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春蚕计划

1

吴继梁惊了一下，也没有客套，伸手去扒拉，拿出其中两个药盒，就去找水。

李钰拧开的水瓶已经等好了，就在一边呢，他接过来喝水吃药。

“怎么买这么多？”他刚才也没来得及说，李钰就跑了，看着一堆药，胃更疼了。

李钰已经又下车绕到驾驶座，催他下车换人：“我不知道你习惯吃哪种，或者说吃哪种才有效，就都买了。”

吴继梁挪位置：“我皮实扛造，哪种都行，都管用……药钱多少？我转你。”

李钰没理他，车子重回车道往前开，她开车的风格和性格不一样，性格风风火火，开车沉沉稳稳。

吴继梁又说了两句药钱的事，她还是没理，吴继梁放弃，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休息。

他的脸色开始慢慢地好转，半个小时后，已经肉眼可见地恢复了正常，疼痛已经过去了。

李钰眼看着快到自己家小区了，又看了看吴继梁的脸色：“没事了？那能吃饺子了吗？”

吴继梁啊了一声。

“能的话就跟我下车吧，就算药钱，好不好？”

李钰问着好不好，却直接开进了小区，根本没去等答案。

吴继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车进了小区，顺着马路直往里开，心里的后悔啊，简直肠子都要悔青了。

本来只是下车去自行买药的事，结果一个疏忽，换来一次上门，车子方向盘还不在自己手上。

这真是……得，既来之，则安之吧。

车子在停车场停下，他下车往小区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去，李钰也没问，跟着。

在便利店，吴继梁拨通了李妈妈的电话，问老人家家里还缺什么？他正在小超市呢，缺啥他带啥，没有，他就随便买点啥上去了。

李妈妈乐坏了，也不客气，噼里啪啦说了好几样家常的东西。

吴继梁好呐一声，开始利索地买。

李钰在一边看着，听着，跟着，脸上是久违了的，轻松的笑容。

2

有了这一耽搁，方棠第二天的猪蹄也好，红烧鸡也好，都没吃上，因为吃完饺子回去已经晚了，家门口的菜市场关门了，老吴两手空空。

他提溜着给方棠的，只有一串冰糖葫芦。

方棠温了一个海盐包给他捆在胃上暖暖，聊胜于无。

柳植在手术台上，今天中午吃饭的，只有他们两个。

“滑雪基地那边别做了，我之前只想着给你解决压力，没多想你的休息时间少得可怜，这样下去，身体垮了，最后去得更多。”

方棠说，她把汤汤水水从老吴面前移开放到另一边。

老吴的胃病多年前就有，是轻微胃溃疡，不能喝粥和多喝汤水，要吃干的东西，没啥大事，太累就会犯，休息两天就好。

“柳植那一百万，我给你免了，你别管了，之前你还了的我，我已经转给了夏秋，你现在就还差她50万，你慢慢还，她说改天和你签个还款协议，你每个月还固定的，别这样拼命了。”

方棠慢悠悠地说了一长段话，压根就没去瞅老吴的脸色。

吴继梁愣了一下，要站起来说话，被方棠踢了一脚在小腿上，他乖乖坐下。

“我们现在的确不缺钱，”方棠想了想，指了指地下，“就这样说吧，这次的赔偿金，够我在北京就这个地段买套房子……挺好吧？”

她自我打趣，吴继梁骂了一句你有病。

她的手指头现在还是惨不忍睹，两个没了的指甲还没完全长出来，才长了短短的一截，劈了的也还有一条裂痕，还有其他的伤口，都褪去了，但痕迹还在。

这可是方棠的手啊，吴继梁昨天看到都想哭，恨不能暴起，怎么在她这里变成“挺好吧”。

“对啊，不然，都已经发生了，你还能怎样？”方棠瞥了一眼吴继梁，“你坐下，我有话说。”

吴继梁气鼓鼓坐下，过了一会，长叹口气。

“钱你收回去，别还了，我是有事找你的。”

