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决绝
风灵本来以为离歌至少会往安平王府走一趟的，没想到她却连个面也没露，倒是安平王整天忙得焦头烂额地为南宫琪的婚事操心。更令她没想到的是：安平王所要招的那位乘龙快婿竟然还是被他们王府打断了腿的柯少乾，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呢！
仔细一打听，原来这位柯少爷遇到了贵人，凭空捡来个三品大员的官职，而且还是个肥缺，不知道有多少王公大臣在盯着这个相貌英俊的青年才俊呢！人家突然飞黄腾达，安平王也只好低下头颅去求亲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安平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因为南宫琪的婚事始终不上不下。如果在以前，他早就放弃了，奈何他得到小道消息，说皇后和柯家似乎走得很近，好像还要提拔柯少乾。这可让他左右为难了。拒绝吧，不甘心！继续等吧，又快没耐心了！
终于，柯府派人送去了聘礼，把他高兴得就差跳起来了。
就这样，安平王把唯一的宝贝女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了。没想到就在这时，左丞相欧阳茗竟然弹劾柯少乾为人粗俗、不理政务，而皇后离歌竟然也真的相信了她的话，一道圣旨就把他革职为民了。
安平王这下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风灵听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气得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找上门去了。
“你可真行啊，和茗儿联手把我们全家人骗得团团转，太过分了！”
“算了吧！我在做什么我自己知道，再者说，你怎么知道我和茗儿联手？这件事可不止我和茗儿参与了。”离歌说得轻描淡写，风灵诧异地看着她。
“还有谁？”
“还有你的烁哥哥、琪妹妹和那个柯少乾！”离歌也不瞒她，一五一十全说了，风灵当时就蒙了。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件事居然会有他们家的“内鬼”！
“本来我说告诉你的，可是师兄不让。他说你口不择言，知道了会坏事的，所以你就被蒙在鼓里喽！”离歌一脸无辜的表情。
“可恶的南宫烁！”风灵暗自咒骂。
“相信我，柯少乾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你妹妹幸福是注定的事！”离歌认真且严肃地说着，风灵却甚是不以为然。
柯少乾的未来的确如离歌所言，一片光明。十年后，柯家成了孜政国首屈一指的富豪，其家境之富有，足可敌国。当然，这是后话。
一个多月过去了，离歌在欧阳茗的帮助下把国家治理的四平八稳，文武百官对她无不称赞。就如风祈颢所说，她有仁爱之心、公正无私、处事果断，所以在短短的时间里，百官几乎呈一面倒的趋势拥护她，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第二个南宫月莹。
这天，艳阳高照，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欧阳茗手执一份八百里加急文书快步来到御花园。离歌正抱着小公主晒太阳。
“娘娘，议和之事有眉目了。”她直接把文书呈上，离歌把小公主交给奶娘抱走，接过文书打开看完后才抬头。
“他们谈得怎么样？”
“胤昶皇帝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他说他代替胤昶子民，请我国归还他们的皇后！”欧阳茗说着，一头的雾水，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突然提出如此离谱的要求。
离歌却下意识地怔住了，心底像裂了一个洞，有些东西开始一点点流逝。
“只有这一个要求？”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皇上是什么反应？”
“听说，皇上已经严辞拒，并表示无论如何都不会归还他们的皇后！”欧阳茗淡淡地汇报着，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离歌左思右想，总觉得应该亲自去和风逸说清楚。远在原阳的谈判也因两国的坚持已见而被迫终止。风逸和风祈颢就那样僵持着，谁也不肯先让步。消息传回离城，离歌心急如焚，整夜失眠之后也终于下定决心：亲自走一趟原阳！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欧阳茗，起初欧阳茗是说什么也不同意，但见她似乎决心已定，没有更改的希望了，只好同意。
将国内的事转交给欧阳茗后，离歌便带了两个侍卫上路了。她等不急，忍不住想要马上见到他。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想看看他是胖了还是瘦了，想听他轻唤自己的名字，想被他紧紧地拥在怀里，想过去一切的一切……
经过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离歌终于抵达了原阳，见到了风祈译码。
“你到底还是来了！”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我想我可以说服他！”离歌认真地看着他，他也认真地回视她。
“真的只是为了说服他才来的吗？”他漫不经心地反问，离歌不语，有些心虚地垂下眼帘。
