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宫宴（四）
凌织夏满身是水地出现在昭贤宫的大厅里，小路子惊叫了一声，风祈颢迅速冲了出来。
“凌！你到底去哪儿了？我很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他只顾埋怨她的无故失踪了，根本没来得及注意她的脸色。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好啊！什么问题，你只管问！”他高兴的神情溢于言表。
“你真的要选月莹公主做你的太子妃吗？”
“什么？你……你怎么知道的？”风祈颢诧异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她，这才发现，她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他顾不上细想她的问题，也顾不上思考为什么还是走漏了风声，只想让她马上去换衣服，否则再站一会儿，难保她不会晕倒。
“先去换件衣服，不然你会染上风寒的……”他温柔地劝诫。
“回答我……真的要选她吗？”风寒又怎么样？即使死掉了，他顶多也就是伤心一两天吧？
“……不是！”他说得很笃定，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她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那是谁？不是说……她最漂亮、身份最显赫、跟你最般配吗？”为什么泪水总是止不住呢？
“你真的不知道……我会选谁吗？”他不答反问。
是她吗？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告诉她：以前的话并不是假的，他会选她吗？真的可以再相信他吗？气氛似凝固一般，小路子挥了挥手，众人都退了下去，他靠近她。
“我还可以相信你吗？”她仿佛灵魂被抽离，眼神空洞地盯着不知名处。
“……你一定要相信我！莹儿，不！月莹公主是父皇和母后选的，但不代表也是我的选择，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相信我好吗？”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们……四年前那一切的一切……要我如何再相信你？”
“四年前？你怎么知道四年前？是谁告诉你的？”她到底听谁说了什么？
“是我……刚刚回来找你，听到你和她的对话，四年前你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问：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是不是？”
“不是！”他果断地否定了。“我们会在一起，一定会在一起的！”
“你都要选妃了不是吗？！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她是公主，无论容貌、家世、身份都比我好上一千倍、一万倍，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说会选我，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与其说她在生气，不如说是自卑吧！那个公主，美到不像话的地步，她顶多算得上是清秀:人家是孜政国最受宠的公主，她却只是个身份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宫女:人家有孜政国的皇帝撑腰，她呢？靠什么延续和他在一想的勇气？
看她如此看轻自己，他也有些生气了。
“她是公主又怎么样？我再说只喜欢你一个人，你却都不相信我！这个时候，你不但不可以怀疑，反而更应该相信我的，不是吗？选妃的事是父皇和母后定的，我会想办法解决。若我真的对月莹有意，又怎么会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你说跟我在一起是浪费时间？那你就不要再为我这个小宫女再浪费时间了，我身份低贱承受不起！去当你高贵的太子，去娶你那貌美如花、身份显赫的太子妃吧！”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内心深处的自卑被暂时地遮掩过去。
“到底要我说几次才够？你简直不可理喻！”他生气地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没错！我不可理喻、蛮不讲理行了吧？那我们以后谁也别见谁好了！”
“你……哼！”风祈颢愤怒地拂袖而去，凌织夏也气极了，抱起桌子上一个花瓶就冲他消失的方向砸了过去。他竟然说走就走，摆什么太子爷的架子啊？以为她不敢在这里发飙还是怎么的？
小路子候在外面，听着里面辟哩啪啦的破碎声，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不想要的话送给他也行啊，怎么都给摔了呢？“太子爷啊太子爷，要选这么一位泼辣的太子妃，您以后的日子可有得受喽！”他在心里感慨着，门个的雨已经小了不少，雷声也渐渐隐去了。
凌织夏在不到20分钟的时间里，基本上把大厅里的瓷器一扫而光，满地地碎片似乎在嘲笑她的可悲，她的气还没出完，又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摔，可是为什么……越摔越想哭呢？
最后声脆响之后，昭贤宫又恢复了夜深时刻该有的安静，她是要休息了吧？风祈颢的气也消了一大半，后悔当时言辞过于激烈，以她的性格，没气到昏倒已经是幸运了！他缓步走到她的房门外，伸手就要去敲门，可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下了。她正在气头上，此时进去，只怕还要大闹一场，若自己气急了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不是更糟吗？想到这儿，他又转身离开了。
“去烧点热水，送到小凌的房间！”他对正在打扫的宫女说道。
“是！”两个宫女应声退下。
不见面也好，先让她冷静一下，明天再细谈月莹的事。
“爷！您也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小路子走过来劝他。
“嗯……”他轻叹一声就转身回房了，谁知还没躺下，就有宫女慌张地禀报：“小凌昏倒了！”
“什么？”他一惊，顾不得别的，快步来到她的房间，只见她趴在床沿上，脸色苍白之中还带了一丝异样的潮红。
风祈颢轻柔地抱起她，一摸额头，竟然烫手！
“快去传太医！”他竟如此粗心，明知道她淋了雨，还因为跟她吵架而耽误了看病的最佳时机，若她有个好歹，他一定不会轻易原谅自己的。
太医匆匆地起来，为凌织夏把了脉，开了药方后又离开了，风祈颢一直守在她的床边不肯离去，一定要等她喝了药才行！
