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被骗了

1

陶泽丰在半夜十二点多被叫醒，听柳植大概说完后，第一个反应是断然不信。

怎么可能？孙淼？阳光健气活泼又可爱的孙淼！

如果孙淼都是坏孩子，那就没好孩子了。

他二话不说，直接换衣服，开车过来了。

进门的时候，方棠刚从卫生间吐了出来，摆着手冲他苦笑：“没办法，太恶心了。”

方棠是真想当自己没看过的，那种恶心程度，远超过了自己第一次打开人脑袋的冲击。

她刚想了解来龙去脉，强行让自己看下去，却越看越心惊。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大明星用‘喜欢’、‘谈恋爱’的名义驯化，你别怪我用这个词，他们对话里自己说的——驯化。”

方棠喘口气，大明星驯化小粉丝的故事。

“再往简单说。就是余小慧被人渣骗了感情，而那个人渣，和你有关系。”

柳植叹口气：“也和我们有关系，我们在加拿大可沾了梁璇不少光，全叔，原公子，都是她找的。”

甚至于孙淼，他也见过，当然方棠没见过。

方棠刚救上来时，人还在昏迷，孙淼跟着全叔过来探望过，小孩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很好。

陶泽丰说得没错，一看就是那种家世良好，健健康康的孩子，和变态不搭边。

方棠心里突然冒出杰斯那张脸，脱口而出：“人不可貌相。”

陶泽丰明显不悦：“再不可貌相也不可以一棒子打死了，现在网上打着明星、经纪人的由头骗钱的人，还少吗？”

方棠叹了口气，这件事，还真的只有余小慧自己，才能说清楚了。

“别猜了，都回家吧，等余小慧精神好点就去问问她，她是当事人，最清楚到底是不是大明星，还有，即使真的要报案，也要她自己出面，我们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温玉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众人面面相觑，各自无语。

2

方棠回去睡了一觉，第二天中午上班前，绕到医院去看余小慧。

护士说，余小慧醒了后就根本没睡，一直睁着眼睛看着窗外，也不说话，就是发呆。

而余韦德不可能不上班，他请不到假，今天一早走了。

“病人说她要休息，听说，其他的家属都暂时被哥哥堵回去了。”

方棠推门进房，医院知道是她的亲戚，抢救完后，马上安排了双人病房，但其实另一张床没人，待遇很可以。

余小慧听到声音转回头，看见她愣住了，方棠还没走到床边呢，她就开始掉眼泪。

“你到底遇到什么事，说出来，别一个人闷在心里，我帮不了你还有警察呢，总有地方说理的。”方棠低声说。

余小慧眼泪都掉得没声音：“你帮不了我的。”

方棠在床边坐下，“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帮不帮得了你呢？”她抽纸给余小慧擦眼泪，心里有些难过。

余小慧憋了许久，才开口：“我被人……拍了那种视频，对方威胁我，要满足他的要求，不然就发到网上去，让……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婊子，是个贱货。”

长睫毛上的眼泪不堪重负，一滴滴掉下，顺着鬓角，早就把枕头染湿了一大块。

“我不是……”女孩脸上有要崩溃的脆弱，神情怔忡，满是绝望，“我不是。”

方棠倾身过去抱住了她，脑子里全是不久前在瑞士的那帮女人，还有轰隆隆的漫天洪水。

她闭了闭眼睛，果然和电脑上的都符合，这一年来，余小慧被“偶像”洗脑，已经脆弱成纸扎的人了。

她想起之前那个活泼爱笑的小姑娘，心里的难过漫无边际。

“你不是，你当然不是，你是个好女孩，非常好的女孩。”

