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新官上任（三）
水儿，跟我去帐房！”她说了一声，率先往帐房的方向走去。
“怎么又去帐房啊？”水儿跟在后面哀嚎，不知道是哪辈子跟帐房结缘了，这才几天就往帐房跑了三次。这次去会发生什么事，她还真不也想，可又不得不去，万一她出点什么事，自己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凌总管，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刘师傅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来。
“只要我想来，什么风都没关系，台风也行啊！”凌织夏傲气十足，一屁股坐到了正主的位子上，“我今天是来拿钱的，有急用！”
“那不知您要多少？”
“一百两，现银！而且这只是保守估计，不够了我再来！”她说得理所当然，好像帐房的钱就是等着她用的，这让刘师傅很火大。
“凌总管，王府的钱不少是不假，但也没有这样花的。您还是先去请示一下王爷吧！”刘师傅把问题推给了风逸。
“这事不能让王爷知道！”开什么玩笑？先告诉他了，还有什么惊喜可言？
“可是”
“我不听废话！你就说给不给吧！”她可没时间跟他玩对极。
“没有王爷的批准，刘某不能给！”刘师傅说得认真，拒绝得坚定。
凌织夏心里直骂：可恶！真不愧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到这种地步！不过她也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并没有生气。
“刘师傅，我这个总管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这样吧！我来查帐，如果你算错一宗，就把差数拿出来归我:当然，若你一宗也没错，我就立马走了，怎么样？”她挑衅地看着刘师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刘师傅听了她的话，心头泛起一丝不屑，但并未表露出来。
“既然凌总管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刘某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他也是信心满满的。想他刘某人在行内可是人称“神算盘”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敢口出狂言，来查他算过的帐，真是自不量力！
“同意就好！拿帐本来！”凌织夏自信地大叫一声，微笑着示意水儿放心。不给这个铁公鸡一点颜色看看，他还真当她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吗？21世纪的人也是他想轻视就轻视，不想放在眼里就可以不放在眼里的吗？
翻开帐本，凌织夏认真地看着。
绸缎四十匹，每匹十六两，共六百四十两:
白纱二十丈，每丈三钱，共六两:
棉麻布料五十匹，每匹二十两，共一千两:
浙杭白绫……
还真全都对！她不服气地往后翻，就不信他不会出一点差错！
十七个长工，每人每年十八两，共三百一十五两
凌织夏在心里嘀咕：十七乘以八，末位应该是六才对，他居然算个五就放这儿不管了，真够粗心的！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后面查：
闭月羞花楼收支帐目：一月收入一百二十两:二月九十七两:三月一百零五两:四月……冬月一百三十两:腊月一百二十两，共计一千三百七十六两。全年支出二百八十八两，盈利一千一百四十四两
凌织夏心中暗笑：一千三百多两减去个二百多两，原本剩一千一百多两没错。但明显七十六减不住八十八，必从前一位退一再减，那就只能剩一千零多少了，这个相差了数十两，跟她要的数额也差不多了。
她放下帐本站起来。
“刘师傅果然兢兢业业，帐目记得一丝不苟，不愧为行内的前辈！”
“谢凌总管夸奖！”他有些得意的神色流于表面。
“我话还没说完呢！”凌织夏语气一变，又说“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我还真找出了两处总计百两左右的差错，不知刘师傅愿不愿意听呢？”
“刘某洗耳恭听！”他不以为意，还以为她在唬他呢。
“府内丫环、长工的食俸帐目中，长工十七人，每人每年一十八两，帐目上记的是三百一十五两的总计，可实际应该是多少呢？”凌织夏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树枝，在地面上列出了竖式：17×18，最后等于306，“实际应该是三百零六两，你多算了九两！”
话间刚落，刘师傅就抓过算盘重新算了起来。不一会儿，当看到自己算的也是三百零六时，整个人都蔫儿了。
凌织夏微微一笑，继续说：
“还有一处，就是闭月羞花楼的收支帐目上，一年收入一千三百七十六两，支出二百八十八两。”她边说边在地上算着，“最后盈余应该是一千零四十四两，而你却算出个一千一百四十四两，多算了一百两银子！”
刘师傅还在一旁噼哩啪啦地拨弄算盘珠子，算好后果然证明还是他错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凌织夏，不愿意接受这个令他大受打击的事实。
“怎么样？这下服了吗？”她得意地扔掉手中的树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一共是一百零九两，比我要的还多呢，拿来吧！”她巧笑嫣然地向刘师傅伸出手。
