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让我抱一下
1
无影灯亮起,温玉举着手,面无表情,低垂着眼。
温医生在手术室内和手术室外可是两个人,他平日里性格幽默风趣,可可爱爱,可一到手术室里,他就是个严肃,不苟言笑的人。
尤其是这场手术,他更严肃了起来。
“温医生,你别紧张。”老护士说,她是跟着方棠很多年的手术室护士,今天特地过来跟着温玉,就为了这场特殊的手术。
温玉低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我不紧张,我只是习惯性进了手术室就不爱说话。”
老护士轻笑了一声,她当然知道,她也协助过温玉,虽然次数不多,温玉做过方棠的助手。
他们还都开过玩笑,说温医生每次上手术台,无论是主刀还是助手,都看起来冷面十足呢。
老护士熟练地给温玉打好手术服的结,温玉停顿了几秒后,一脚踏进了手术室。
手术台上的人都准备好了,大家都看过来,个个都有些神情复杂。
温玉举着双手走到钱明衍的脑侧,他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麻药也已经打了,头发也早就剃光,呼吸罩里的呼吸沉重得像拉风箱。
钱明衍要活下去,可要闯过很多关,脑瘤手术只是第一关,还有TX,那才是最要命的。
“钱主任,我们开始了。”温玉垂着眼,深深吸了口气,手伸出去,去接柳叶刀。
7楼的办公室里,方棠正在第二次测量体温,在7天的隔离期内,她必须一天量三到五次体温,观察最新变化。
她做好体温记录后,在电脑前看手术室里的实况转播,手边一大堆零食,各种各样,从她这边一直堆到了对面的桌子上。
这都是柳植刚刚送过来的,他已经第三次申请进入住院部,然后被拒绝了。
如今整个心胸外的住院部,只有方棠这个神外的医生在,也是有趣。
方棠盯着温玉手下的柳叶刀和开脑钻,看着他小心翼翼打开了钱明衍的脑壳,快速开始吸液吸血。
动作有条不紊,即使是她,也不可能做得更好。
方棠剥开一颗椰子糖塞到嘴里,值班室外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2
“请进。”方棠侧过脸说。
推门,一个病人家属走了进来,戴着鸭舌帽,赔着笑脸。
“医生,我想回家一趟,回家去拿些东西。”
方棠还没说话,护士就跑了进来,劈头盖脸:“你进来干嘛,不是说过了不能出去吗?我们至少一周不能出去。”
“我就回去拿些东西,”男人说。
“已经说了很多遍,反复重复了,不能出去不能出去!”护士很崩溃,“我发现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呢。”
被隔离的护士站里的护士一起才三个,病人却有63个,大家都很努力地去说服,可就是有人听不懂。
老钱作为心胸外科的主任,每天都会在住院部来回很多趟,他们都是第一批密切接触者,比外人不知道危险多少倍。
可就在这种情况下,还有病人不知死活,就是要出去。
工作做得嘴都要说破了,真是要疯了。
“我来和他说,你先出去。”方棠从抽屉里再度取出一个口罩再套上,双重隔离。
那个病人家属愣了一下,紧接着又看到方棠开始戴手套,并且喷酒精,对着自己的脸,手臂,甚至眼前的空气。
他眼睁睁地看着方棠几乎是用酒精喷雾把自己给洗了一遍后,再朝着自己走过来,马上一跳三尺远。
“你别过来!”病人家属用手掩在自己的口罩外,“你别有病传染给我了,我不出去了,不出去了,你别过来。”
话一说完,他就赶忙拉开房门逃之夭夭,跑得比兔子还快。
方棠坐下,开始脱手套和解外层口罩。
护士待了好几秒,忍不住笑弯了腰。
方棠停了停,无奈地笑了。
3
“我们的病人,素质参差不齐,领悟能力也有高有低,有些人只要不是人死在自己面前,就是怎么都没感觉的,也无所畏惧。”
方棠用舌尖顶着,把口腔里的椰子糖换了个方向含着。
哪个年代都不缺漠视别人生命的人,那不一定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很多其实就是正常人,普通人,他们无所谓,只要不是他们生病,他们都无所谓。
至于会不会传播,怎样传播,他们更不在乎。
自己的生活不受到干扰,自己享受才是顶顶重要的,比什么都重要。
“对这种人,讲道理不一定管用,你讲了那么多,你看他听进去了没有?”方棠问。
小护士摇头。
“对啊,所以,你就直接点,通知下去,叫所有人都全副武装,酒精喷雾时时刻刻喷着,即使气氛紧张,也比疏忽来得好。”
方棠吩咐下去,又沉吟了一下:“你把这几天要手术的病人名单给我,我给你们柳医生,看下一步要怎么安排才好。”
心胸外如果停摆,那影响太大,他们能等,危重病人不能等,得有其他的方法,解决这些问题。
钱明衍的手术拖不得,有些病人的手术,一样拖不得。
小护士出去了,方棠把视线移回到手术室里,戴上了耳机。
那边温玉在请教她问题:“学姐,液体和血都被清理干净了,你看到肿瘤了吗?”