余小慧一个劲摇头，哭得连话都说不完整，方棠没再追问细节，只连连安抚。

过了十几分钟，余小慧哭累了，再加上本来就失血和缺氧，她很快撑不住，还没完全停下来，就睡着了。

方棠站在床边看着，心里默想：还是要慢慢来啊，慢慢来吧。

3

陶泽丰答应了先不打草惊蛇，还好他和梁璇不会天天见，和孙淼更不会，否则他都不知道戏要怎么演下去。

他和柳植一起去咨询律师，得到的答案，一律都是这充其量不过是情感纠纷，或口头威胁，对方并没有实质性地真正把照片散布出去，不会被立案的。

而余小慧的自杀，是她自己的选择，在聊天记录里，“孙淼”并没有明确要她去死，所有的话都是有暗示没明确，很难定罪。

这些东西，除非余小慧自己跳出来，那或许有一半的可能警察会管，但依然证据不足，聊天记录只能做参考，是孤证。

其实说来说去，这种事情，如果受害者自己不举证，没有人有办法。

三天后余小慧出院，来接的人只有方棠。

人是商量好了的，余韦德也知道了妹妹被欺负的事情，在愤怒过后，他也同意了柳植他们的处理意见。

就是先从余小慧这里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泽丰不认为那是孙淼，柳植和方棠经历过杰斯事件后，均持保留意见，他们期盼着余小慧能给出更多的确切讯息。

从医院回家，方棠坐在客厅等，余小慧说有东西要给她，希望等会儿她拿出去扔掉。

过了十几分钟，方棠看到小姑娘抱着个大纸箱子出来，抱不动，最后只能用脚踢。

踢近一看，里面全是满满的——孙淼的各种海报和签名照，还有周边。

“都不要了。”余小慧低低地说，箱子里还有一个大塑料袋，黑色的，方棠去拨，被余小慧挡住。

“都丢掉，不要了，别看，嫂子，太……太丢人了。”余小慧一脸难堪，眼泪又在眼睛里打转。

方棠已经隐隐看到一个蜘蛛模样的影子，汗毛立即立了起来，马上收手。

袋子里的，应该是原本放在床头柜里的东西。

“丢掉可以，你得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要知道真相，全部的。”方棠加重了语气。

余小慧过了许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4

楼下路边的车子里，柳植等人分坐两辆车，正在听实时录音。

他们都还脸色平静，只有余韦德，这几天憔悴了许多，和楼上的妹妹一样苍白。

去年夏天，余小慧去捧场孙淼的某次广告品牌见面会，离开时收到了某人递过来的名片，那人说自己是孙淼的经纪人全叔。

全叔先夸了一顿余小慧的外貌后，邀请她参加三天后孙淼的另一个活动，说可以和偶像近距离接触。

“他说有MTV正在选角，有很多漂亮的女孩一起，不是我一个人，别害怕。”

余小慧的声音有气无力，在轻轻颤抖，方棠握着她的手，给她勇气和力量往下说。

活动余小慧去了，但到了才知道临时取消了，说孙淼在外地工作，没赶回来，没法亲临现场。因为这个，全叔还特地出面，请她们这六个女孩吃了饭。

吃饭途中，全叔有意无意夸大了女孩们的竞争，于是，这些姑娘们还没看到好处呢，就开始了窝里斗。

余小慧不喜欢这种氛围，当时就离开了，放弃了选角的机会，但和全叔的单独联系，却开始多了起来。

然后，在某次和全叔闲聊打听行程时，被孙淼听见，偶像和她搭上了话。

“我一直是孙淼的粉，在他粉丝最少的时候我就在了，那时候，我会给他的微博发私信和评论，但他从来没回，所以，他突然和我搭话，把我乐坏了。”

余小慧眼睛里的光彻底消失，慢慢堕入了无边灰暗。

开始聊天，慢慢地，慢慢地，孙淼给了她私人号码，两人联系多了起来。

大概三个月，余小慧彻底沦陷。

孙淼是个老手，撩得行云流水，得心应手，他用巧妙的语言，适当的暧昧，勾得老实孩子余小慧五迷三道的。

仅用了一个秋天，余小慧就死心塌地了。

5

她相信了孙淼的所有甜言蜜语，也相信了他的所有承诺，默默地，当了他的“网上女朋友”，开始恋爱。

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爱情最可怕？不是毁灭性质的，而是想象中的。

想象中什么都有，而现实呢？是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被人爱过，无论多努力，也没有被人好好爱过，哥哥也好，妈妈也好，他们眼睛里永远没有我，我……也很努力地在独立自强，但有时候真的……很寂寞。”

