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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风声鹤唳(二)


金鸣声刺穿了她绮丽的梦境。

她恍惚睁开眼来,才确定自己是在何处,蜷了下脚,卷起裤腿,却见伤口已经齐齐整整地包扎好,也不知是谁这般细心,当下慢慢放下裤腿,扶着营帐的支柱缓缓站起身子,往帐营外走了出去。

她刚一掀帘,便惊动了站在帐外的霜皓,他回过身来,扶着她道:“你腿伤好些了么?再歇歇也无妨。”

晓月右手捂着脑门,努力回思昨夜,她是在军营处晕倒的,想来是白丹他们将她带回军营的,便笑笑道:“小伤而已。王爷你的寒热可退了么?”

霜皓点点头,眸子里浮出感激神色,“多谢你不顾生死为我取得这药,只是……”他舌尖微微一凝,昨夜他退了寒热,听白丹说起晓月为他甘冒大险去摘草药,自然是打心眼里感激,只是他看着尚未用完的药粉未免狐疑,但他想着自己性命都是晓月所救,又何必多此一问,当下话语一转说道,“你又何必为我冒这么大险?”

晓月只是淡淡一笑,而那笑容浮浅,如同一朵小花静静绽放,“王爷是整支军队的希望。若王爷垮了,我们岂非更加没了祈盼?”

霜皓眸中光华聚敛,而唇边笑意却似冬日的草木有着衰冻的痕迹,“你这么说还真是折煞我了。”

晓月分明看到他那一闪而逝的笑意,却只是装作不察,环顾前方,见将士都整装待发,不由蹙眉道:“墨阳王不再围困我们,而准备进攻了么?”

霜皓脸上流露出迷惘之意,说道:“墨阳王不但没有进攻的动作,相反……似乎已经撤军了,这点正是让我茫然不解的。难道他是故意迷惑我们么?可是当前这个情况他似乎也毫无必要做出这般假象。”

晓月想到昨夜刚刚见过霜湛,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难道是霜湛率人将墨阳王围困他们的军队歼灭了?但是她又觉得这事能做得这般神鬼不知,以霜湛之力怕是难以做到。当下也只是蹙眉沉思。

霜皓却已朗声笑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该再坐以待毙,管他真也罢,假也罢,这个时候都是我们报效大齐的时刻了!”他挥令三军,正欲上马,不妨身边的王清忽而拿着蛾眉倒刺抵在了他的背部,低声道:“王爷请随我到营帐来一道。”他眼睛晃过晓月,说道,“你也来罢!”

晓月瞧见王清的动作,不由吃了一惊,心道他分明是朝廷将领,怎会对霜皓下手,难道他竟也被墨阳王收买了?而看他一晃自己的眼神,又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王清的蛾眉刺笼在宽袍大袖中,旁人看来不过是亲信将领对霜皓的拍背姿势,霜皓虽是临危倒也不乱,微微一笑道:“也好。”

三人一道进了营帐。那王清放开霜皓,居然对他行了个揖,说道:“王爷,事出紧急,不得不多有得罪了。”“他”的语声娇媚,竟如女子一般。

而晓月一直在看着“他”的行为举止,本就觉得极为可疑,直到听到她的声音,方才惊觉过来,当下怒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伸手竟是将“他”的脸皮撕了下来!

霜皓吃了一惊,旋即看到并无血水流出,当即想到江湖上流传甚久的“人皮面具”来,只是他虽有耳闻,直到今日亲见方才相信世上真的有这般事物,可以将一人模仿得惟妙惟肖。

而晓月已经气败坏急地喊道:“徐鱼儿,果然是你!”

霜皓定睛望向“王清”时,见“他”虽仍是一身铠甲魁梧装束,可是那身躯上竟是一张娇媚无比的面庞,两厢对比极是滑稽可笑,而她已经扭腰笑道:“果然还是被你看穿了啊?”

“这位是?”霜皓望着晓月问道。

晓月白了徐鱼儿一眼道:“她是霜湛的三夫人徐鱼儿!”

霜皓更是吃惊,心中直转过一个念头:果然四哥这些年并非真的沉迷酒色,只是朝中一直有流言说他在蓄养一只秘密军队难道是真的么?而他如今大张旗鼓,难道……

徐鱼儿“咯咯”笑道:“我名义上是霜湛的三夫人,也曾是花满楼最红的花魁。可是实际上我是四王爷豢养在府里的斥候一名。”

虽然早已知晓徐鱼儿身份不简单,可是当她说出“斥候”二字的时候,晓月仍是吃了一惊。

霜皓却叹了口气道:“都说这些年四哥愈发放浪不羁,连那青楼妓女、平民卖艺女都娶回了王府,现下看来四哥不但不是传闻中这般,而且谋划的并不在小啊!”