3

方棠转身去了抽屉里，拿出几张纸，递给吴继梁，吴继梁接过来看。

春蚕计划？啥意思？

“我这次去九寨沟见妈妈，待了一周，觉得挺开心的，最后两天，我和柳植单独去了和顺，看到了留守在和顺的陶泽年，和陶大哥聊了聊。”

和顺的房子是租的，杜雪梅三人一口气付了十年房租后，开始大改造。

工程很大，里里外外上下水和每个房间，院子不小，陶泽年留了下来看着装修。

有了瑞士中心的合作后，方棠现在看任何东西，都觉得可以合作一把，上了瘾。

她在镇里的卫生院看到了各种设施，有偏落后的，有简单化的，按照她的说法来讲，就是远远不够看。

“和顺虽然是古镇，风景很好，但其实也就是个大村子，村子里如今基本上什么都能跟上，生活很便利，但医疗还是不够好。”

“我们待了两天，去了趟腾冲医院，也去了趟当地的公益医疗部门，我和柳植讨论了一下，想在那边做一个定点合作点，推行这个‘春蚕计划’。”

计划分成好几个项目，心胸外科是一块，中风脑梗等脑袋问题是一块，还有就是腰疼腿疼各类外伤，也是一块。

老吴出身骨科，从医中医科，对内外都有点研究，他们要拉老吴入伙。

“是不赚钱的公益项目，你和我们一起做，要占用你每年不少时间，代价就是柳植那一百万，我们不要你还了，你来帮我们。”

沉下去，说起来好听，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和金钱，他们能做的就是见缝插针，本职做好，尽量顾全。

那边妈妈在，杜姨在，夏秋那边，他们还没去问，但为了母亲能有个好的有保障的晚年生活，方棠只能力所能及。

这个项目，她想去申请医院的支持，还没动呢，老吴是第一个商量的。

老吴的能力远不止于此，看着他每个月为了蝇头小利奔波，方棠心里特别难受。

吴继梁已经看完了薄薄的两张纸，他把纸还给方棠，笑得很舒心。

“当然做，这种事，怎么可能少得了我？”

4

谈完公事，方棠边吃边谈起了私事，老吴的私事。

“你昨天的话，我回去想了想，觉得不对。”她一本正经，如果不是手上还拿着个鸡腿，表情会更有说服力的。

“什么叫没有门？哦，你现在没有门，难道以后也打算没有门？一个人在个铁盒子里关一辈子？我们迟早都要进铁盒子的，你那么着急现在就进去干嘛？”

方棠快人快语，她啃完了鸡腿，抽纸擦嘴，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

昨天老吴那话，听得她哑口无言又心疼万分，可是回家去想怎么都不对。

人生的意义不就是在于未知的风景和不断攀高往前的快乐吗？门都没有，那说明在爱情这方面，老吴就是心如止水了啊。

她虽然不喜欢李钰，但更不喜欢心如止水的老吴。

相比之下，李钰好像也没啥毛病啊，除了刚开始给他们玩了个大的欺骗游戏，但说到底，人家又没害过他们。

“谁能事事坦白？你能吗？不能吧？我也不能，我这次的赔偿金还藏起了一部分呢，不给柳植知道，你能说我坏吗？不能吧？”

为了说服老吴，方棠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自黑。

她才没“藏”钱不告诉柳植，而是柳植所有的钱都在明面上而已。

方棠坐到沙发那边去，给老吴解下肚皮上的海盐包，并肩坐在一起，她很自然地把脑袋靠在了老吴的肩膀上。

“哥，都这么久了，如果不是真喜欢你，人家跟你耗个什么劲啊？这世道，碰上个自己真心喜欢的，靠谱的，有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一声“哥”把老吴的心都喊软了，他叹了口气，拿起方棠的手去看她的伤口，摸了好几下，叹了好几下。

两情相悦如方棠柳植都风波不断，其他人呢？夏秋和陶泽丰一样煎熬地走过了风风雨雨，在一起——有多容易，又有多难。

“我是真不怪她，我只是不知道……”

吴继梁转头看着方棠：“棠棠，我只是不知道，我是否还能真心付出了，我总觉得看什么，都像隔了一层似的，没太多感受没多激动，有和没有都变得无所谓。”

