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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洞房花烛


韩羽揉着胸口起身,瞧着这古朴房间,那衔着红烛的鸟雀铜器,一时怔忡,捂着脑袋,想起自己该是被霜皓所救,而他心里蓦然冉冉升起一念:晓月呢?晓月?他恍惚记起,那一袭红衣绝然地走向远方,回眸那一瞬碎裂的泪珠儿,似坠入了他的心底。

“晓月!晓月!”他胸口不由大恸,不顾自己身体虚弱,跌跌撞撞地从床上起来,就往门口走去,恰逢霜皓走近,见到韩羽如此,连忙扶住了他,说道:“韩兄你现下伤口未愈,毒素未清,实不适合大动干戈。”

“可是……可是……晓月……”

霜皓眸子不由黯然,说道:“晓月为了救你,仍是嫁与霜湛了。你这昏迷了一天一夜,怕是……”

韩羽整个人晃了一晃,险些又要晕倒,他勉力镇静,说道:“无论如何,哪怕她已嫁作人妇,我一定会带她走。”

霜皓见他只是执拗地往外走去,可是他经历这般折磨,身子再强韧也是经受不住,这么一晃又栽倒在地上,连忙弯腰将他扶起到床榻边,自己一撩那青白色的衫子前摆,坐在那黄梨木椅上,腰杆仍是挺得笔直,仿若随时要作战的姿态。他看着韩羽,眸子里有种同病相怜的苦楚和怜悯,沉吟许久,方才开口道:“四哥的心机和手腕……往日我们都忽视了。他处心积虑要娶晓月,你此番就算前去,怕也不过再次落入囹圄,不但救不得晓月,还会将自个儿搭进去。若你真的决心无论晓月如何,都会带她离去。那不妨再等些时日,待时机成熟了再去。”

韩羽听霜皓说得也是在理,虽然心下不甘,却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霜皓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一咳,说道:“有些事……我却仍想向韩兄求证。那日我听晓月说起,你和我四哥是兄弟,这事我至今思索不明,还望赐教。”

韩羽澹然一笑,说道:“此事如今也无甚遮掩必要。我和霜湛,确然是一母所说。兰亭王,我想你也听说过飒妃入宫之前曾嫁与王姓商贾为妻的事。”

霜皓幼年由飒妃抚养,她素来得父皇宠爱,宫里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便有些宫娥嘲笑她入宫之前是嫁过人的,彼时他不过当是女子间嫉妒的恶意中伤,不料真有其事,不由震惊,许久才叹了口气说道:“所以你便是飒妃娘娘入宫前生的孩子么?”

韩羽默然点头。

霜皓听得他们的兄弟恩怨,错愕片刻也不由叹息,“这当真是命运弄人。不过我听得你们争执中四哥提起暗枭二字,不知……”他欲言又止,生怕这会是个他不忍卒听的惊天秘闻,可又压抑不住本性,仍是问了下去。

韩羽却是坦诚相告,“这……本是我和霜湛之间的秘密。可是如今他既对我如此不仁,我却也只能对他不义了。我幼年全家覆灭后,我被我师傅冲虚道长接到清风观修行,师傅说我尘缘未了,我便在二十五岁那年下山,寻得我娘亲……却不料,我与我娘亲阔别十八年后的见面,却也是我们的绝别。”

霜皓知他言下之意,回想往事,不由也是痛楚。当年他听闻父皇驾崩,而他仍是深陷于阿谀打的胶着中,不得回京,待他好不容易奔赴回朝已是在父皇驾崩二十余日后,霜演已然即位。他本无争夺皇位之心,对于霜演即位虽然诧异,却并无妒恨之意,只是另一桩事的发生却实是让他心痛不已:飒妃因父皇之死无意再苟活于世,于是服下鹤顶红陪着父皇去了。他虽非飒妃亲生,但养育之恩大过天,他竟连他们最后一面就天人永隔。

韩羽想起往事,不由悲痛欲绝,“我潜入宫闱见到我娘亲时,她已是奄奄一息。霜演手下的宫人强迫她喝下了鹤顶红。她与我不过话语几句便撒手人寰,此中疼痛,兰亭王你可能体会?”

霜皓紧咬牙关,方才忍下了因这惊天秘闻而让他心底掀起的惊天巨浪——他只道飒妃娘娘对父皇情深意重,却不料她竟是被霜演毒死——他声音嘶哑地问道:“可是,可是为什么……”

韩羽的叹息延绵,宛若那静室里冉冉的一缕青烟,“只因我娘亲看到了霜演闷死了霜由安——”

霜皓不可置信地抓住了韩羽的衣襟,几乎是咆哮着说道:“不,不可能!我可以相信我三哥近水楼台先抢了皇位,可我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对父皇动手!”

