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反客为主
日落西山，秋妃才回到甘露宫。
“小夏呢！叫她来见我！”一个宫女应声去叫凌织夏了。
“奴婢叩见娘娘！”凌织夏嘴上说着跪了下来，心里却在不停地骂那些烦人的礼节。
“免了！我这儿有上好的丝绸，你等一下给灵儿公主送去一些。”
“是！”
“另外……你和静姝苑的姐妹们也有日子没见了，不必太早回来！”
“……谢娘娘恩典！”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昨天才到这儿来，今天就说有日子没见了未免过于虚假，但看到秋妃的神色，她才猛然记起她也支持风逸，这样一想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退下吧！”秋妃摆了摆手就走进里间去了。
凌织夏拿着丝绸出现在静姝苑大门外，风灵听说她来了，赶紧把她拉进了屋里。
“秋妃没有为难你吧？她识破你的身份了吗？”
“没有！她只是觉得我不多嘴，反应也挺快的……”自己夸自己的事她还真没做过。
“那就好！对了……今天，我也去过甘露宫！”
“是吗？什么时候？秋妃娘娘一大早就走了。”
“我知道！烁哥哥去看你，我……跟着过去了，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啊？！”凌织夏心中一惊，连忙回想自己到底都说什么了。
“……谢谢你！”风灵郑重其事地道谢。
“喔……不用了！你不也帮我和颢了吗？我们这次……算是真的扯平了！”她可不是为了图她一声谢谢才帮忙的。
“嗯！以后……我不会再故意刁难你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风灵一脸的认真。
“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凌织夏笑着打趣说。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凌织夏起身告辞，离开了静姝苑。确定风灵看不到自己了，她又转身直奔东门去了。一路上，宫女们议论得最多的莫过于月莹公主对太子的一片真心。颢会被她感动吗？她不敢确定了！这样的认知促使她义无反顾地来到了风逸和杜公公面前。
行礼问安之后，杜公公首先开口：
“明天，秋妃娘娘要陪太后去太平寺还愿，太子和灵儿公主也会一起去。你找个机会把太子约到南郊的小树林里，就可以了！”
“太平寺？”她不由得质疑。
“太平寺也在南郊，离那片小树林不远。”风逸接了话茬。
“是！奴婢明白了！”
“明天，所有人都会配合你的行动，一切按计划行事。至于太子……绝对会平安无事的！”会说出这样的话，完全是怕她担心，不料她却会错意，以为他在说反话。
“求你不要伤害他！”她心急地脱口而出，风逸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在她眼中的他就如此不值得信任吗？
“本王已经一再保证他不会有事，你却也一再不相信，我堂堂一个王爷在你眼中竟然如此不堪吗？”
意识到自己又弄巧成拙的凌织夏连忙道歉：
“不！奴婢不敢……”
“哼！你不敢的事……这世上恐怕没几件吧？”风逸不无讽刺地说着，生气地转过身不再看她，气氛一时僵住了。
杜公公一看时机不对，已然心存戒备，小心地问：
“王爷，奴才还有些事需要安排，您若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嗯！”风逸轻哼一声算是应允了，杜公公像被狗追一样，迅速开溜了，留下凌织夏一个人面对那座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活火山”。
“那个……如果没什么事，奴婢也告退了！”凌织夏说完转身就跑，打算一走了之的，没想到她低估了风逸的追赶速度，没等她跑出五步，手腕就被他抓住了。这下惨了！她在心里哀嚎，脑子里却在快速地想办法再次逃离。突然她面容一整，变得十分恭敬，冲风逸身后喊道：
“皇上万福！”风逸下意识地转身，抓着凌织夏的手也松开了。
抓到机会，凌织夏转身就跑，吃奶的劲都用上了。风逸转身发现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回过头来又看见她已经逃了，迈开大步追了上去，还没跑出二十米的她再一次跌入他的“魔掌”这中。
“呃我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她在心里把遗书的草稿都打好了，一脸愁苦的表情。风逸回想她刚才的举动，也不禁莞尔，她的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这样的鬼点子啊？
