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书屋 > 凤占鹊巢 > 第一百零四章一宫之主(下)

第一百零四章一宫之主(下)


晓月漠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说道:“所以你终于得偿所愿了是不是?”

娄婧银牙切咬,却偏偏脸上带了笑靥儿,说道:“我娄婧想得到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晓月忽而就想起娄晏紫曾说过的话语来,她不由脸上带了一抹浅淡笑容,说道:“我以前不觉着,现在觉得你们姐妹俩还真是相像。”

娄婧这一听就有些不入耳,正要发作,可是一想着如今形势不由人,自己还要求着这个丫头,当下只是忍气吞声,可她却也压抑不住脾气对她的话有所应和了,便只是将脸别了过去,只是不应声儿。

晓月见她忽而沉默了,心里念头一转,登时便明了了,便只是笑笑,一个人往前走去。

那娇儿正是手持着灯笼子在宫殿前焦急地东张西望呢,一见晓月回来了,赶紧奔上去,几乎是喜极而泣,“兰妃娘娘,你可回来了!”她猛地瞧见晓月身后披头散发的娄婧,不由怔了一怔,半晌才怯怯地说道:“皇后……皇后娘娘。”

娄婧在这小宫女面前可不愿失了风度,便只微微扬起面容,落魄如斯仍是一副骄傲的神态。

晓月瞧得好笑,也不多予理会,只是淡淡说了句:“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她走了几步,瞧着宫殿里灯火通明,不由疑惑,问娇儿道,“这皇宫夜夜如此么?”

娇儿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未说话。

晓月正是迷惑,却见一人紫色蹙金龙纹长袍,自灯火最是璀璨处快步走来,几簇灯火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孔上似是绽了几处花火,而他微微张开双臂,眸子里一派流光溢彩,便这么微微笑着说道:“你回来了?”

晓月凝视着站在璀璨光芒中的霜湛,只觉得记忆流转,仿若仍是在大漠中,她骑了小红马回到营帐,额头上微微见汗,他便也是这么笑着说道:“你回来了?”

若不是霜湛猛地板了脸,眼睛如毒蛇一般恶狠狠地剜向娄婧,她倒真的一下沉浸在旧梦中,而霜湛身上陡然转变的阴寒之气,却让她生生从旧梦中惊醒过来,肃杀的冷风掀起他那紫金袍子,他冷冷地诘问:“你怎么把她给带到这儿来了?”

晓月定了定神,扬起脸道:“无论如何,她总归是皇后,也曾是一宫之主,何必让她遭受这等凌辱?”

霜湛的笑容透着几分狡黠与歹毒,“我不过是让侍卫将她带去乌衣巷罢了,在乌衣巷她不过是卸下这皇后光环,做些浣衣舂米的劳苦工作罢了,可若是等晏紫进宫了,她怕是连浣衣舂米也没想了!”

娄婧听得霜湛言语中透露出来的阴森之气,不由吓得身子战栗,而她存了一口底气,说道:“就算我不再是当朝皇后,我无论如何也是娄家长女,你们——你们这群乱臣贼子竟敢这样对我?”

“乱臣贼子?”霜湛挑眉冷笑,“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夫君是怎么谋得这个皇位的?他所做的和今日的我有何不同?”

娄婧虽是打着抖,却仍是声音清朗道:“我的夫君克俭勤奋,谦和恭顺,自幼便得先皇欢心,后传予皇位又有何不对?”

霜湛笑得头上的发冠簌簌震动,而他好不容易止了笑,眼睛豁亮地望向娄婧,说道:“他倒是会为自己脸上贴金!我可记得这话是父皇称赞我大哥的,倒什么时候成嘉许他的了?或许你该问问他,先皇十二年为何会震怒将我大哥夺去太子之位,发配到南疆苦寒之地?而之后我二哥又为何会被俘?”

娄婧心中似有无底深渊不断坠去,她便是尽力维护着面上的镇静端和却都不能,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为……为何?”

霜湛大袖猛地一拂,说道:“那时皇后娘娘也该是记事的年纪了,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震惊朝野的蛊盅之案?正是你的好夫君在储君霜泷的床下发现了诅咒先皇的木偶,而‘敦厚恭顺’如他,便连夜进宫将此物呈给先皇,甚至在先皇面前泣不成声地说‘他大哥素信儒学,想来是被几个来往亲厚的道友给蛊惑了,才会信这蛊惑之事’,甚至在先皇面前磕至额头流血请求父皇不要责罚大哥。皇上虽是震怒,却为了维护皇家的名声,未将此事公之于众,只是将我大哥贬斥至南疆。”

娄婧听这惊心动魄往事,不由拂着胸口,半晌才缓出口气说道:“皇上那时也不过十二三岁年纪,怎会……怎会想出如此栽赃嫁祸之术?这分明就是你诬陷于他!”

