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冰释前嫌
众人来到驿站。
暗枭诸人早已将镇上最有名的大夫齐聚在霜湛所住厢房里,为他施针布药,而徐鱼儿眼睛一瞬不瞬地在旁边看着,这般动静,直至折腾到半夜,那些大夫方才陆陆续续从霜湛房里足出来了。
晓月一直站立在驿站二楼的走廊上,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些大夫进进出出,却从不追问霜湛的伤势如何,只是听着他们的议论声断断续续地传到耳中,直至徐鱼儿出来,她方才问道:“他怎么样了?”
徐鱼儿讥诮笑道:“若真是关心,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何必站在这儿问我。”
晓月却猛然寒了脸,一言不发地就下楼去了。
徐鱼儿啐道:“瞧这提着没三两重的小身板,整天板着个晚娘脸,也就王爷当个宝,让我非呼喝一掌招呼上去不可,嘿,还神气活现的!”
晓月只当自己失聪,走进自己房中,“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
霜湛伤势极重,徐鱼儿本是想让他在驿站一直调养到身体好转方才上路的,可这不过才歇息了五日,她就收到了京城的一纸传书,当她将那信笺打开来阅览后,便极为愤怒地将那信笺拍到了桌上,怒道:“岂有此理?!”
其时晓月也坐在她身边,见她勃然怒气,微微轩眉,将那信笺拿来一看,却是霜演一纸随函,说听闻霜湛路中遇刺,伤势严重,想来路途之中也无相应的药材和大夫,便催促立即回京,自己已准备了上好的药材,并让宫中太医尽数可为广陵王府所用,言之极为切切。
徐鱼儿兀自不能收敛怒气,手掌劈在驿站木墙上,激起无数木屑来,她恨恨说道:“他明知王爷受此重伤应当静养,却催促他回京城,这路上颠簸,不是催得他早些丧命么?”
晓月眉宇间不过沉凝一抹冰冷讥诮,说道:“他本就是想让他早些丧命,不是刚用这个办法逼死了景明王么,现下自然是更加轻车熟路了。”
徐鱼儿横了她一眼,“你既不关心王爷生死便少说些风凉话!”
晓月却也不与她争辩,只是自己喝了一杯凉水,说道:“王爷现下不是有些意识了?你可以请示王爷该如何做比较好。”
徐鱼儿登显踌躇之色,可她却也不敢擅自做出决定,扭捏片刻,不得不仍是去向病榻上的霜湛禀告。
晓月便坐在外间。不一会儿她见红光一闪,却是徐鱼儿一扭纤腰走了出来,她脸上浮起两片不正常的潮红,怒气冲冲地说道:“王爷竟还打算听皇上的调遣,这不是拿自己命开玩笑么?”
晓月笑容疏落,“难道景明王当初接到圣旨时不知冰天雪地跪候、吃那一只蒸鹅于他便是一张催命符么?可是他又能如何?若不如此怕是抗旨,也是落人口实,到底仍是逃不开这命罢了!”
徐鱼儿咬牙切齿道:“都是你!如若不是你这红颜祸水,惹得王爷和乌鸦大动干戈,怎么会有我们这么处处引得霜演猜忌,受制于他?”
晓月心下一片冰凉,而当着徐鱼儿的面到底不愿服了软,便只是撇过脸不与睬她。
而徐鱼儿抱怨归抱怨,到底她仍是处处打点,让暗枭的人各自隐去,而她又雇了辆马车,生怕车轮颠簸,让人又添了两木轮,然后用棉花绸缎铺了厚厚几层,备齐药材,又硬是攥了个大夫随行,一切准备妥当,方才让人将霜湛从驿站二楼小心翼翼地抬到车上,而她自己跪坐一边,问道:“王爷,你觉着还舒适么?”
霜湛伤口未愈,这么一颠动已然痛得五脏六腑都似颠倒了过来,面对着徐鱼儿他可没什么好脾气,便斜睨她一眼说道:“让你被这么劈一刀还要马车颠簸试试?”
徐鱼儿讪讪笑着不敢还口。
而晓月正提了包裹登上车子,恰巧听闻霜湛这句话,便忍不住还口道:“鱼儿姐姐可为你尽心尽力四处奔波打点了,你别这么不识好人心行么?”
霜湛面对着晓月可是态度立变,关切地问道:“你的手怎么样?没事了么?可别留疤才好。”
晓月只冷然道:“无碍。”他便笑得如同孩童一般。
徐鱼儿自然不敢对霜湛说些什么,只能腹谤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了!