没有听到他暴跳如雷的呵斥，凌织夏小心地看他的表情，怎么好像在笑啊？意识到她的目光，风逸别扭地转过头去。
“你……在笑吗？”看他似乎没有生气的迹象，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咳！没有……”再回头还是一张漠然到和死人有得拼的老K脸。
“明明就有在笑嘛，还不承认！”当她是三岁小孩子呀，那么好骗！
她赌气地翻了个白眼，无意中看到他正不悦地盯着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当我没说过！”下意识的，她吐出五个字。
气氛似乎凝固了，好像应该说点什么吧！可是跟他有什么可说的，冷面王子一个！
“那个，时间不早了！我想……我该回去了！”她费劲地说出憋脚的谎言。
“璐儿不是说你不必太早回去吗？”他毫不留情地拆穿。
“你怎么知道？也对！你们什么关系啊……她能不向着你吗？”与其说她在跟风逸说话，还不如说她在自言自语。
“对了！你到底在皇宫里安插了多少眼线啊？”连这样的小事都知道，他的势力该有多大呀！
“……”他沉默着，似乎不太愿意搭理她。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耳边响起他郑重无比的声音：
“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的！而且……宫廷的黑暗远不止你看到的这些。”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凌织夏十分认同，电视剧中出现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相信都是真的。
“我真的不明白，自己本来是平凡人一个，怎么会遇见这么多不平凡的人和事！和王爷、太子、公主这样的人打交道，以前我想都没想过！”21世纪里，如果有人说自己是王爷、太子或公主，她一定会以为对方是疯子，而且还会无私地帮忙，送对方去精神病院。
“现在呢？”
“现在每天都觉得是在做梦，梦醒了，我又会变成那个人见人厌的凌织夏，又会是一个人孤单地活在世上……”以往的一切简直不堪回首，这也许就是老天补偿给她的幸福吧。
风逸借着月光看着她出神的脸，心底漫出一片宁静。
“……我的母妃临终前曾叮嘱我：等我有能力在这个皇宫中立足时，要我带着心爱的人永远远离这里，再也不回来！”
“那你为什么还要执意报仇呢？”
“原本我也是想听从母妃的吩咐的，可就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风骥却抢走了我心爱的人，新仇旧恨……我如何能够放弃？”他的眼中有着深不见底的痛楚。
“是他对不起你，你恨他是应该的！”她温柔地说着，像多年的老朋友般看着他。
从没有人说过他的恨是名正言顺的！所有知情人都认为他的行为该是“谋逆”大罪，只有她，竟说他应该去恨，他的恨天经地义！
“你不会觉得我有野心吗？我是在谋反啊……”
“那又怎么样？皇帝不也是通过血腥和暴力才得到皇位的吗？无论他出于什么动机，不管他多么雄才大略，都掩盖不了他为了自己的利益伤害别人的事实！”凌织夏理直气壮地说着，风逸默然。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行为还可以这样理解，连他自己都以为这样做的后果是要以“谋逆”罪为名，凌迟处死的，没想到她竟然能在这看似毫无解法的死结中找到出路。
“从没有人给过我这样的鼓励，除了……”
“秋妃娘娘吗？她……的确值得你付出。背负着仇恨生活，很累吧？”她永远都忘不了在靖王府的书房里出现的那一幕，他那疲惫的眼神和心力交瘁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烙上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是啊……有时候真想一死了之！”仇恨真的压得他好苦。
“时机适合的时候，还是放弃吧！我想……你母妃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她要你离开……肯定是为你好！”
“你也觉得我该离开吗？”
“……当然了！这样下去，只会是冤冤相报的结局，如果你成功了，皇上的一众妃子和皇子，你要一个不留地全部处死吗？”
“……”
“反言之，你若失败了，会牵连多少人，你想过吗？靖王府的所有人都不会比现在好，杜公公、如意姑姑、八皇子、还有我，甚至于……秋妃娘娘！”她的话像警钟一样敲入他的心里，一遍一遍地回荡，余音不绝。
