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入宫(一)
次日霜湛动身进宫,除了王妃娄氏外,其余妾侍三人,随身奴婢随从,浩浩荡荡竟有百余人,这般坐着轿辇去了皇宫,甚是招摇。而霜湛所坐轿辇更是华贵宽敞,除四周团团锦缎笼罩,更铺着虎皮地毯,他一身对襟长袍,卧坐其上,抱着徐鱼儿,笑吟吟地看着坐在一旁的娄晏紫、闾烟和何靖双,道:“诸位夫人何必这般矜持,不若和本王在这儿参个欢喜禅如何?”
娄晏紫和闾烟俱是瞪了他一眼,只是何靖双态度温和,但也只是螓首装作未闻,只面颊上却是红了。
晓月这些大丫鬟也是坐着轿辇的,此行是吉是凶,她心底里也去直打鼓。
这般停停走走,半日的路程耗了一日方才走完。她听得外头人头攒动的声音,便掀开轿帘往外望去,果然已到了皇宫。
当年她从柔然嫁入大齐的时候,这皇宫她也曾来过一次,这个皇宫还几代前朝修建,道大齐攻入京都,这便也成了大齐的皇都,这些年到处战乱不断,当今皇上又是勤俭,这皇宫只是简单修葺,远远望去只觉得有种斑斓陈旧,便若前朝旧事,一一能让人记起,有着尘埃般的灰烬。
她甚至还记得先皇的面容,虽然他头发花白,面容枯槁,但是九五之尊的威严,却让她隐隐总是害怕,而他也只是远远看着她,有着一种疏离的厌恶,而他的厌恶,也是这般高高在上,让年幼独自来到中原的她感到莫名的害怕。如今想来,那个时候的他,分明为心爱的四子指定了与他相配的人的联姻,这联姻未必能拥他上皇位,却也足以让他在权力斗争中自保,可是他这样的用心良心却被他的四子辜负了,为了她这样一个异族女子而辜负了,她忽而明白了他眉宇间隐隐的厌恶,只是因着天子的风度而没有发作起来。
她随着霜湛等人入了宫,一路风景如昨,林林总总,让她不禁愁思万千。
宫中规矩繁多,他们先是都被搜了身,然后侍婢随从们都现在外头屋子住下了,因她是王妃的贴身丫鬟,故跟着主子们一路穿过外殿、中殿往内殿走去。
因是寒冬,这皇宫里也是铺着厚厚的雪,一眼望过去,便是白皑皑的一片,银装素裹,甚是肃穆。
晓月瞧着这一路走过来竟是一点嫣红绿影也无,不由诧异问道:“怎么皇宫里没有一点儿花草?”
娄晏紫走在她前面,双手笼在暖套里,听到晓月这般问,顺口答道:“当今皇上于花粉过敏,故而宫里一向是不栽种花草的。”
闾烟听了,脸上微微带了一抹笑道:“王妃妹妹对于当今皇上的事了解还真多呢!”
娄晏紫瞟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姐姐是当今皇后,我在皇宫里走动的多,又有什么奇怪?”
闾烟含笑道:“是啊,当真不奇怪呢。”
晓月听闾烟语气奇怪,又想到她曾说娄晏紫处心积虑想嫁到皇宫里来,心道难道真有其事?她环顾这空旷地域,不由感慨若是一点花草也无,看上去真的太空荡荡了,徒然便让人有着萧瑟之意。
他们一行人徐徐走到内殿“卿春阁”,殿中二王爷、五王爷、六王爷俱在,他们见到霜湛前来,竟是妻妾俱带了来,一时不由哭笑不得,倒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了。
晓月默默站在娄晏紫背后,却偷偷打量这几个王爷:二王爷霜凌如今三十有余,生得面黄肌瘦,若非一身华服,当真如同病夫一般,有哪里有皇子天威?他眼睛里隐隐带有一层幽绿,看上去便是身上带着病的;五王爷霜皓如今不过二十岁出头年纪,与霜湛倒是颇为相像,站在霜凌身边显得生机勃勃;而六王爷霜渤更是稚嫩,脸上总是带着嘻嘻笑容,便如个孩子一般。
霜凌和霜皓尚无反应,霜渤已经笑嘻嘻地奔到霜湛身边,说道:“四哥你总算来了!你倒真是享福,这么一趟就把这么多美人带来了。哎,可惜渤儿在南方,距离这儿太远,否则也想把家里那帮美人带来。”
霜湛轻摇扇子笑道:“这不带家里的母老虎来不是更好?四哥可带你去京城的花花场所逛个遍!”此般天气寒冷,他摇着扇子,不过故作风雅而已。
霜渤一听,果然两眼发亮,“四哥你可要当真带我去?”
“那是,”霜湛指着徐鱼儿说道,“我这个夫人,便是花满楼带回来的,你看可是风致嫣然?你若看得中了,便是带一个回去又如何?”