愿赌服输，刘师傅只好乖乖地交出了一百零九两银子。
“行了！剩下的帐，等我钱不够用时再来查！”凌织夏说完就带着水儿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姐姐，你好厉害哦！那个刘师傅的脸都气成青的了，现在一定在大发雷霆呢！”水儿一脸的崇拜，原以为她会灰头土脸地回去的，没想到她深藏不露，倒让刘师傅吃了瘪。
“哼！他就是看我是姑娘家才如此轻视我们，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那么傲慢无礼！”憋了几天的气终于出了，心情大好的她看什么都好看，就连水池边一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歪脖树似乎也歪出艺术感了。
走到街上，凌织夏一直笑呵呵的。
“姐姐，你准备怎么出其不意呀？”水儿疑惑地问着，心里好奇得要死。跟着她这么多天了，不但猜不透她的脾气和禀性，有时候反倒被她弄得晕头转向，不知该做什么好。
“天机不可泄露！跟我来！”她神秘地笑笑，冲水儿招了招手就转进了一家门面。
水儿抬头看向门面的招牌，吓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闭月羞花楼！有没有搞错呀？自己的这个主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敢作敢为，什么地方都敢闯呢！
蓉姑正准备着晚上的生意，一看到凌织夏走进来，连忙扭头就往楼上跑，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以为她看到鬼了呢！
“蓉姑，哪儿去呀？来了客人也不迎接，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凌织夏大声嚷着，好几个姑娘都从房间里探出头来。蓉姑也只好陪着笑又缓步走了下来。
“当然不是了！兰儿，给凌姑娘上茶！”
“不必了！还是先说正事吧！我是来找你的姑娘们帮忙的！”
“帮忙？！”蓉姑一脸的不相信，她不来找麻烦，她已经觉得是自己烧到高香了。
“是的，请姑娘们下来吧！”她一脸的认真，蓉姑将信将疑地把十几个姑娘都叫了下来。
凌织夏站到大厅正中，正好对面是那十几个青楼女子。蓉姑在一旁观看局势。
“我知道，之前咱们打交道那次，我办得有些过分了，姐姐们一定都很生气！我凌织夏在这里向各位姐姐陪礼道歉，请你们原谅我！”说完一个深深的九十度鞠躬。
“这可不敢当！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不会记恨你的！”蓉姑首先跑过来阻止，她早接到老江的消息，这个凌姑娘是王爷的心腹助手，谁还也跟她记仇呢！
“不！虽然姐姐们沦落到这烟花之地，但也都有自己的的尊严，我知道是自己过火了，所以请姐姐们务必接受我的歉意！”她说得至诚至理，好几个姑娘都跑了过来。
“难得凌姑娘如此看得起我们，我们再不接受就真的是不识抬举了。以前的事，咱就不提了！”
“对！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
“不错！妹妹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
沦落风尘的女子，心中早已接受了被人看不起的事实，但接受并不代表她们不需要。凌织夏的一番话和说话时的态度，正好说到了点上，让她们又找回了丢失已久的尊严，对她的感激之情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哪里还有一丝丝的恨意？
“姐姐们都是女中豪杰，够爽快！妹妹我还真有点小忙需要姐姐们的帮助！”
“你只管说，只要我们办得到，一定帮到底！”
“对对对！我们一定帮到底！”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火朝天的。
“来来来！坐下慢慢说！”蓉姑拉了把椅子让凌织夏坐，自己又拉来一把坐到了旁边，其他人也纷纷聚拢过来，把凌织夏围到了中间。水儿在外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就是干着急没办法，只好等着。
“其实，明天是王爷的生日，我想为他庆生，给他一个惊喜，可我和水儿两个人一天也准备不好，所以要请姐姐们帮忙！”
“庆生？”
“就是庆祝生日啊！”
“哦，祝寿啊！没关系，说吧，要我们做什么？”蓉姑也是十二分的热心。
凌织夏沉吟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怎么了？说呀！”其中一个姑娘，一看就是急性子，忍不住催促。
“我……我知道晚上来，打扰姐姐们做生意，白天来，又怕影响你们休息。我想请姐姐们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什么时候再来，只要赶到明天晚上就行！”
“嗨！我当是什么事儿呢！我们现在就很方便啊！”
“晚上的应酬，推卸就行了，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是啊！白天只是没生意，我们才猫到房里睡觉。要是有事，一个个精神头足着呢！”
……
有了前边的尊重为铺垫，这些个风尘女子都是铁了心为她卖命的。想起王府中的小桃和小荷，这场面让凌织夏异常感动。她们竟然连这些烟花女子也不如，真不知是她们太势利，还是这些人太淳朴。
“那就明天吧！我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来打扰姐姐们了！”她也不再犹豫，爽快地定下了时间。
“没问题！大不了我们今晚都不做生意了，卯足了劲帮你的忙！”