韩羽平静地望着他,微微泛着湛蓝的眸子带着波澜不惊的悲悯,“当时墨阳王身在南疆,二王爷刚刚在战役中负伤,四王爷辞退与闾氏婚事失了先着,你又在与阿谀打胶着,还有什么比他这个时候抢夺王位更为有利?”

霜皓怒目圆睁,而终于在韩羽那柔和却坚定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颓然道:“是飒妃娘娘亲口说的么?”

韩羽叹息道:“正因为如此,我娘亲也担心他会对你和霜湛不利,方才叮嘱我无论如何要保护你们——”

霜皓苦笑道:“三哥,三哥,你竟是这样的人!我当真错看了你。”

韩羽只是极为平和地说道:“大权在握,人总是会变的。”

霜皓胸口起伏,饶是他已经久历沙场,经历无数生死,可仍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引得情绪波澜起伏,久久不得平静。

韩羽也知这消息对于霜皓过于震惊,只是淡淡微笑着,不再言语。这世间无数苦痛便似在他平和笑容中尽数拂去了。

霜皓已无心再追问韩羽关于暗枭之事,只是起身说道:“夜已深了,你还是再歇息吧。晓月之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韩羽看着霜皓那几乎有些狼狈的背影,不由怜悯,而他想起晓月,却是不得不重重叹了口气。他拜冲虚道长为师,修得本是出世的道派,故而觉得世间万事,本是自身的劫难所致,于万事万物虽是了然于心,却极少出手干预,只待其自然衍生,而直至遇见晓月,他这般修为却都毁于一旦了。

……

话说那日晓月随着霜湛回了府,一番拜堂仪式后,她不情愿地入了月纱阁,红色的霞帔遮住了她的面容,她看不见前方,便只能静静地坐在床畔等待着新郎的到来。她忽而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夜,情景和如今有多少相似,只是那时她晕红着双颊,满怀着期待,一直等啊等,等到眼前那两只儿臂粗的蜡烛都燃烧成了一滩红泥,她的视线骤然成了黑,她却也没有等到她的新郎。而这一次呢?这一次呢?

她听到了宾客的喧哗声传入月纱阁,而随即一声似带着醉意的浑厚男声响起,带着朗朗笑意,说道:“良辰美酒奈何天,莫要打搅我和我五夫人这般良辰,都去了吧——都去了吧——”她听着霜湛的声音,衣袖下的手骤然蜷缩成拳。

霜湛醉醺醺地推门走了进来,望着端坐在眼前的晓月——一切都恍若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她也是这般安安静静坐着等自个儿归来——如果一切恍若从前,如果一切不曾变过。

晓月坐着,虽是嵬然不动,可是瘦小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着,她终于等不及霜湛将盖头掀起,自己将那盖头扯了下来。

霜湛望着那张脸,有着微微的失神,然后转过了身,拿起桌子上的两杯酒,笑着递了过去,说道:“兰儿,我们还没喝过合卺酒呢!”他有些醉了,手握不稳酒杯,酒水撒在晓月的裙褂上,那上面修的大朵番花就如同打翻了血浆,层层叠叠地晕染开来。

晓月望着那被酒水沾污的裙褂,又望着霜湛,纵然他仍是风华正茂,可是到底也不是昔日少年模样,她忽而觉得凄凉,苦笑道:“霜湛,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我是郁玖兰也好,晓月也罢,到底你我都已经不再是少年时的模样,这强求来的姻缘,又有何益?”

霜湛将那合卺酒一饮而尽,而面上笑意怆然,“是啊,又有何益呢?”他猛地打了个嗝,酒意上涌,眼睛微微眯起,而眼前影影绰绰的,却尽是重影,而晓月的面容便在这个时刻模糊起来,他仿佛觉得面前坐着的仍是郁玖兰,他仍是三年前那个青葱少年,他的父皇母后安在,他那同母异父的兄长没有告诉他那可怕而又残忍的事实,他握住了晓月的手,脑袋却一下栽倒在床铺上。

晓月吓了一跳,慌忙坐到一边,她打量着霜湛,见他半晌没有动作,便小心翼翼地推了他一下,而他却已微微发出鼾声,因晓月的触碰他似觉着有些不舒服,便翻了个身,烛光下

他的容颜依旧如同往日般美好,而嘴角上扬,那抹笑容便如他少年一般,透着无忧无虑的色彩,与白日那个拆散她和韩羽的恶魔浑然不似一日。他那温暖的笑意触动了她内心柔软的弦,原本拔下头上的金钗想与他同归于尽,可是看着她这样的笑容,她觉得内心一恸,那金钗从

手指间滑落,“铮”地一声落在地上。而她就握着霜湛的手,哀哀地哭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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