霜湛冷冷一笑说道:“正是因为他年幼,也正是因为他素来敦厚寡言,所以他此言一出方才让我父皇毫不疑他,雷霆之怒便是施向我的大哥!”

娄婧被他的气势所慑,不由连连向后退去,一双明亮眸子也如明珠蒙尘,渐渐黯淡。

霜湛回忆往事,更是怒气不可抑制,“我父皇渐渐觉到身体衰败之时,想来也觉得当年巫蛊之事极为可疑,想召回我的大哥来问个清楚。而那一直随侍在旁‘孝顺恭谦’的三哥何尝不是怕事情败露才会这样迫不及待地将我父皇勒死!”

“你胡说!”娄婧如一片败叶,便是从树梢儿坠下,要在泥地里万劫不复地沉沦了,她的牙齿战战,强自支撑着自个儿说道,“你诬陷皇上杀父弑兄,现下反正你是胜利者,你便是想往他身上泼什么脏水都可以!”

“王爷说的句句属实。”黑暗中却有走出一个穿着天青色衣衫的女子,裙摆上缀着米粒大小细细碎碎的珠子,月光照在她的裙摆上有着光影潋滟的淡雅之色,她整个人便似朦朦胧胧朦胧在这淡淡光晕中。

晓月望着她,只觉得初见她时,她便如同一朵茉莉淡雅,无论是较闾烟牡丹花似的端庄艳丽、娄晏紫桃花般的芬芳浓郁、甚至便是徐鱼儿的风情万种,她都显得有些寡淡无味,可是细细品味,却愈会让人觉得这个女子身上有种让人沉静的素雅清丽,较之她人更有自己一番风味。那女子便是何靖双。

她尤记得何靖双以四夫人身份来到府中时,她便是表现得和其他人不同,对自己犹带善意,月纱阁缺了什么好的衣饰、首饰,哪怕是用的炭比其他府邸差些了,她也会从自己的月份里挪出一些给她,故而她对何靖双,从来只是带着些许感激之意。直至后来她转世为人,何靖双也向来沉静,只是峥嵘偶现,却都是暗地里帮衬着她,可是此刻她望着何靖双,忽而心中有了异样的感觉。

何靖双轻声说道:“王爷说的确然都是实情。”

娄婧一声冷笑说道:“你是他的人,他说什么你自然都是点头的了!”

何靖双也不分辨,只是螓首绞动着裙摆前两根飘带。

而霜湛沉声说道:“她的父亲便是在那场蛊盅案中被陷害的冲友道人。”

何靖双闻言抬起头来,一双清亮眸子闪烁着盈盈泪光,哽咽道:“我父本有经纬之才,又修习了道家学问,素来冲和淡然;便因我奶奶是南疆人,懂些蛊盅之术,霜演便以此陷害我父和霜泷叔叔。我也恨我自己……若不是我在御花园里用我奶奶教我的蛊盅之术引得泥鳅能听我命,怕他也不会动了此念。可谁能料到他当初不过十二岁而已,就能想出这么深的计谋?!”

娄婧只是发着抖,兀自强辩道:“你胡说!你们都在胡说!”

霜湛见何靖双默默啜泣着,那幽幽不绝的哭泣声,宛若孤舟嫠妇一般,而她偏偏只是隐忍着不让自己嚎啕大哭,这般愈发让人生怜,他忍不住轻拍了一下她的背部以表示慰,而他望着娄婧,便又是恢复了一副孤傲绝然的神情,讥道:“时至今日我们便是骗你又有何好处?你不过已经是前朝弃妃罢了!我劝你现在就该立即脱下你的华衣锦服,换上粗布烂衫,随我的属下去往乌衣巷,或者寻觅个机会赶快就逃出这个皇宫去。否则……你妹妹的脾性怕你比我更加了解!”

娄婧想起自己大婚之日娄晏紫乌溜溜的眼珠子里折射出的憎恨厌恶之气,十三岁的小姑娘竟已经有了这样可怖的眼神,她想来也不由胆寒,想起前朝人彘骨醉等惨事,她无法抑制地瑟瑟发抖起来。

霜湛迈上一步,将晓月拖到自己身边,再也不看娄婧一眼,只对晓月和何靖双说道:“外面天寒地冻,我们还是回去吧!”

晓月却忍不住回头望了娄婧一眼,只觉得她此时已经惨无人色,第一次见她时那雍容华贵的样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她便觉得人世无常,自己何尝不是欢欢喜喜来到中原,却被弃置在那无人问津的月纱阁三年,期间种种悲惨情状,怕也就像此时的娄婧一般,她明了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却仍是觉得十分怜悯。


  (https://www.02ssw.cc/5009_5009211/11111048.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