“不错！交了妹妹这样的朋友，我们心甘情愿，你们说对不对呀，姐妹们？”
“好了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早谁也不许睡懒觉，早点起来帮凌姑娘的忙！”蓉姑也任由她们去了，在这之前可是绝不可能的事，但未来王妃都可以和自己姐妹相称了，还有什么比这份友情更可贵的呢？
“姐姐不必客气，叫我小夏就行了！我们以后就是好姐妹，你们一口一个凌姑娘，可是不信任我吗？”她也被这群沦落风尘却并不世俗的女子所感染，不自主地和她们交心了。
“嗨，看我这张嘴！”蓉姑有些尴尬地笑笑，“对了，说了半天，你到底让我们做什么呀？”
“是这样的”凌织夏招众人俯耳，耳语一番之后，大家有的点头，有的提出了意见，商量了好半天才算完。
“那我就先告辞了，明天早上再来叨扰！”
“自家人说什么叨扰，你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嗯！我走了，再见！”她起身冲她们挥挥手，走出门外。
众人一直送她们出了大门还不肯回去，她开心地冲她们使劲挥了挥手，无意中发现水儿黑着一张脸。
她带着调皮的笑容凑近水儿。
“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声音闷闷的，傻子也听得出她不高兴。
“刚才一激动，就把你给忘了，对不起啊！”她的语气很诚恳，仿佛和她在一起的并不是一个丫环，而是自己最珍贵的朋友。
“不敢当，水儿本来就是丫头，姐姐能把水儿当妹妹看，已经是水儿几世修来的福份了，水儿还敢有什么奢求呢？！”
“哟哟哟！我怎么闻到一股子酸味呢？你吃醋了？”她笑着看向她的脸，“好啦！别生气了，你还不了解我吗？她们的身份和你比起来，你认为她们高贵吗？”凌织丰恢复到一本正经的表情。
“水儿就算是丫头，也比她们好多了！”她不服气地反驳。
“那不就完了？她们我都能当姐妹对待，更何况是你呢？”她叹了口气，又说：“我没有身份等级的观念，只要和我投缘的人，我都会当成朋友的，明白吗？小傻瓜！”
“人家才不傻呢！”水儿不服气地顶嘴。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就你不开窍呢？”她故意要气她，说完撒腿就跑，水儿气急了，奋起直追，两个的笑声在街上传出很远……
回到靖王府，凌织夏又去了“彩裳苑”。
“凌总管好！”见了面，那些丫环、厨子纷纷打招呼。
“大家辛苦了！停下来休息一下吧，我有点事想请大家帮忙！”她和气地说着，坐到院子里的水井边上，大家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不远处，小桃和小荷也竖耳倾听，但却没胆子过去。
“明天是王爷的生辰，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我想请大家每人写一句祝福的话，在明天王爷祭祖回来后，给他一个惊喜，不知大家意下如何？”此时的她，根本没有总管的架子，好像只是一个邻家的女孩在和他们商量一样。
“好啊！王爷对我们那么好，我们应该表示点心意的！”一个十六、七岁，身着粉色衣袖的女孩子率先大着胆子回答。
“对啊！我们王爷是世上最好的主子，应该永远吉祥长寿，我要写！”另一个丫头也开口了。
有了她们的鼓动，众人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不少人已经开始想着自己的要写些什么话了。
“凌总管，我我不会写字！”又一个女孩子为难地走到她身边，声音有如蚊呐。她的一句话令全声顿时鸦雀无声。
“呵呵那有什么为难的？我们找别人代写不就好了吗？我也不会用毛笔写字，但只要我们的心意送到了，不就行了吗？”她温和地说着，根本不曾有过一丝的火气，大家也终于了解到这个新总管是个平易近人的人。
小荷在这时也大着胆子走了过来。
“凌总管，我和小桃我们也能写吗？”
凌织夏愣了一下，立刻笑道：
“当然可以了！只要是祝福王爷的，谁都可以写！你们怎么会这么问呢？”
“因为因为我们之前，那样对你，害王爷误会你”小桃也面带愧色走了过去。
“没关系！现在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好吗？”她可不想做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那样自己的人生得多累呀！
“太好了！谢谢凌总管！”小桃释然一笑，无限纯真。
“那大家慢慢想，明天下午我来拿，好吗？”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在明天之前写好的！”大家众口一辞。
“对了！这件事，先别让王爷知道。另外，也别让老江知道，否则他那只快嘴鸭子，不传得满世界尽人皆知是不会消停的！”
“别说了！”水儿扯了扯她的衣袖。
凌织夏不领情。
“为什么不说？他本来就是嘛！以前仗着自己是总管，什么事都往王爷那么捅”
水儿又向她挤了挤眼，可她还是没理会，仍旧自顾自地发表“高论”
“现在要被他给坏了事，我们这么多人的心血不都白费了吗？”
“……咳嗯……”水儿不停地示意她往门口看，可惜她却以为她是怕这些人往老江的耳朵里传。
“怎么了？我才不怕他呢！我就说了，看他能把本总管怎么样！”
“老奴的确不能把您怎么样！”老江的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凌织夏突然僵直身子。
缓缓转身，只能装出什么也没说的样子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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