余小慧怅然若失，一双原本明如秋水的眼睛，变成了熄灭的灯。

她完全被孙淼俘虏了，相信他的所有话，满足他的所有指令，两人用文字和语音发生亲密关系，晚上常常相伴入眠，她踩进了陷阱里，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明星的秘密女友，放在心尖上的爱人，这简直就是她能想到的幸福的极限。

“你没有过丝毫怀疑吗？你们是什么时候见的第一面？”方棠问。

沉默了许久后，余小慧轻微地哽咽起来：“就是一个月以前。”

本来是两个多月前的，孙淼那边可能觉得可以收网了，约了她在欢潮KTV见面，还叮嘱她要全副武装，伪装好自己，结果她去了，他却没出现。

方棠点头，就是那次柳植看到她的那次了，那之后的没两天，她也和余小慧见了一面，她当时还是一副恋爱中小女孩的甜蜜样呢。

“他说临时有通告，改了时间，要往后延，一直延到一个多月前，我们终于见了第一面。”

余小慧的脸上彻底褪去了所有血色，白得发青，还窸窸窣窣开始抖了起来。

方棠实在不忍心，环抱住她的肩膀，说如果觉得太痛苦就不要说下去了。

她大概料到了什么，尽管这些话很重要，但她还是不忍心。

余小慧张了张嘴，哽咽着：“我没见到孙淼，从头到尾都没看到他的人，我只知道有人，但不知道是谁。”

“不过，应该是他啊，除了他，还有谁呢？”

方棠脑子一炸：“你说什么？！你没看到人？”

6

余小慧来到一个高档会所，她在门口接到了孙淼的电话，走进去，侍者带她在某个房间坐下，孙淼说东西随便享用，等他二十分钟到。

她对孙淼实在没有一点戒心，于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喝了桌子上的饮料。

她很快意识模糊，手脚无力起来，但已经跑不动，跑不掉了。

“我想逃，但逃不掉，勉强走到门口，就被人从后面抱住，被拖到了沙发上……”

余小慧开始崩溃，她的颤抖越来越厉害，人像疯子一样，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她既然和孙淼谈了一年的恋爱，既然早就打算见面，既然来见面，就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说句真心话，对于这些，她其实是有准备的。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会在意识模糊时，被人强迫的情况下发生关系。

整个过程她一直在哭，却无力挣扎，连眼泪都是无声地流淌，她知道身上有人，也能闻到香水味，甚至还能感觉到有人在拍照，但她却连眼睛都睁不开，根本无能为力。

“你没想过报警吗？”方棠拳头都硬了，直想打人。

“他用视频威胁我，说只要我报警，就把那些发到网上，而且他有足够的钱请最好的律师，他会让我身败名裂，什么都没有。”

余小慧低垂着头，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外加濒死的小白菜。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威胁我去见他，然后拍下更多的视频，一再地恶性循环，一再地……”

方棠有点懵：“等会儿，小慧，你是说你被威胁着去了几次，每一次都没看到人？”

余小慧点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她的眼泪把整张脸都泡肿了。

“他威胁我喝东西，不喝就有人过来灌，然后我就昏昏沉沉的，一共发生了四次……”

压力和屈辱一点点积累，痛苦无处发泄，余小慧心灰意冷，选择了死亡。

“不是他要你死的？”

“不是，”余小慧望着前方虚无的某点，“活着有什么意思呢？那么辛苦，最后还是被人玩弄，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死了。”

方棠的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她感觉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却又看不到摸不着，像是黑夜中，有只猛兽盯着自己。

她能感觉到那种恐惧，却偏偏什么都看不到。

孙淼？全叔？方棠还是不信。

“你给我他们的电话，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小慧，我觉得你可能……从头到尾都被人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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