“爷！药熬好了！”小路子恭敬地递上药碗和汤匙，他轻轻地扶起她，让她半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另一只手拿起汤匙，盛了一勺药汤送到她的口中。一碗药喂完，足足费了半个时辰，小路子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没有风祈颢的允许也不敢去休息。
“你们都去休息吧！”他轻声吩咐。
“那您呢？”小路子反问。
“我在这儿守着她，快去吧！”他要看她醒过来才能放心，小路子看他一脸的坚决，只好带着众人退下。
天际泛出了鱼肚白，凌织夏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感觉到床边有人，她侧头看去，竟然是他！他守了她一个晚上吗？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她还是无法当作没有发生，一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思绪有些乱。她轻轻地转过身，尽量不惊动她，但被子的微微抖动还是惊醒了他。
“你醒了吗？凌！”他冲她的背影温柔地唤道。她没有出声，身子也一动不动，应该只是翻个身而已吧。
重新帮她盖好被子，他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四肢，轻轻地走了出去。她的眼角划下了泪水，这一刻，她愿意相信他，不管别人再说什么，她都愿意义无反顾地相信他。
一大早，皇后就带着月莹公主驾临昭贤宫了。风祈颢急忙出来迎接，不料，话还没说上几句，皇上也陪着太后出现在昭贤宫的大门口，看来是要把太子妃的事给落实了。
“内定的太子妃就是那位月莹公主吗？她好漂亮啊！”
“是啊！跟咱们太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太子妃是她，小凌怎么办啊？”
几个宫女小声地议论着，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平心而论，大家还都挺喜欢凌织夏的，对于她和风祈颢的事也是略有耳闻，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内定的太子妃，众人不禁为她担心起来。任谁看，她都离太子妃的位置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一番寒喧之后，太后最先开口：
“颢儿，关于你选妃的事，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月莹公主貌美温柔、聪慧灵秀，他岂有不愿之理？”皇后替他接了话茬，月莹公主脸色一白，接着说：
“皇后娘娘过奖了，只怕太子眼界过高，看不上莹儿。”
“怎么会呢？颢儿，你倒是说句话呀！”皇后微笑着看向风祈颢。
他坚定地站起身，朝众人行了一礼，说道：
“关于太子妃，儿臣心中另有人选！”此话一出，太后、皇上、皇后都愣住了，只有月莹公主没有惊讶的神情，只是脸色更加苍白而已。
“哦？是哪家的千金，说出来让哀家听听！”太后忙开口打圆场。
“是啊！能让我眼高于顶的儿子认定的太子妃，一定并非凡夫俗子，说说，到底是哪家的闺秀？”皇上尴尬地笑了几声，心里盘算着如何身孜政国的皇帝解释。风祈颢向小路子递了个眼色，小路子点了点头，退下了。
“她不是大家闺秀，但比那些唯唯诺诺、没有主见的大家闺秀好上不止百倍！”风祈颢口无遮拦地说着，对于月莹公主幽怨的眼神视若无睹，更没看见那一闪而过的寒光。
“凌姑娘，太子爷请您到大厅去一趟！”小路子在凌织夏房门外叫道。
“我不想去！”她闷闷地接了话。
“太子爷是要你去见皇上和皇后娘娘！”他不死心地劝着。
“你说什么？”她无比惊讶地打开了房门。
“太后、皇上、皇后娘娘现在都在大厅坐着呢！难得这么好的机会，快去吧！”他也希望她能当上太子妃。凌织夏略一思索，换了身衣服跟龏小路子出去了。
“……此生，儿臣只喜欢她一人！”风祈颢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哀家能先见见这位姑娘吗？”太后采取缓兵之计。风祈颢扭头，刚好凌织在走出来，他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
“来！”他的坚持不容她拒绝，两个人走到大厅中央，跪下。
“就是她！望父皇、母后、太后，成全孩儿吧！”她茫然地看身他，内心之中却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皇后像慈母般和蔼。
“奴婢……奴婢叫凌织夏，家在……杭州，从小父母双亡，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她随便编了一个自以为他们听得懂的地方。
“那你又是怎么进的宫呢？”太后也开始发问了。
“奴婢和御医苑的杜公公是远房表亲，从小就靠他接济度日，是他引荐奴婢进宫的。”
“是你？！”一个讶异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说话的正是太后身边的沈嬷嬷。
“你也认识她？”太后有些不悦。
沈嬷嬷大惊，连忙解释：
“不是！奴婢只是跟她有过一面之缘。她就是害死您心爱的锦鲤的那个宫女！”
“原来是她！可哀家记得……她是灵儿的人啊……怎么又跑这儿来了？她到底是干什么的？”太后生气了，在她的意识里，宫女是哪个宫的，就要一辈子呆在那里，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那儿，绝不允许私自调动。
风祈颢意识到不妙，连忙救场：
“太后息怒！是我自制力不够，一天见不到她就吃不下饭，所以才向灵儿要人，都是我的错！”
“不必解释了！当初哀家是看在灵儿的面子上才留她一命，否则她哪还能活到今天，至于你说要选她为妃的事，哀家就当没听到，马上送她回静姝苑，以后不许你再见她！”太后愤怒地站起身，说完就离开了昭贤宫，皇后和月莹公主赶紧跟了出去。
“这件荒谬的事就到此为止吧！今天没什么大事，你陪月莹出去逛逛！”皇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也起驾回宫了，留下一屋子胆战心惊的宫女、太监，还有呆若木鸡的凌织夏和懊恼的风祈颢。
不一会儿，沈嬷嬷又回来了。
“太子爷，太后让奴婢带小凌到静姝苑去！”
风祈颢本想拦住的，但想到太后的盛怒，又犹豫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触怒太后，只能让他和她越离越远而已。
“望嬷嬷替我转告灵儿，不要为难她！”
“奴婢会一字不差地向公主转达！”沈嬷嬷说着就要带凌织夏离开。
“等一下！”风祈颢拦住她们，目光盯着她，“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你一定要等我！”凌织夏抬眼看他，许久才吐出四个字：
“我相信你！”说完就尾随沈嬷嬷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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