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有狐说2

　　陈毅生摆了会儿脸色，见平时都会暗捧他的学子们此时注意力都被台上的吴宪祖和胡元夺走，没有一个发现他脸色不好的，顿时更加气愤。

　　还是他身边的小厮，虽然也专注于看台上的辩论，却也分出几分心神来关注自己的主子。

　　察觉到陈毅生已经安静了有一会儿的小厮一回头，就看见陈毅生面沉如水，坐姿也端正起来，不顾及微服私访摆足了架子。

　　小厮心想坏了，主子这是不高兴了，他连忙说道：“主子，我看那孩子根本就是在诡辩，仗着自己年龄小尽说一些胡话。

　　偏偏众人还捧他，分明就是眼见吴宪祖那老货心仪此子，为了与那老货攀关系才连连赞叹，真是把辩学大会的氛围都给破坏了！”

　　陈毅生冷哼一声：“那孩子确实是有些本事，但也不过是耍些小聪明罢了，那吴宪祖将之捧上高阁，早晚会狠狠摔下来，到那时他便知道痛了。”

　　“正是呢！”小厮也是个会看眼色的，否则也不会被陈毅生带在身边。

　　此时他非常自然地递了个话头给陈毅生：“老爷，您看他们那阿谀奉承的样子，简直坏了府城学子的风气！

　　还得是您出手，教育一下这些人，他们才能知道什么才是正统，什么才是规矩呀！”

　　陈毅生矜持地点了点头：“今日老夫微服私访，本不愿意暴露身份参与其中，然而眼下情景实难弃之不顾，也罢，老夫便说上几句。”

　　他站起身来，双手负于背后，轻咳几声，表示自己要发言了。

　　然而此时胡元又说了一句犀利观点，全场瞬间哗然，赞叹声不绝于耳。

　　就连跟陈毅生同桌的那几个学子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胡元身上，根本没有发现陈毅生站起来了。

　　陈毅生的脸色瞬间黑透，他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身旁的小厮立刻懂了他的意思。

　　“各位，各位让一让！”小厮伸手去扒拉前面的人：“让我家老爷上台！”

　　前面的学子们正全神贯注听着台上的辩论，被小厮一把啦顿时不满回头，却在看见身后的陈毅生时脸色一变，纷纷让开了道路。

　　陈毅生便排众而出，缓步上台：“黄口小儿无知之言，尔等竟也奉为圭皋，实在是可笑！”

　　吴宪祖正满脸慈祥爱护地看着胡元与人辩论，忽听陈毅生之言，脸色顿时一变：“陈兄如此言语，想必是有些高见？不妨说来，大家一起听听。”

　　陈毅生勾出一抹冷笑：“胡元不过七岁，在台上如此大放厥词，尔等竟也能将其捧到如此高度，老夫不禁怀疑尔等呃眼界。”

　　胡元大抵是从小被人宠惯了，根本不懂什么叫藏拙，也不懂什么叫谦逊，当下呛道：“我虽然只有七岁，却也知道不要随意否定别人的道理。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阁下已经不惑之年，竟连这样浅显的名言都不知道么？”

　　陈毅生的脸色本来就黑，此时更是黑如锅底：“黄口小儿，竟也敢顶撞老夫？尊师敬长，才是孝贤学子，你还差得太远！”

　　胡元却笑了：“我自然尊师敬长，然而我只尊敬值得尊敬的人！要是像某些人一样，仗着自己虚长几十年就对小辈肆意指点说教，又有什么可尊敬的？”

　　他说完之后，甚至还朝吴宪祖拱了拱手：“先生，虽然小子还没有行拜师礼，但是在小子心中，您已经是小子的老师。

　　就算谈到尊师敬长，小子也只会尊敬您。至于其他人，尤其是一开始就对小子恶言相向的人，请恕小子无法回以敬意！

　　毕竟小子才七岁，还是一个什么道理都不懂的黄口小儿不是么？”

　　此话一出，吴宪祖顿时大笑出声：“你啊你啊，真是长了一条巧舌！你这个学生，老夫今日收定了！”

　　他朗声说道：“今日，在聚贤楼各位见证之下，老夫便收胡元为徒！”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小厮端着一碗清茶上台：“吴夫子，这是我家楼主特地为吴夫子收徒准备的茶水。”

　　胡元一看，立即从小厮手中接过茶盏，对着吴宪祖跪了下去：“老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吴宪祖立刻接过茶碗：“好！好！好！”

　　两人就这么把陈毅生晾在一旁，旁若无人地拜师收徒了。

　　陈毅生气得脸色涨红，自从他开办自己的书院、教出了几名进士之后，还从未有人敢如此下他的脸面。

　　他怒气冲冲地说道：“无知小子，你可知老夫是谁！如此顶撞无礼，你前途堪忧！”

　　胡元站起身来，对陈毅生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你是谁对我而言很重要么？我今年才七岁，还不是为了前途而忧心的年纪。

　　而你，恐怕也是看不到我登科及第的那一天的吧！”

　　他这话，明晃晃是在嘲笑陈毅生人老体弱，活不到胡元长大的那一天了。

　　这话实在无理，然而陈毅生挑衅在先，故而吴宪祖并未开口纠正，倒是台下学子们有不满之声。

　　“不管怎么样，陈师是当代大儒，也算是桃李满天下，这小孩儿怎么可以如此诅咒陈师？”

　　“正是呢！先前还觉得这孩子言语犀利，前途不可限量，可现在看来他是成也利嘴，败也利嘴，恐怕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得罪一些大人物，从此消失在世间。”

　　“你这话我可不同意，你听到胡元诅咒陈师后，竟然以相同的方式去诅咒胡元，你又有什么把握，确定日后你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我说你们在为别人声讨之前能不能先判断一下对错？胡元的言论是不妥当，但那也是因为陈师挑衅在先，胡元怎么就不能反击了？”

　　“没错，倘若胡元忍下这口气，你们又该说他欺软怕硬、行事窝囊了，我看啊，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就不要多管，还是多看看书吧！”

　　台下学子的发言毁誉参半，与陈毅生所想象的一边倒大相径庭。

　　他未曾料到，自己居然会在聚贤楼如此丢面，顿时愤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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