凌织夏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只好选择沉默。
“如果我放弃了，风骥还是要赶尽杀绝怎么办？有时候……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可是……”
“别说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只许成功，不准失败！”他阻止她再说下去，本来就动摇过的决心已经经受不起她的“摧残”。
凌织夏在心底暗叹一声，又说：
“我也只是客观地劝你，如果不是太后和皇上把事做绝，我也不会心甘情愿地跟随你，现在也只剩那句话了：不成功便成仁，听天由命吧！”她的话中有着深埋的言不由衷，当初是他一步一步逼她走上这条不归路，就像她所说的，若不幸失败了，所有有牵连的人肯定无一幸免，这也是自己想要的吗？
“……明天一旦明着撕破脸，你就真的和我站在同一条船上了，如果后悔……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这才是他最希望的，不是吗？他不幸福，却希望她可以快乐地活下去，不是一个人，开心幸福地活下去！
凌织夏不明所以看向他，这是当初交易的条件，他怎么舍得放弃呢？如果真的放弃了，她的后果是什么？似乎是察觉到她不相信的目光，风逸缓缓地开口了：
“我是说真的！这么多人中，你是了无辜的，不该因为我们的仇恨发生任何意外。”他终于良心发现了吗？“你放心！我会尽力争取的，如果失败了，你依然是你，若侥幸成功了，我……会成全你和他的！”心已经偏离太远了，是时候快刀斩乱麻，做出一个决定了！尽管，成全他们……甚至做出这个承诺都让他心痛不已，但为了那个万中之一的危险，他宁愿放手！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远处，整个世界似乎都静下来等她做决定。对于风逸来说，她考虑的时候似乎有几十年那么漫长。终于，她又把目光转向了他。
“考虑好了吗？”他坦然面对她。
“是！你说得很对，我们非亲非故，把我拖下水是最不应该的，我没有理由为你的失策牺牲自己，这不值得……”非亲非故不应该没有理由不值得，他只觉得自己的颗心直往下坠，一直跌到最暗无天日的谷底。
“……所以呢？你决定放弃了吗？”天知道他问出这句话时花了多大的力气。
“放弃了，你失败与我无关:成功了，却有我的好处，这种事怎么看都不像真的！”
“你……”
“就算是真的！你成全了我的幸福，那是多大的一份恩情啊，你明知道我一无所有，你要我拿什么还你这份情？！”不经意间，她动怒了，“别人施舍的幸福，我不要！”
“我不是在施舍，我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你懂不懂？！”他也生气了，为什么明明是好心，一到她那儿就变质了呢？
凌织夏并没有惊讶，漠然地看着他：
“直接告诉我，你喜欢上我不就可以了？发那么大火干什么？”
“你……你知道？！”倒是他不可置信地反问着，惊讶于她的洞察力。
“……你几次三番提醒我，若我再感觉不到，不是太对不起你了吗？可惜也许命中注定，我终究还是要对不起你的！”
“我不在乎！”他几乎是抢着说出来的。
“是真心话吗？！如果是，为了我放弃你的仇恨，远走高飞，成全我和颢的幸福，这样不显得你更伟大吗？那我算什么？云婉郡主会怎么看？月莹公主又会怎么想？太后、皇上、皇后、灵儿，知道了一切的人又会怎么评论我？在他们眼中，我就是那个害你们叔倒反目、同宗相残的罪魁祸首！”
她的话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为什么自己做什么都是错？就连担心她，想保护她，甚至希望她幸福都是错的？她眼中的他，竟是那么的自私、虚伪和不堪吗？
“说了这么多，我们都是在异想天开吧！如果你运气太背，失败的话，我退出了又能怎么样？颢还是太子，我还是个小宫女，皇室绝不可能同意我来当这个太子妃的……不会再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了，所以还是你的那句话：只许成功，不准失败！要真失败了……就让一切都结束吧！”她平静地说完就飘然远去了。风逸看着她渐渐消失在夜幕中，无力地靠上一棵大树。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别再给自己留后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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