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出现新证据
1
方棠这次不仅仅是目瞪口呆，而是连下巴都掉了下来。
苏琳眼圈红肿不堪，对着方棠强笑了一下：“这是我仅有的，能为欢欢做的事情了。”
当时，父母想把那件衣服销毁了，杰斯夫人的条件也是这个。
可是妹妹替自己受辱，并且高烧不退，父母不让出门，这一切都把一向老实听话，也温顺乖巧的苏琳给差点整疯了。
她发了疯一样不准父母把衣服拿走，要拿走她就自杀，最后，父母退缩了。
苏家父母转过头去骗杰斯夫人，说衣服已经销毁了，那边倒也放心，估计是觉得钱都收了，房子也收了，就算有什么变故，也逃不出手掌心，就放过了。
“在那之后，杰斯还找过你没有？”方棠忍不住问。
苏琳的眼神突然变得恶狠狠地，血珠子一样看着方棠：“他怎么敢？！他连见我都不敢，每次来科研中心都躲着我的办公室走，如果他还敢惹我，我就一刀捅了他。”
方棠不禁长叹。
真有这种志气，当初干嘛去了呀？一个26岁的花季女孩，经历这种事，父母还言语侮辱。
她扶着额头，叹气叹了个没完。
柳植一直坐在不远处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苏琳注意到了他，她看看柳植，又看看方棠。
“我老公，”方棠大大咧咧，“你介不介意他一起过来，他也是医生，心胸外科的。”
苏琳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柳植坐过来，饭菜都冷了，他还不敢说什么，把好吃的都往方棠那边放。
方棠调出自己这次遭遇的照片和报案回执给苏琳看，手机推过去，苏琳迟疑了一下，拿了起来。
方棠是看出来了，这个苏琳的确有一点回避型人格，但没郑医生说得那么严重，还是能够正常沟通的嘛。
而且语言清晰，条理分明，不愧是能写出好的病理学文章的人。
苏琳用了大概十来分钟才看完所有，她把手机退回去，发了会愣：“方大神，他真的要杀了你？”
那么可怕？！
方棠点头，苏琳脸色更白了，嗫嗫说了句：“那你不害怕吗？”
方棠一口咬下肉肠的一半，含含糊糊回答：“我为什么要怕？我不是鬼，不怕太阳！”
2
苏琳愣了许久许久，就这样傻傻看着方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棠饿坏了，她不爱吃西餐，法式德式美式通通不喜欢，她只喜欢中式，可惜没得选，肉肠不错，但是多吃点还是觉得好腻啊。
“是因为你有爱人吗？有爱人支持你，所以你才不怕。”苏琳像是自言自语。
方棠想了想，放下手里的刀叉，手在苏琳的手背上握了握，很温柔：“不是，是因为我没有做错。”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害怕？！做错事的是他们，即使害怕，也应该是他们害怕，不是我！”
方棠的声音偏清亮，放低下来，却有着独特的温柔。
苏琳看着她，神情渐渐专注。
“你没有错，苏欢也没有错，而且，虽然你没有爱人，但你们有我啊，不孤单。”方棠笑起来，眼睛弯成最漂亮的月牙儿。
柳植没有能插上嘴的，他最大的功能就是点头，频频点头。
苏琳收回眼神，叹了口气，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谈何容易！
无论在哪个国家，要给一个人定罪判刑，都要人证物证俱全，证据链完整。
他们这里有一件四年前的裙子，但还是不够。
如果裙子上能提取出杰斯的DNA，那么一切还好说，算是铁证之一，而如果不能，证据的有力程度就要大打折扣了。
人证呢？苏欢已经自闭了四年，不见人不说话不表达情绪，像一只躲在幽闭山洞里的小动物。
甚至这两年，就连妈妈去送饭送菜，苏欢都是躲在屋子里关门不出的。
这样的苏欢，要她出面作证，千难万难。
“我不是不想帮你们，如果你们能让欢欢好起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是苏琳唯一的要求，也是她最迫切的渴望。
因为据她所说，苏欢这四年说话渐少，而彻底一言不发，是从三个月前开始。
苏欢在那件事后第四年，患上了失语症。
3
离开研究所后，方、柳二人都没说话。
