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恩断义绝
霜演背着手站在霜皓身边,神情看似极为悠闲,而语气已然颇为咄咄逼人,“皇城脚下,便由得你这般随意杀人么?”
霜皓然后拱手道:“皇兄明鉴,此人囤积军需品在先,向臣弟贿赂所要官职在后。臣先斩后奏虽是有违国法,可对朝廷一片忠心,往皇上明察。”
霜演看着他,眼色渐渐柔和,叹了口气道:“以后在朝不可像在军营里这般武断,否则树敌太多,于你反而不利。”
霜皓听他发自肺腑之言,心中不由一动,连忙说道:“多谢皇兄教诲。霜皓十三岁就在军营,凡事只秉承军法,于人情世故颇有不通之处,还望皇兄海涵。”
霜演望着霜皓,便如望着当年那个孤傲倔强的孩子一般,眼睛里含了对于往日兄弟情谊的一丝缅怀,叹道:“你若是太过精通,怕也就不会……”他望着霜皓,轻咳两声掩盖自己失态,挥挥手道,“皇兄明知你重伤在身,仍这般召你进朝是不该,你好生休养吧。晓月之事,为兄心里有数。”
霜皓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维护之意,哪怕只是一瞬,心里也却也一暖,一句“三哥”几乎要冲出口,可是这两个字抵在舌尖,却又生生咽下回去,只是恭敬地行礼,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霜演面色阴沉,唤了自己的相国司马景进来,说道:“关于霜泷在南疆囤积了大量财富的消息是否属实?”
司马景今年约莫五十,市井文人出身,无甚背景,在霜演仍是皇子时就是他的门客,为他夺得皇位曾出过不少点子,为霜演所为倚重。他听得霜演询问,轻捻胡须道:“南疆伊始荒芜,但各种珍贵药材珠宝怕是不少,霜泷在南疆十年,囤积大量财宝该不是空穴来风。此次他北上该是带不了这许多财宝,应该会寻一隐秘地方将财宝埋着,以待后用。”
霜演皱眉问道:“霜皓这人你怎么看?”
“兰亭王疏财仗义,有勇有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司马景据实以报。
霜演端坐在殿上,殿中燃烧的数十支婴儿臂粗的红烛映着他的面庞,却有些晦暗不明。他叹道:“我让汪晟去试探他,未料到他竟当场将他斩杀了,看来他当真不是贪财之人呢。可是分明有人看到是他在战场上放走了墨阳王……”
“或许是五王爷顾念兄弟之情,下不了杀手,而并非为了宝藏。”
霜演微微抬眉,晾笑道:“你说会有人在这么多财宝面前毫不动心么?我怕真是不能相信。别说是为了兄弟情谊,便是为了兄弟情谊,他为了私情而放走叛军臣子,那也是大罪。”
“霜湛这人你怎么看?”
司马景说道:“此人沉浸女色,又是挥霍无节制,看难成大器。”
霜演却微微一晾,“你真这么看?”
司马景听得霜演言语不善,便做出惶恐之意,说道:“微臣眼界狭隘,却不知……”
霜演面有不豫之色,说道:“霜湛此人……先皇在世的时候他是这般受到宠爱,年纪轻轻便代表大齐出使了西域,他本是和霜皓一般有着驰骋沙场能力的将才,却在先皇故去后这般自甘堕落、放浪形骸,我总不愿相信这便是真正的他……”
司马景却说道:“四王爷自出生起便是一帆风顺,不像皇上这般受到这许多挫折,心性轻率,从他这般轻而易举推却与闾氏的婚事便可窥一二,故而老臣觉得便是以他心性,到如今这般也不足为奇。”
霜演听了不由微微点头,说道:“你说的也不无几分道理,也许是我多心了。”
司马景便继续进言道:“老臣现下担心的倒是外戚忠臣,如皇后所在的娄家,不但娄家两个女儿皆嫁入皇室,且其子均在朝中任职,长子娄俊更是手握重权,这般倚重,怕是……”
霜演惕然一惊,眸中掠过一道寒光,说道:“爱卿所言甚是,朕几乎忘了外戚之祸了。”
司马景为人本是清廉,于这些年外戚把持朝政诸多行贿腐败之事大为看不惯,听得霜演这般说,不由面露喜色,说道:“帝王之术便是权衡之术,对于外戚和兄弟,皇上能做到不偏不倚便是。如五王爷这般确然是可用人才,皇上该当重用才是。”
霜演点点头,叹道:“朕明白,朕会好好考虑一下。”
……
霜皓离开大殿,正绕着九曲长廊往外走去,不期然撞见娄晏紫正盛装前来,她云鬓高堆,珠钗琳琅,面若灿霞,笑语晏晏,又哪里有一分担忧身在险境的丈夫的妻子的模样。他不由想起徐鱼儿的话,对于眼前的女子有了几分鄙夷,想要避开来走,却已是不及,当下只能上前道:“四嫂。”
娄晏紫猛然见得一男子上前,不由吃了一惊,待看清是霜皓时,眸子登时浮起一片清冷,福了一下道:“五王爷已经班师回朝了,不知有我家……四王爷的讯息否?”她这般说着,再抬起脸时,眸子里便有了楚楚的神态,似真的是殷殷记挂着霜湛。