这一路上晓月仍是沉默寡言,徐鱼儿自然也没和她多说什么,只偶尔霜湛牵动伤势发出“诶哟”叫声,方才牵动二人共同上前探望,而霜湛就如同发现只要喊疼就会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这之后十次倒有八次是假的了,便惹得晓月不再睬她,而徐鱼儿则是如常关切检查他伤口了。
但霜湛伤得到底极重,这般舟车劳顿,到底是经受不住的,虽然得以以珍贵药材续命,可是脸色却一日比一日煞白,生命在一日一日流失。
“我们不能再走了!”晓月这一日如同歇斯底里,这般崩溃了似地大喊道。
徐鱼儿不得不让马车停下,眼梢儿掠过她,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的五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不是你说如果我们不赶紧进京也是抗命么?这会儿倒是你不让进京了。”
晓月的眼泪如同断了线地掉了下来,她握着霜湛的手,始知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失了性命的悲痛欲绝,而更为痛苦的怕是明知如此,却必须掩饰自己的悲痛,装作无动于衷,她在想霜湛在看着郁玖兰一点点病故的时候是不是是这样的伤心痛苦,而她便是想装着无动于衷却最后也是无济于事,或许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认,她对霜湛那极恨的背后便是那仍残存着的深深的爱,那爱不因为曾经他的背叛、她的死亡而淡去,而始终这般浓郁,只是她不愿承认,宁可认为那是滔天的恨意——
霜湛以为今儿下雨了,不得不睁开眼,却看到晓月泪如雨下,抬起手将她的眼泪擦掉了,笑道:“傻丫头,你好不容易再活了这一世,我怎么会忍心丢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只是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你不要睡!你不许睡!”晓月拽着他的衣襟死命绞着,徐鱼儿连忙将她的手掰到一边去,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怒道:“你给我清醒点!”
霜湛向徐鱼儿怒目而视,咳道:“你……你不许伤害她……”他声音嘶哑,这一句话扯动得他喉咙如同漏风的风箱。
徐鱼儿银牙切咬,“王爷,你到这时候还要护着她?如果不是她,你怎么会和乌鸦反目到如今这个地步?如果不是她,说不定登上皇位的不是霜演而是你了!”
霜湛冷然道:“这会儿说这些疯话做什么?我活不活得下来都是天命,你不许再对晓月有任何抱怨,更不许对她动手。”
晓月垂首道:“她只是真心为你好。”
霜湛却没望向徐鱼儿,只是沉声道:“我身子无碍,继续赶路就是。”
……
这一番争执后到底仍是继续赶路。而这一日恰逢瓢泼大雨,那路被雨水浸得一片泥泞,车子陷在泥潭里怎么也拉扯不出去,那车夫也是急了,一鞭子下去,那马一声嘶叫,竟是撒蹄子狂奔起来,连带着那马车也东摇西晃着被拖着往前。
“马夫!马夫!”徐鱼儿见着霜湛在车里颠簸着,好不容易有些愈合的伤口如今都迸发开来,掀帘喊道,“快将那马勒住!”
那马夫苦了脸,说道:“姑娘,这马惊了,拉不住啊!”
徐鱼儿蹙起双眉,一张脸斗然阴云密布,她窜出马车,一肘将那马夫击下马,自己跃上马匹,双手用力勒住马脖子,而蛾眉单刺就那脖子用力刺下去,那马一声长嘶,马车顷刻间往前倾去。徐鱼儿对自己蛾眉刺使得极为得心应手,本来这一刺下去那马该是安静下去的,想是因为这雷雨天气让那马匹也失了常性,她一张俏脸在雷电下煞得雪白,扭过头去,却见到晓月整个人撑在马车门前,用她单薄的身子撑住了霜湛往下滑的身躯。她心下稍安,而那马匹一声长嘶吼终恢复了安静,那马车也逐渐安稳下来。
徐鱼儿立刻就窜了回来,豆大的雨珠从她头上摔落在霜湛面上,而她只是掀开被子看霜湛伤口,所幸见得伤口并未破裂,才放下心来,望了晓月一眼,见她这么拼尽全力护住霜湛,心中与她的嫌隙便弥补了开来,又窜出马车说道:“你照看王爷,我出去干马!”
晓月望着她那腾挪跳跃的瘦小身子,忽而心中微微走神:她这么全心全意地为着霜湛,单单是因为听从命令就能办到吗?她在他身边以三夫人身份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当真连一丝情意也无么?她见着徐鱼儿那纤细身躯几乎要被这倾盆大雨吞噬了,便披了一身斗笠走出去说道:“你马性没我精通,我不懂医术,还是你来照看王爷,我来赶马吧。”
徐鱼儿没将头别过来,只说道:“王爷若醒来大概也更愿意看到你。你别以为你骑过几年马可就比我更精通马术了,快进去吧!”
晓月无奈,只能将那斗笠蓑衣往她身上披了,才返回马车中。霜湛因是被徐鱼儿喂了少许五石散,于刚刚的颠簸并无知觉,仍是昏迷着,他的面容恬静,宛若静谧少年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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