徐鱼儿眼波流转,面上自然而然流露出勾魂夺魄的媚态,但落在霜皓眼里,却也只是微微一晾。她便摇摇头,有些气恼地说道:“罢了罢了,我这练了这么多年的媚术在你们两兄弟前居然一点用处也没有,难道真是我学艺不精么?”

霜皓也是好性子,随着她胡言乱语,只是微微笑着不语。

而徐鱼儿终于正了神色说道:“正如王爷所想,墨阳王围困你们的这些将士昨夜已被四王爷领人一举歼灭。”

霜皓听得惊疑不定,不由哑声道:“这般无声无息——”

徐鱼儿扬唇淡然一笑,“练兵三年,此为其中一支暗枭队伍。若动作不够快不够狠,又怎能对得起这支暗枭名头呢?五王爷您要明白,四王爷这般秘密训练这支队伍,本不该这么早让人知晓,现下鱼儿告诉了王爷,王爷可想过是为何故?”

霜皓微一沉吟,已坦然笑道:“四哥是在向我示好?”

徐鱼儿点头道:“不错!此次王爷深陷包围,当今皇上不闻不问,四王爷却不惜冒着身家性命危险,更不惜冒着这支秘密军队昭然天下的可能,前来营救王爷,难道王爷还不懂得取舍么?”

霜皓想起昨日晓月和自个儿说过的话语,不由自主地瞥了她一眼。而晓月却自顾自将头别了开去,心道:我说这番话完全是为了你,如今你却大抵以为我是为霜湛做说客的了。

徐鱼儿瞧了霜皓两眼,含笑道:“王爷莫要再想着忠君爱国这些了。且不论霜演的皇位是如何登上,便是他在位这三年,看似勤勉,实则于民生何益?他倚重世家大族,可这些世家大族除了加重百姓赋税,禁止通商,又做过何等要紧事?你问问大齐百姓,苛税是否日益繁重?而他猜忌心重,试问你们几位当日皇子,如今谁不是惶惶着终日?这般皇上,你拥护他又有何用?”

霜皓沉吟不语。

徐鱼儿展颜道:“四王爷曾说,五王爷是将才,可是却无这经世融通之心。否则以五王爷的宅心仁厚,若登上皇位,想必他们兄弟也是无忧。可如今这情状,四王爷便不是为了自保,为了大齐,也该出面一战了。”

霜皓叹道:“此番作乱,确是因着墨阳王心怀不轨而起,三哥也未必有着伤害我们兄弟之心……”

徐鱼儿一声冷笑,咄咄逼人地问道:“那么敢问王爷,墨阳王起兵造反是因何而起?您为何孑然一身到得此地,如今弹尽粮绝,困顿此处?”

霜皓竟被她气势压倒,一时讷讷说不出话语反驳。

徐鱼儿又道:“那娄晏紫本就是与当今皇上有染,却又被他赐给了四王爷,常常飞鸽传书,细数这四王爷一举一动,这次回朝,她更是和皇上两人如鱼得水的很啊!”

晓月心中一惊,登时想起知了曾说“王妃平日喜欢养些鸽子”,心中不由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她想着昨夜和霜湛匆匆一面,他心里对一切都了然,却偏偏要装作这糊涂样儿,便是在霜演眼皮底下蓄养兵力三年,这是何等的野心和隐忍,她对于他,到底该是憎恨多一些,还是可怜多一些?

霜皓一怔,“四王妃竟和皇上……”

徐鱼儿冷笑道:“他们做得,难道还怕别人不晓得?”

霜皓一时无言以对,只是木然立于营帐之中,连眼珠子似都不能转动一下。

徐鱼儿霍然转身,指着霜皓说道:“你一直说要效忠大齐,却有无想过你的效忠是为了什么?你一直在和阿谀打作战,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保住大齐子民免受敌军杀戮践踏,让大齐百姓平稳安乐么?可是你现下效忠的那个人,以为战事略有曙光便将你调至此地,让毫无经验的霜渤担任主帅,此等短视之人,难道值得你效忠?更何况论起兄弟情谊,难道四王爷生母的抚养之恩,你们兄弟的情谊,都比不上你对霜演的尽忠之情么?”

晓月也被徐鱼儿的振振之词所震慑到,在此之前她从不曾想过徐鱼儿竟会有这般犀利言辞的一面,而她收起矫揉造作之色,举手投足之间,竟是极为潇洒利落,连她这个女子也有些心驰神曳起来。

霜皓竟被徐鱼儿问得哑口无言,望着帐外将士吹起号角之声,一时犹豫不决。

而晓月也不禁望向霜皓,不知他会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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