霜湛看着她顷刻之间变了一副面孔,鄙夷之余不由添了几分惊讶,心道这女子变脸竟是如此之快,又想起徐鱼儿,不由觉着这女人大抵都是变化无常的。于是他说道:“皇上刚召见臣弟的时候,说起四哥已经被你二哥的军队从霜泷的军队里救了出来,四嫂不必担心。”
“是么?那当真太好了!”娄晏紫轻抚胸口,拿出帕子佯装擦泪,“五弟不知我和闾姐姐可有多担心王爷。”
霜皓无心再与她寒暄下去,当下便虚言安慰几句,匆匆告辞离去。
娄晏紫回望他背影,不由暗自啐了一口道:“哼,你有什么可高傲的?我大哥取缔你的那日,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是这副高不可攀的模样!”这般盈盈进了宫殿。
霜演听到殿外传着娄晏紫求见,神色间登时有几分不耐烦起来,想了会儿,仍是召见她入殿,望着疾步向自己走来的娄晏紫,不由寒了脸说道:“不是早说过平日不要这般来见我么?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
娄晏紫明明是高高兴兴来瞧霜演,却见他是这般不喜的神色,也当真是她对霜演付出了几分真心,否则以她聪颖,早就可看出霜演对她的敷衍其事了,她不由退了一步,眼中含泪道:“皇上……”
霜演素来是见不得她动不动就掉眼泪的模样的,便摆摆手道:“你也听说了吧?你大哥已经将霜湛救出来了。”
娄晏紫撇撇嘴,一脸不悦地说道:“救甚么救?还未出师就被人家捉了去,这般灰头土脸,还不若就让他死在外头。”
霜演听她说着这般没头没脑的话,既是担心被殿外的人听见,又是恼火她的口无遮拦,当即沉着脸说道:“你莫忘记,他现在还是你的丈夫,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后不要让朕听见这些刻薄寡情的话来!你在宫里也住了太久了,如今可以收拾收拾,待霜湛回京就去迎接他回府了!”
娄晏紫顿足道:“三哥哥,您就这样对我这般狠心么?”
霜演背过身去,冷冷丢下一句:“晏紫,你要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你我之间,便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娄晏紫如遭重击,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眼中的泪珠儿,一滴滴落了下来,被她身着的小短袄给吸了去,她绞着手中的帕子,顿了顿足,喊道:“皇上,你好狠的心啊!”她在殿中立了会儿,想等到霜演转过身来,安慰她几句,可是这般等了良久,却也不见霜演转过身来,一时心死如灰,又是懊恼无比,便从殿中奔了出去。
霜演听着她的怨怠言语,心里倒有些懊悔,他将娄晏紫嫁给霜湛本是让她做内应,这般撕破情面会不会让他再也得不到霜湛的消息,但他很快释然,毕竟他在霜湛身边安插了不少暗哨,就算没了娄晏紫,其他人的消息一样会传到他耳里,何况正如司马景所言,他对霜湛或许是多心了。
……
闾烟怀抱着一只小猫咪儿,俏立在皇宫花园的长廊里,寒风微微掀起她的红锻锦衣,而她远远望着娄晏紫从霜演殿中飞奔而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就从嘴角溢出,说道:“这贱人,当真以为她在皇上和四王爷之间混得如鱼得水、左右逢源么?她以为抢了我的管家之权我就会这么算了?等着吧,我会让她输得一干二净。”她正说着话儿,忽而觉得手背上一痛,竟是那猫儿的利爪抓了她一下,登时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来。
闾烟眸色陡然变得凌厉,声如寒玉,冷斥道:“你这畜生也来欺我么?”她猛地扼住那猫儿的脖子,尖锐的镂金指套刺进猫儿的脖子,那灼热的鲜血猛地溅出,落在她白皙的手掌上,而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将那奄奄一息的猫儿丢掷在地,看也不看一眼。
梓薯立即拿出帕子替闾烟拭去鲜血,而闾烟望着远处,呼出一口热气,“等着吧,娄晏紫、晓月,这场仗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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