方棠当然看到了,在耳朵后下方一个长方形的区域内,好几颗血红色的肿瘤挤挤密密挨在一起,像在开会一样,其中有两颗,已经完全破裂,还在往外渗血。
“嗯,”方棠微忖几秒,“切片送去病理科实验室,老钱运气不错啊,长个瘤子都能长一串,真是奇了怪了。”
温玉笑起来,口罩上方的眼睛弯了弯,一对精灵耳朵红彤彤的,是被灯光照出的血色。
“那我开始动了。”
方棠轻轻唔了声,再撕了颗椰子糖塞进了嘴里:“动吧,这对你是小儿科了。”
……
4
山东烟台栖霞,葡萄园里。
夏秋一大早被香气给熏醒了,是一股子甜甜蜜蜜的,菠萝糕的味道。
今天是她离开这里回北京的日子,她不舍得走,却不得不走。
今天是年初七,北京人很看重的日子,明天妈妈要开始全国游了,她得带着陶小年回家。
不知不觉来这里已经一周过去,年也将完了。
真不想回北京啊!
夏秋转了个身,抱紧了被子,被子里好冷,睡了一夜都睡不暖和,她也是没办法。
这一周,他们夫妻关系是这几年前所未有的和谐,除了没有肌肤之亲,他们之间的气氛,快乐得不得了。
无论是陪着陶小年做游戏,还是一起做饭,甚至开车带着陶小年到处逛,从葡萄园到烟台海边……都很快乐。
夏秋看着天花板,有些愣愣地想,其实,她何必去要求什么呢?
她有几千万在手,那是她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又何必要求那么多,什么业务水平精湛,什么能力出类拔萃,什么老公不吃软饭,什么儿子非要听话。
她干嘛要要求那么多,那么累,反正北京的那些店面已经是她的,她死后是她儿子的,这些都是跑不掉的靠山,她干嘛……还要不知足呢?