他们走了好久，直到走出医院所在的那条长街，才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苏欢的失语症是自闭症的加深征兆，她从那件事后陷入不出门避不见人的状态，其实和她的经历有关，也和她父母亲的态度有关。
苏琳说在父母亲嘴里，被欺负后能换取这么大的利益，是件天大的好事，得和失是根本无从比较的。
苏家父母，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说他们是帮凶还真是美化了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比杰斯更可恶。
他们是亲生父母，却亲手断绝了女孩所有希望。
“当初能被日内瓦大学以高额奖学金录取，这孩子应该成绩很好的，可惜了。”
方棠叹息，柳植点头。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按照苏琳的说法，妹妹不见任何陌生人，还有谁有办法让她完成出庭作证这么高难度的事情？
“我打个电话给……柳茵吧。”柳植轻声说。
方棠快速扭转头面对他。
柳植握住她的手，沉默了一会：“柳茵当年其实不是被暴力打伤致残那么简单，而是……”
柳植没看方棠，他们俩相握的手滑腻腻的，有一层汗，是他的。
他沉默了好久，久到方棠以为他要什么都不说的时候，才开了口。
“而是性虐待，所以妈妈才会发疯，才会捅死那个男人，最后自己受不了良心的折磨，自杀了。”
“当年柳茵才六岁。”
4
方棠快速去拥抱柳植，心里那层模模糊糊的迷雾，很久远以前的疑惑，终于解开。
她记得余小慧被坏人跟踪时，柳植最后痛下狠手的样子，那个样子的柳植，她之前从未见过，简直让人心惊肉跳。
她再想想自己第一次见到柳茵时候的样子，她已经15岁，那时候她去哪里都要跟着哥哥，连一起聚餐时柳植去卫生间，她都要去门口等着。
当时，他们只觉得这小丫头怎么那么依赖哥哥，但都以为是因为她残疾导致，没多想。
“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和金钱，那时候国内的心理专家少而且贵，钱真的像流水一样出去，柳长风心里内疚，对这个倒也从不节省，还不准王桂桃说一个字，不然就断家用。”
用了十来年，柳茵才能和人正常交流，后来送到美国接受更系统化的心理治疗后，才彻底康复。
虽然柳茵还是永远都不能说话，也听不见了。
“柳茵这些年在美国也有做些义工，帮助的都是有共同遭遇的人，所以那些事，不再是她的噩梦，她已经跨过去了，她和安德鲁，也是在做义工时认识的。”
柳植看着方棠：“如果说，我们现在还有谁能帮忙，只有她了，她是走出来的受害者，由她去做，最合适。”
方棠长叹口气，抬手环抱住老公的脖子，点了点头，眼睛有些湿湿的。
她觉得柳茵好可怜，苏欢也好可怜，这个世界上的混蛋那么多，真想把他们统统都绳之以法。
“老公，我要是早一点知道就好了，我肯定，肯定比现在对柳茵更好。”
柳植脸上露出笑容，他搂紧了老婆的腰，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想，我暗恋了你那么多年，如果早一点在一起就好了……”
可后来又一想，还是不要早点了，早点了，他也许不那么成熟，不那么懂得体谅，也许还在咋咋呼呼，或者无法收心。
人总是一点一点成长的，柳植也走过一段漫长的时光，才有了今天的模样。
就这样吧，就这个时候在一起，这个时候求婚，这个时候走一生。
所有的一切，都是适逢时机，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5
哥哥有求于自己，柳茵都是二话不说的，这次和上次一样，她都是马上收拾东西，直接奔赴。
不同的是，上次带了双生子，这次，她是一个人来的。
第二天中午，柳茵就在日内瓦下了飞机。
柳植方棠去接机，在机场，柳植抱起妹妹转了转，放下，说了句：“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方棠看着柳茵，柳茵咕噜噜的大眼睛转了一圈，抬手指了指出口处的哈根达斯。
意思很明白，想吃冰淇淋。
