛，怎么还要货呢？”

柳彬有些慌，这种事他毕竟胆子没那么大，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有点犯怵的，赶紧伸手去抢。

灶哥抬起手，没让他抢到，满脸不悦：“你让我过来的，怎么了？失忆了还是想怎么着啊？”

柳彬有些不乐意了：“灶哥你这说什么呢？我啥时候找过你了？”

两人正在掰扯，灶哥突然喊了一句脏话，然后松手，扭头就跑。

柳彬还在愣着，就被一双手一下子摁到了地上，脸咣当一下和大地亲密接触，颧骨撞得眼泪乱飙。

“谁啊！怎么啦？”他刚喊，胳膊被人往后折，人像一只母鸡展翅一样跪倒在了地上，他嗷的一声惨叫，眼泪鼻涕涌了出来。

“警察！”他听见上方有人说了一句，然后，青蓝色的烟盒在他面前晃了晃，有个声音冷冷的。

“胆子挺大啊，在这里进行交易，带走！”

5

柳植快步跑到酒吧正门，外面的街有点乱，街面上停了两辆警车，而方棠正站在路边车子旁往他这边看。

他火速跑过去：“方棠。”

“我们走”这话还没说出来，他就被人叫住了，有个警察朝着他走过来：“先生，我们刚才看到你在跑，请问你是谁？”

方棠抓住他的手，正要说什么，脚边就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给蹭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低头看到一双黑漆漆明亮的狗狗眼。

“怎么了？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听见汤先生温润的声音响起，他牵着狗绳，正从她的车子另一侧绕过来，“怎么这么多人？”

他怎么还没走？方棠捏着车门把手，回头去看。

“我刚才在酒吧看到我弟弟了，我不想看到他，就避开了，所以跑了几步。”柳植很镇定，他对汤先生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

警察显然也认出了汤先生，很快转身敬礼，态度恭敬了不少，说刚才接到电话举报，说有人在这边进行毒品交易。

他们赶到现场，果然当场抓获可疑人员两人，缴获疑似毒品两盒，散装其他性质的不明物体两袋，现在正在排查附近所有人员，准备带可疑人士回去做尿检。

汤先生哦了一声，笑眯眯的：“那真巧，我正好在这附近遛狗，我家就住在这边，我是不是也是可疑人员？”

警察被他逗笑，连忙说不是不是。

汤先生指了指柳植和方棠：“他们是我的朋友，都是大医院的名医呢，应该也没有嫌疑吧？”

警察哈哈笑，做了例行登记后就走了。

三人站在路边，方棠道谢，汤先生蹲下来逗弄着自己的狗，摸了好几下以示安抚。

“这是赫赫的狗，我平日里从不管，现在没办法，也要带出来遛遛的。”他突然说。

汤赫才刚刚完全脱离危险，至少一个月内，他会一直躺在床上，当一个半身不遂几乎不能移动的病人。

“我儿子的命是你们救回来的，而我做的，不过是几句话的事，不对等，不用道谢。”

汤先生站起来，他把视线投向刚刚平静下来的街面，警察已经走了，带走了柳彬和灶哥。

他们的事，自然会有法律做裁断，就像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会有结果。

“方医生，柳医生，我们明天见。”

他点点头，牵着小狗走远，一步一顿，缓缓地，正面看起来很年轻，背影却像个垂垂老人。

6

方棠轻呼了口气，庆幸不已。

还好，还好，最后圆满解决了，不然，恐怕柳植还是要曝光了。

柳植不想让父亲知道举报弟弟的人是自己，一点都不想。

就算最后父亲知道小儿子不成器，不但早就把房子偷偷抵押出去，还暗地里吸毒或者贩毒，面临牢狱之灾或者彻底让父亲失望透顶。

但柳植还是不想让父亲最后伤透了心，知道那个举报人是自己。

“我其实挺恨他的，如果没有他当年的因，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果了，但只因为一个因，我们就把所有的果都推到那个因上，也是不对的。”

就像一个人猝死，肯定不会只有熬夜加班这一个原因，成因一定是复杂的。

“我现在对他，更多的是可怜，就那种可怜他又痛恨他的感觉，挺难说清楚的。”

柳植轻轻地说，他微微叹息。

随着柳彬的入狱，柳家多年来的平静，将会被彻底打破了。

这样也好，终究到了最后，是人是鬼，总是会大白于天下的。

方棠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伸出手给他，柳植也递过去一只手，两只手交握，轻轻地，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好一会儿后，手机铃声很煞风景地响起，是方棠的手机。

“夏秋的，她肯定是来问我们结果，先不管她。”方棠扫了一眼，她接着开车，任凭电话铃声响着。

男朋友的手很温暖，她不想松开。

电话断了，过了大概五六秒，重新又响了起来，还是夏秋。

“啧，怎么回事？”方棠笑，想松手，柳植不肯，柳植探过身拿过电话，他替她接了。

“喂，夏秋，我们……”

他刚开口，电话那头夏秋的哭声就传了过来：“柳植，柳植你们快回来，我打你电话没人接，我婆婆，我婆婆被人捅了两刀，你快来医院，我求你了，你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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