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疑窦重重

霜湛望着徐步而来的晓月，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意，信手一抛，那药丸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幸而霜皓眼疾手快，将那药丸接住，然后迅速返身喂韩羽服下了，过了一会儿韩羽那痛苦嚎叫的声音果然弱去，而他因为虚脱也渐渐陷入昏迷。

晓月回过身，虽然人潮汹涌，可是这一刻她看的人却只有韩羽而已，见得他无事，她的眸子被泪水浸淫着，扬起下颚望着霜湛，兀自带着倔强的神色，“你赢了！我跟着你走。”

霜湛俯身，拉住她的手，将她用力拽上马，抱着她，说道：“兰儿，我早说过，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而晓月只是泪眼朦胧地望着被霜皓扶着上马的韩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轻声低吟：“霜皓你要照顾好韩羽……”

霜皓扶着韩羽，抬头见着霜湛兜转马头，那载着晓月的马匹就这么消失在他眼前，他不由懊恼地用力一拳，打在地上，只打得黄沙漫天飞舞，手背上尽是被粗粝的黄砂刺出的血痕，而他却似只是不知道疼痛。他直起身，看着身边这个兀自昏迷的男子，心中叹息，心道若是他醒来，承受的痛苦怕是要比自己重上许多。这般想着，自身的痛苦反而似减轻了几分。他想着自己还要向霜演覆命，当即指挥自己近侍亲骑，带着韩羽先向自己府宅走去。

郑柔早已听闻霜皓回京的消息，虽然与之一齐而来的还有他为了一个女子与四王爷当街对峙的消息，但是她俏立在府邸外迎接霜皓的时候，仍是带着温柔隽永的笑意，并未因为这个让她王府正妃颜面尽失的消息而露出丝毫不快的表情，听得马蹄声起，当即走了出来，一张素雅面孔上是如花笑靥，说道：“王爷回来了！”

霜皓见得她身子单薄，虽是裹着一身银丝红狐狸大貉，可是整个人仍是如同寒风中的一束芦苇般飘摇不定，却也惹人心疼，当即勉力一笑说道：“军情紧急，比原定时日早了些，不及通知夫人，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郑柔娴静地说道：“柔儿盼望王爷平安归来，如今王爷归来，欢喜还是来不及，哪里会有埋怨之语呢。”

霜皓点点头。他身后的侍卫将韩羽扶下马。他便指着韩羽说道：“这是我的故人，如今大病未愈，就烦请夫人安排下人照拂。我朝中尚有要事禀告，就先去一趟皇宫了。”

郑柔未料他过了家门竟是不入，樱唇微张，本是要说上几句挽留的话儿，可是转念一想，面上便浮上如同往日一般温柔的笑靥，说道：“王爷自去便是，柔儿会派人照顾好王爷的朋友的。”

霜皓点点头，便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往皇城方向望去。

郑柔见着他的目光竟片刻也未在自己身上停留，不是不神伤的，可是她还不及收回那自己带着眷恋忧伤的目光，便已打叠起精神，招呼着霜皓的近侍卫队，又找人将韩羽带到后院，唤来大夫为他疗伤，不再细表。

霜皓在皇城外半里处下了马，经人禀报回进得宫闱，顺着深邃宫城走向后殿，这般走了一重又一重的门，他方才来到霜演的寝宫。霜演分明是焦躁的神色的，可是听得来人禀告，却又拿了卷书，做出一副书卷清华的模样，直到霜皓进得殿来行礼拜见了，他方才将那卷书放在桌上，浑然不知自己根本就是将书拿反了。

霜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可是却只是迅速转换视线，将阿谀打的降书递与霜演，然后恭谨退下。

霜演瞧着那纸降书，想着阿谀打与大齐交战数年，父皇至死都因未解决阿谀打之患耿耿于怀，而在自己即位三年后终以阿谀打投降而告终，他不由起了志得意满之意，握着那纸降书到霜皓面前，说道：“朕便收了他们的降书，准许他们为我们大齐的邦国，年年对大齐进贡！”

“是！”霜皓虽是恭谨应答，可是心底却有不安，总觉得以阿谀打军队的顽韧，不该就这么轻易投降，可是这封降书又是这般真切，想着传闻着阿谀打皇帝也是病重，少主即位，想来也是不想和邻国大动干戈，只是要他们自认为大齐邦国却无疑对他们是种极大的侮辱，他张口刚想和霜演辩驳，而霜演已然笑道：“我听闻你这刚进城就阻着你四哥娶妾可有其事？”