把生活过成分居的样子,让日子变得那么沉重。
她还在发呆,房门敲响,陶泽丰站在门口,他的腿边是陶小年。
儿子手拉扯着背带裤的带子,一脸鄙视。
“妈妈,你好懒啊,都太阳晒屁股了,你还没起来。”
夏秋侧头看着走进来的这一大一小,眼睛渐渐湿润了,答案早就有了,在陶泽丰那里。
他在用所有的行动告诉她:他想做个事业成功的男人,不想依靠妻子。
5
“睡得不好?”陶泽丰突然问了一句,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下方,“你黑眼圈很重。”
夏秋嗯了一声:“我挺担心方棠的。”
隔离才开始两天,还有五天呢,方棠日子难熬,夏秋心里挂念,这倒不是谎话。
“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陶泽丰安慰。
“下午的飞机回去,还有三个小时,你再睡会儿吧。”陶泽丰看了看手表,然后,顺手拦抱起儿子往门口送。
陶小年很听话,别扭了两下后很乖地外面去,夏秋没起来。
她的确很困,只是却睡不着,她想抱抱陶泽丰,却没敢动。
陶泽丰开门带着儿子出去了,父子俩的声音远去,她心里有些难言的失望。
过了一会,又有脚步声走了过来,陶泽丰推开门走到她的床尾,突然掀开被角摸了进去,往她脚后跟塞了个暖呼呼的暖水袋。
夏秋愣了一下,她这些天每天晚上睡觉都有暖水袋,但总是半夜水不热就被她一脚踢到床底下去了,然后没多久脚又凉了,一直冷到天亮。
陶泽丰什么时候从地上捡起暖水袋来的?她刚才都没看到。
暖烘烘的感觉迅速蔓延,很舒服。
“不冷了吧?”陶泽丰问了句,又压了压她的脚背,“好好睡一觉,我不吵你,我带儿子在外面玩,中午再叫你起来。”
夏秋嗯了一声,彻底放松下来,暖和地叹了口气。
“泽丰,”她的脸噌在被子上,嗓音黏黏腻腻的,撒着娇,“你过来,我抱一下。”
陶泽丰停了停,转到床侧,又停了几秒后弯下了腰。
夏秋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抿着嘴,说着“我抱一下”却不动,只是看着他,眼圈一层层红了。
陶泽丰跪了下去,跪在了床边,张开手搂住了她,紧紧地。
“你等等我,夏秋,别跑得太快,不然我追不上你了。”
6
夏秋睫毛颤了一下,突然像是打开了闸口,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这是这些天以来,除了行动温柔体贴外,陶泽丰第一次对她真正意义上的示好。
是在做梦吧,可这梦实在是太好了,她舍不得醒。
“我没想给你压力……我是做得不够好,可你也不是一百分啊……我要是做得不好,你干嘛不说啊……”
她嘟嘟囔囔着,言语混乱,什么都有,有什么都没有。
陶泽丰低头看着她,半晌后才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把她重新揽在自己怀里,手掌落在她的脑后,轻轻揉了揉,叹了口气。
夏秋的额头抵在他肩膀上,谁都不说话了,只是无声而安静地拥抱着。
这次,夏秋没有再失眠,她很快陷入了睡眠中,并且睡得很香。
等她完全睡着,陶泽丰才小心松开手,他抬头看到了儿子正站在门口,陶小年很机警地握住嘴巴,搞笑地做了个夸张的“我不说”的表情。
陶泽丰笑着点了点儿子,小淘气。
陶小年有样学样,也点了点他老子。
陶泽丰把夏秋放好,刚要起身,夏秋突然睁开眼睛,再度攥紧了他的手腕。
“老公,你别走了,别走了好不好?”
她的眼睛迷迷蒙蒙的,眼珠子却特别黑,黑得发沉。
陶泽丰拍了拍她的后背,握了握:“好,我不走了,我……不会再走了。”
北京,方家,徐霞打消了最后一丝狐疑。
女儿去下面做手术了,最近下面医院的手术病例堆积如山,女儿不得不再次下去。
那也是没办法,不过能避开最近闹得人心惶惶的“TX事件”,那也是幸事一桩。
“你还好不是直接接触者,不然,你也要被隔离了,那还是很危险的,听说死亡率很高的。”
徐霞在打量着衣柜,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天可就出发:“和你们一个科室的,那该多危险啊!”
柳植在一边笑:“有什么危险?老钱也是在潜伏期就被发现了,我们是医生,疾病有什么可怕的。”
徐霞放下心来,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这次全国游的战线很长,她要带的东西很多,一一收好放在客厅,有两个大行李箱。
柳植在旁边帮忙,两人一起弄了快两个小时才弄好,弄得方妈妈气喘吁吁的。
终于收拾好后,徐霞在客厅沙发坐下,连喝了两杯水,再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叫柳植过来坐。
“棠棠不在也好,有些话我想问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何阿姨让我不要问,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做主,可我还是想知道……”
徐霞沉吟了一下,“柳植,你实话告诉阿姨,你是不是真的单身主义者,不打算结婚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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