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大胜

成楹目送武邑离去后，安安静静坐在案几边收拢地图。

她身上无官无职，本就不该参与军事，若是贸然参战，就算打赢了，也会让武邑这个主帅尴尬，传回京都，更会生出风云，让萧瞻难堪。况且，她相信武邑能赢。

成楹遵守走之前，跟萧瞻许下的承诺，老实待着。

话说另一头，行于汉水之上的梅勇捷，仰头望天，忧心忡忡，上空忽然乌云密布，这是要落大雨的征兆。

梅勇捷知道樊城是武邑的大本营，防备必然严密，他带着奇兵偷袭，胜算并不是很大。他没指望直接将樊城打下来，而是把主意打到了城外码头处，打算将码头焚毁一空，既可以毁了北楚军的粮道，又能烧掉不少战船。

可这见鬼的天气，要落雨，火还怎么烧得起来？

梅勇捷满腹忧心，只能赌一把，赌这雨落不下来。

他命死士冲锋在前，夺下樊城码头，随后把船上的柴草搬运下来，此时正值东北风刮得紧，火借风势，越燃越大。一支支火箭射入城外的营帐中，顿时呼呼啦啦燃烧起来。

汉水之上，几艘小船正往樊城这边划来，武邑虽然早在心里推算了千万遍战况，码头被毁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仍催促亲卫赶快行船，毕竟他早一步回樊城指挥，胜算就大一分。

之前梅勇捷派出去袭击蔡阳的小股奇兵，被皇帝的虎贲军按下去，没有起到扰乱南阳后方的作用，武邑很清楚，这只是因为他运气好，皇帝恰好在南阳而已，若是此战再失利，等待他的恐怕就是无穷无尽的弹劾了……

他的压力也很大。

樊城外，随着一个个码头被捣毁，有校尉察觉出不对劲：“梅将军，这码头里怎么尽是破船烂船？这样的船怎么开出去作战？敌军营地里怎么连声惨叫都没有？莫不是有诈？”

这时，阴云覆盖已久的天空落起瓢泼大雨。

被烧了一半的码头渐渐熄灭，扬州军的心也逐渐冰凉，还打算放火烧毁浮桥、断绝樊城和襄阳城联系的梅勇捷，只得命令一群士卒看好浮桥，勿要令北楚援军从对岸跑过来。暴雨来得太突然，找不到躲避的地方，人人湿如落汤鸡。

另一边，武邑悄悄登岸，避开扬州军的耳目，取道后城门，入了樊城。

在樊城里憋了好久的士卒见到主帅赶过来，顿时士气大振，武邑摘下斗笠，任凭大雨落满头脸，大笑道：“诸位，想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吗？机会就在城外！皇帝陛下就在宛城看着呢，加官晋爵的诏书能发到谁的手里，就看今日！”

“大家不要担心，城外不过万余之众，本将军早就在樊城右方的山林中，布置了一支奇兵！等我们出城之后，援军就会从山上杀下来，加入战场！我们的兵力，远比敌军想象的要多！”

“且随本将军出城灭敌！这一次，我们要做到，全歼敌军！”

“先生火做饭，吃饱了饭，才有力气杀敌！”

.

这场雨不仅下得大，时间还长，落了一天一夜。

扬州军被淋惨了，大批人躲回船上，在汉水上摇摇晃晃。一切可燃的物体都被大雨浇透，没法做饭，只能啃泡湿了的干粮。

之前有校尉怀疑码头和营地是武邑布置的局，可随着小股北楚军从后面的营地冲出来，被扬州军击败之后，众人安下心来，梅勇捷还指望等雨停之后，攻打樊城，因此并没立即撤走。

他心里认定，樊城遭了这次奇袭，加上天落大雨，北楚军定然不敢出城迎战，而他们守在北岸边，若是南岸边有敌军过来增援，他就打对方一个半渡而击……

结果，收到斥候传来的消息：“樊城方向有大批士卒出城，不下万余，正奔着我军方向来，领军的人是武邑！”

“樊城右边山林中也有大股敌军出没！他们乘船沿汉水支流而下，堵截了我军的后路！”

“武邑竟然在樊城？”

梅勇捷吃了一惊，很快镇定下来，这说明襄阳那里的敌军没有主心骨，丞相王礼必然能取胜。

后路被断，想跑也跑不了，梅勇捷拔剑出鞘，高呼道：“将士们，敌军倾巢出动，就是想把我们全歼于此，兵书有云，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我们今日，干脆打一出，‘背水之战’！”

想打背水一战？武邑只能说，很佩服梅勇捷的勇气。

他在高处观察着敌军的举动，看到扬州军主力果真列阵于汉水之畔，笑道：“打赢背水一战的那位英雄，可没这么头铁，人家藏着偏师呢。梅勇捷生搬硬套别人的战术，只怕会死无全尸。”

“将我军主力一分为二，以钳形阵向前逼近，围东、西两面，空出北方。”

留出北方，是围三阙一之策，扬州军若真敢往北面跑，北楚伏兵定会将其绞得粉碎。

两面被围，一边有陷阱，后面还是汉水，汉水上遍布北楚军的战船，重重包围之下，扬州军自己先乱了起来。

“拖不得，必须主动出击！”梅勇捷暗暗着急，在斩杀了几个企图逃跑的溃卒之后，高声下令，扬州军迈着并不整齐的阵型，向北楚军走去。

但，溃逃会传染，一旦有一支部队开始溃逃，其他部队也不会景气，明知这场仗打不赢，谁还愿意冲上去送死呢？阵列走到一半，前面的人回头一瞧，嘿，后面的队伍跑哪儿去了？

士卒逃，伍长不能制止，索性也跑掉了，一系列连锁反应之下，根本用不着北楚军出击，扬州军已纷乱如麻，任由梅勇捷喊破了嗓子，甚至砍杀一名逃窜的偏将军立威，却于事无补。

北楚军在武邑下达总攻的号令后，冲锋起来。

雨刚停没多久，地上满是泥泞，队伍冲得慢极了，一抬脚就溅后面的人一身泥点子，但对付溃败的扬州军，绰绰有余，一个时辰后，便将扬州军的阵营拆分成几大块，扬州军进退维谷，无路可逃，最后一波接一波，被赶入汉水中，不少人随水冲走，有的人扒着岸沿，撞上北楚军锋利的长矛。

随着招降的声音响起，陆续有人放下兵器，退出战场，梅勇捷在退至汉水边沿的那一刻，还想着带队突围，和王礼的部队汇合，然后一队弓弩手围上来，将其和一众亲卫送入黄泉。他的尸体轰然倒入汉水，或许能随着水漂回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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