柳植大笑着，左手老婆右手妹妹，直接往哈根达斯店里去。
捧着一大盒巧克力香草口味的冰淇淋，柳茵对着哥哥做了个手势：哥，保证完成任务！
与此同时的瑞典斯德哥尔摩，医学院的小礼堂里，济济一堂的剖析课刚刚上完，乔安娜一下讲台就看到了在不远处等待自己的郑普宏。
她没说话也没停顿，转身从另一个方向走。
郑普宏跟上去。
后门有中心的人和学校的人出来，他们和乔安娜都说了一会话后分开，各自忙碌去了。
活动共两天，演讲只是其中之一，包括剖析课和实例操作，实例操作中，乔安娜要带两个医学生做手术，全程现场直播。
实例手术安排在今天晚上，乔安娜还有点时间可以回酒店休息。
她下小礼堂的台阶，特地选择了侧梯，人丁稀少的那条路。
走了一段路后，郑医生上前，乔安娜回身，脸色严肃：“你怎么来了？郑，我们暂时别见面，跟来的那个人是杰斯的人，他看到了，对你不好。”
她指的是这次演讲会跟着她巡回的那个联络官兼助理。
“我有话和你说，有个东西，我需要给你看现场的直播连线。”
郑医生说，态度坚决：“很着急，最好现在就要。”
乔安娜莫名其妙：“郑，你在搞什么？”
6
两人顺着侧梯拐弯进了小礼堂旁的小树林，穿过树林的另一侧，是图书馆的长阶梯，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两人在楼梯上坐下。
郑医生手里握着手机和耳机，很认真也很郑重。
“乔安娜，我知道你很痛苦，这两年你一直都在挣扎，因为你还有良知，你不想失去现有的一切，却也不想做完全沉默的大多数。”
乔安娜没作声，也许是远离瑞士，她整个表情都放松了，柔和了许多，没那么紧绷着。
郑医生把无线耳机递上去，这边和柳植联系，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柳茵可以上去了。
不是视频连线，也不是双方对话，只是倾听，只是请乔安娜做一个无声的倾听者。
方棠在，苏琳在，柳茵和苏欢也在，她们五个女人，来一场安静的坦诚的对话。
乔安娜望着郑医生，这个人到中年，最近愁得都要快秃顶的中国医生，仅凭着良知和道义做着这些事情，他不知未来，只顾埋头前行。
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我给你听的，是方医生丈夫的妹妹和研究所苏医生妹妹的对话，她们都是受害者，她们的经历比你更惨痛。”
他简单描述了一下苏欢和柳茵的经历，乔安娜瞪圆了眼睛，满是不敢置信。
“帮帮她们，乔安娜，我认识最早的你，那个刚刚来中心上班，见谁都笑，热情得不得了的乔安娜，而这两年，你已经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乔安娜，帮帮她们，也帮帮自己，最重要的，是帮帮你自己！别这样过下去了，好不好？”
郑医生把耳机强行塞过去：“我知道你能听懂一点中文，别再找任何借口了，乔安娜，醒醒吧！”
他说完后起身离开，留下了乔安娜一个人。
乔安娜看着郑普宏的背影，看了很久，低头去看手机。
手机上的屏保是郑医生妻子和儿子的照片，他也有家有牵挂，却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乔安娜点开，把耳机戴上，这个无线耳机在进行微信语音通话，那边是柳植，这边是郑普宏。
柳植那边把手机交给了妹妹，始终保持着开启状态，而这边开不开声音，随乔安娜自己。
乔安娜没有开声音，她只是接通了，默默在听。
那边传来一个走路上楼的声音，还有一声轻轻的敲门声，然后是方棠的声音：“苏琳，你在门后吗？苏欢在不在？我替柳茵问问，她是否可以进去？”
苏琳说了句：“你等会儿，我问问……她在摇头，她不想见任何人，你们有什么话，就在门口说吧。”
苏琳的声音低落而沮丧，“我昨天说了，我妹妹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开口说话了，你真的坚持要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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