霜渤吐舌道:“我家可是母老虎,比不得四嫂贤良。”他说着望向娄晏紫,满脸艳羡之色,“四嫂果然不愧是京中第一美女,四哥你好福气啊。”
娄晏紫对他温柔笑了笑,算是对他称许的回应。
霜皓看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的话全无正经,不由浓眉紧锁,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说这些不打紧的做什么?”
霜湛望向霜皓,经年不见,历经战火延绵,他原本白皙的肌肤如今亦是古铜之色,清秀面孔上亦是染了风霜,他想起京中传闻,说因霜皓生得俊美,每每作战之时便会戴上狰狞面具,以做慑敌之效果,实则他那一柄银枪,不惧生死的胆色,便没有这个面具,也足以让敌人闻风丧胆了。他望着霜皓,目中忽而掠过一道恍惚,面上却仍是带着自嘲笑意,“五弟,你六弟和我都是闲散在家惯了的,这涉及军事,自然还是你和二哥商量做主,我们又能如何呢?”
霜皓笑容如雾般薄凉,“四哥既如此说,霜皓也无言以对。”
霜凌轻咳两声道:“我也是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此次大哥也是糊涂了……可是三弟既然已经称帝,他再多不满,如今这般也是谋逆了……又何苦来着?”
霜湛眉宇间掠过一丝讥诮,说道:“是不是大哥成心谋反,怕还说不定呢?”
霜凌青黄面孔上不免闪现不安,“你是说……”
“大哥再有不甘,早些年不动作,倒是等到三哥这皇位坐稳了动作了,”霜湛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可真不像大哥作风啊!”
霜皓怔了一下道:“你是说……”
霜湛却又扬眉一笑,“五弟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到底也是闲散那么多年了,朝廷中许多事我原是不知道的,或许大哥的心什么时候变了也不可知。”
一时间卿春阁的众位天之骄子都是各怀心事,阁内鸦雀无声。
“诸位王爷都来了呢?皇上已经下朝,如今在‘昭阳殿’等候。”一位宫装美女微笑着走来,她身穿红色缎带明黄色宫服,头戴五凤朝阳攒珠玲珑冠,乌黑秀发梳成高耸的飞仙髻,缀以数十颗滚圆明珠,脑后簪着凤凰于飞衔珠步摇。
那宫装美女身后还跟着数十位奴婢和随从,这般装束和排场,想来在宫中也只有皇后娄婧所有。
晓月不由细细打量这位皇后,她的容貌也不是绝美,相比于娄晏紫颇有不足,但一颦一笑俱带着说不出的端庄,只远远看着,便让人觉得她身份的尊贵。
“姐姐。”娄晏紫笑着迎了过去,这般笑容可掬,态度亲昵,“自晏紫嫁入王府,姐姐还从未来看过妹妹呢!这番倒是妹妹进宫来瞧着姐姐了。”
娄婧微笑着拍了拍娄晏紫的手,说道:“怎么嫁了人还跟当姑娘时这般娇蛮任性?也不知我这妹夫怎么惯的你。”她说笑间,已经牵着娄晏紫的手走到霜湛面前,向他轻轻福了一福,说道,“我这个妹妹任性,让四王爷挂心了。”
“哪里的话,”霜湛笑道,“晏紫才貌出众,性情温柔,能娶到她本王才是三生有幸。”
娄婧笑了一笑,望向霜湛身后的莺莺燕燕,说道:“既然皇上邀诸位王爷去昭阳殿商量要事,诸位姐妹不便相随,便由本宫陪着各位在这卿春阁里喝喝茶看看雪景可好?”
“一切尽由皇后安排。”闾烟恭敬地说道,她瞥了娄晏紫一眼,目光中颇有讥诮意味,这眼神落在晓月眼中,倒让她心里又不住琢磨起来。
……
霜湛等人随着宫中内宦沿着九曲长廊,往昭阳殿走去。自三年前先皇驾崩后,他再也没有踏足皇宫内院一步,没想到这次来,竟是为了大哥谋反一事,想起霜泷总是这般谦逊温和的样子,他自心底讥诮地笑了一笑:若要争夺这皇位当年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争夺了,为何要等这三年,等到霜演的皇位都已经坐稳?还是霜演看着皇位渐稳,终于想着要向他们这群兄弟下手了?
他思绪奔腾间,也是觑着自己这帮兄弟:二哥这般病怏怏的样子,几乎也很难想象就在几年前,他还是和五弟一般的驰骋沙场,所向披靡,当年赫丹那支箭射偏在他心脏,也夺去了他的半条命,如今的他虽然还掌着些许军权,但深居简出着,渐渐在朝野里也见不着他的身影了;而五弟霜皓是这般气宇轩昂,在兄弟间他们年龄相近,容貌是最为相像的,可是他是这般生机勃勃,而自己就像被酒色掏空了的壳子,如今相像的也不过是个躯壳罢了;六弟霜渤和当今皇上霜演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故而霜演待他倒是不同,不但赐予他官职,还让他离京在封地居住着。
他心中一个念头遽然升起:大哥霜泷的造反,于这好不容易制衡的兄弟关系又会有怎样的改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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