而且，最近这一年，父母也不催他了，可能是看出来儿子是真的不想再提，吴家父母都安静了下来。

没有家长的压力，自己又懈怠，老吴就更佛系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方棠就是狠狠地一巴掌，啪嗒在他的胳膊上，老吴痛呼一声。

5

“你胡扯啥呢！”方棠柳眉倒竖，人凶得不得了。

“有没有都无所谓了是吧？那我问你，如果李钰也被人绑起来丢到河里，马上就要死了，你去救，你也会死，你还无所谓吗？”

“你胡说什么你！”老吴呵斥，没等她话音落脸都白了，“别乱讲话，呸呸呸。”

方棠的视频他们是都看过了的，当初闹得最大的那几天，他们都翻墙去看过那些视频，都吓死了，一个个的，没人不心有余悸。

方棠眼圈红了。

老吴上半身都直了起来，一脸严肃：“快呸呸呸，这种事不能拿来开玩笑的，谁都不行。”

“你以为你多老了？你又以为你多小啊？”方棠嚷嚷了起来，“你真以为还有好长好多时间是不是？不是的老吴，人死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可以接受老吴不喜欢李钰，另外爱个其他人，更可以接受老吴哪怕做个风流种，从此女朋友不断都可以。但什么无所谓？太让她讨厌了。

干嘛要无所谓，人就是因为对自己没要求了，无所谓了，得过且过了，才会一切都马马虎虎，勉勉强强，成为了机器。

方棠站起来，毫不客气一脚脚轻踢着老吴的小腿，踢了好几下。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你开开心心，幸福得不得了，喜欢就去追求，爱就正大光明，事业有，爱人也要有。”

“我就要你什么都有，都是最好的。”

老吴被方棠弄得简直没有了脾气，最后双手求饶，求姑奶奶放过。

“下周我们去临终关怀医院，李钰去，你通知。”

“好。”

“我们周末聚餐，给我接风洗尘压惊，你带她来。”

“好。”

“还有，你要试一试，如果实在没有爱，我就不管，但不准拿这个死样给我看，打起精神来。”

“好好好，姑奶奶，你说什么都行，能放我回去了不？”

“不行，饭后半小时吃药，你给我老实待着，还没半小时呢。”

6

走廊尽头走过一个小护士，看到了站在方医生办公室门口的柳植，刚想叫，被柳植竖起指头噤了声。

小护士走了，柳植靠在门边，摸摸嘴角笑了起来。

他刚下手术台往老婆这边走，就听到了这番话，啧，老婆真厉害，老婆出马，一个顶三。

他、夏秋夫妇加一起，都没有方棠在老吴面前的这种神气活现，真是奇了怪了。

他转身走开，掏出手机给李钰拨了过去。

“……你放心，方棠回来，大事给你搞定了一半……还应该说是你自己的功劳，没有你的那个电话，方棠不会那么容易心软。”

……

北京城的另一头，美玉商贸公司，陶泽丰在工作中接到了梁璇梁老板的电话。

“泽丰，明天晚上你来一趟我家里，我有个家宴……”

梁璇停了停，多解释了一句：“是一群挺重要的朋友，我介绍你们认识。”

陶泽丰愣了几秒，很快说了声好。“携夫人？”他笑问。

梁璇哈哈乐，说都可以，只是几个朋友聊聊天，带不带夫人都可以，无所谓。

陶泽丰应了声就要挂电话，梁璇却没有挂电话的意思，问起了那批走私酒。

两批酒一共上千万，陶泽丰这两个多月感觉自己都在吐血，终于全部搞好，并且大部分都有了去处。

“剩了些，但足够我们自己消化了，中秋国庆快到了，年底也马上来了，旺季呢。”

提到工作，陶泽丰兴致高昂，滔滔不绝。

梁璇在电话那头笑，陶泽丰都说完了，她还在笑。

“泽丰，你还记得我那天在泳池边说的话吗？”

哪句？陶泽丰怔了怔，想起那句：你放心，梁姐不会害你的。

他好像隐隐猜到了什么，没吱声，等着。

梁璇笑着，慢悠悠地：“陶泽丰，你的好日子要来了，你准备好接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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