霜皓微微有些尴尬，半晌才说道：“是臣弟鲁莽了。”

霜演倒不以这争风吃醋之事多么看重，反而因着霜皓素来少年老成，一心只投身沙场，而让他心有所忌，当即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世上好女子那么多，不必为了一个小丫头而自苦。”

霜皓想起晓月，不由一阵忧伤。正是良久无言之际，霜演忽而问道：“今日是否有个霜湛的亲信侍卫去劫亲？”

霜皓心道你分明是对这事事无巨细样样知晓，却还装作偶尔听闻来相询，想到自己身边不知有多少霜演的探子，不由心下萧索，但霜演既然这么当面相询，他还是只能回答：“是，此人唤作韩羽，应是四哥的亲信。”

霜演唇边衔了一抹笑，却兀自不信，说道：“那晓月我也见过，容貌不但说不上倾国倾城，怕也仅得清秀而已，却有何魅力让你们几个人这般争得头破血流？”

霜皓一时哑然，他与晓月相处过程中个，似也极少注意她的相貌，这世间美女虽多，却有几个能与他并肩驰骋、与他生死与共，他见得韩羽和晓月这般视死如归的情形，心下不是不羡慕嫉妒的，只恨自己识得她不够早，虽与她共经患难，到底不是她心心相印的恋人。他这般想着便悠然叹了口气，说道：“皇兄，你身登高位，身边美女如云，怕是难以了然臣弟的这番心意的。”

霜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朕……确然没有臣弟你这般情致了。朕听说那韩羽武艺高强，是个中好手，若因着这儿女情事而断了前程未免可惜，不若等他伤好，五弟你将他引荐入宫如何？”

霜皓不由微微皱眉。韩羽当众抢亲，此举是大大得罪了霜湛，可是霜演却要将他引为几用，这分明是要给霜湛难堪了，想这墨阳王之祸患刚除，霜演难道又要重演此事么……难道他最终便是要将他们兄弟几个一个个除去么？他念及由此不由胆寒，开口劝道：“他毕竟得罪了四哥，皇上此举怕是……”

霜演却是意兴飞扬，扬眉道：“朕此举欠妥？那你当街与你四哥争执，岂非更是不妥？”

霜皓面有惭色，“臣弟此举有欠思索。”

霜演拍拍霜皓的肩笑言道：“霜皓你正是年轻，难免气盛了一些，却也无伤大雅。若你一直那么沉闷，皇兄却也担心你会不会过于少年老成了些呢？”

霜皓只能赔笑。他从霜演寝宫退出，想着他突然要将韩羽召见入宫，心中不免忐忑，总觉得有什么事极为不妥，可是这浮眼望去，却是一片太平之象，可是他多年战场厮杀，早将他训练得如同一只野兽一般，对于即将到来的血腥他总觉得不是那么陌生。

霜皓怀着心事回了府邸，郑柔殷勤献上的茶水却也被他险些打翻，直到灼热的茶水烫到他的指尖，他才回过神来，而郑柔已忙不迭向他致歉，“看我笨手笨脚的，连倒杯茶也会打翻。”

霜皓轻叹口气，随手拿起块绢子擦干净了手指，问道：“你可有烫伤？”

郑柔摇了摇头。

霜皓说道：“不怪你，是我自己想事想出了神。”

郑柔怯怯地问道：“可是……和晓月妹妹之事有关？”

霜皓望了一眼郑柔，心道自己闹出这般大动静，京城必是满城风雨，郑柔必然也有所耳闻，他不免歉疚，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柔儿，我希望你明白，我救晓月是出于朋友义气，希望你不要介意。”

而郑柔低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道阴霾，“当真……当真没有一点情意么？”

霜皓登时哑然。他惯来是不会说谎的，更不惯甜言蜜语，郑柔这般说，他心中也觉有愧，也就不出言反驳了。

郑柔心下气苦，可面上还是只能端着那勤良恭谨的模样，说道：“之前晓月妹妹曾来府中，希望我能书信给王爷求救。可是当时我确然不知王爷身在何处，无法答应妹妹这个请求。却不知王爷……如何知晓妹妹这般境遇？”

霜皓这会儿倒是察觉郑柔的小心思了，不由微微一晾，说道：“这……不过是巧合罢了。”实情自然不是如此——他若不是担忧晓月，留了几个哨子在她身边，又哪里能知晓她的近况？又哪能这么及时赶到？

他起身说道：“韩羽可醒了么？我这就去看看他！”他心中确实残存许多疑窦，怕要韩羽一一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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