“他的态度很坚决，大有我们不答应，他们就是尽数战死也要打下去的气势！”他体贴地转换话题，离歌却魂游天外，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凌？”他疑惑地看着她，对她没来由的怔忡无所适从。
离歌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当初约定是一年，如今一年已经到期，他没有任何理由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做决定。”
“这就是你的王牌？”风祈颢的视线牢牢地固定在她的脸上。
她沉默了许久才坚定地点头。
“对！我相信这是对我们最有利的理由！”
“为什么如此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这边？”他摒息凝视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因为……我答应过莹儿，要代替她照顾你和扬雪，我对你们……有责任！”她回答得理所当然，他却泛起苦笑。
只有责任，没有爱，对吧？！
在风祈颢的安排下，离歌终于等到和风逸见面的这一天了。
他们作为自己国的代表，在原阳城外不远处的无名湖畔进行谈判。两国约定，护卫一律守在十丈开外，没有官员跟随，只有他和她！
在又见面的那一刻，离歌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洒脱。原以为只要再看看他，确定他过得很好，她就可以安心地放手，留在风祈颢身边完成她的承诺。可是她赫然发现：她做不到！
看到他瘦了，苍老了，憔悴了，她的心都要揪起来了。那身墨蓝色滚边长衫尽管很合身，却掩饰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落寞，腰间镶着宝石的玉带明显宽松了许多，那张英俊无匹的脸愈发消瘦。
他的变化吓到了她，但她还是细心地发现他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在见到她的一刹那间又奇异地明亮起来，乌黑的眼珠深邃而充满欣喜。这个细微的转变让她的心突然间抽痛不止，眼泪也不能自已地滚下脸颊。
他看着她，那泪水温热了他的眼眶，也灼痛了他的心。他轻轻地抬手抚上她的脸，想要为她擦干眼泪，而她却像被毒蛇咬了一般，突然间惊醒并迅速地和他拉开距离。
风祈颢站在原阳城楼上，看着她惊慌失措地逃避，心头掠过一抹苦涩。
“你……过得好吗？”风逸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把过多的情绪表露出来。
“肯定比在你身边过得好！”她将所有的冷漠都伪装在脸上，毫不留情地讥讽着，十个字，尤如十把刀，割得他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我以为……”他翕动着唇却无法再说下去。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一年之期已到，你的要求……很无理！”她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因为她怕自己会在数秒内全线崩溃。
“璐儿都告诉我，五年前发生的一切，她都告诉我了……我以为，是可以忘掉的……”他喃喃低语，像个木偶般呆滞无神。
离歌轻笑一声，讽刺道：
“换作是你，忘得掉吗？曾经血流如注的伤口，即使愈合了，也会有疤痕留下，时时刻刻提醒着你，它曾是多么的痛苦……人就是这样，拥有铭记痛苦的能力，让自己永远得不到解脱！”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所以，你不愿意跟我回去，是吗？”他的声音轻如风息，却有着让她窒息的魔力。
“不是！”她淡淡地开口，他的眸光一瞬间澄亮如水。
“记得我说过，如果你放我离开了，我将永远消失在你的生命之中，所以，我绝对……不可能跟你回去，懂了吗？”她努力克制，拼命地克制，总算没让自己“缴枪投降”，可这几句话却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同样的，这几句话也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脸色煞白，脚下踉跄了几步，退到离她更远的地方，只觉得身体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它自作主张地颤抖着，根本不受大脑的控制。
他怔怔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吐出一句话。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直到我死，都不可能再见了，是吗？”
他的声音像无形的绳子，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多想告诉他：不是！她想见他，想守在他身边，想和他天长地久！可是，这毕竟只是想法，不成形的、可笑的想法！她只能告诉他一个字：是！又可是，他的眼中，那亮闪闪的东西，无形地抽走了她身边所有的氧气，让她瞬间无法呼吸……
他突然又奇异地停止了颤抖，眼中那疯涌而来的泪水只落下一滴便全部消失不见！
离歌惊奇地看着他，耳中传来他苍白无力如梦呓般的声音：
“我从来都不曾做过如此多的错事：不该送你进宫；不该任由你对祈颢动情；不该为了报仇放弃你；不该自私地把你禁锢在我身边；不该爱你，却屡屡伤害你……好像面对你，我做的决定总是错的，但是……我从不后悔，把你带回王府！不过，好像一开始就该听母妃的话，带上你远走高飞的，对吗？”
“一开始？”离歌错愕地反问。她不明白怎么会从“一开始”，一开始他爱的不还是秋妃吗？
“对！一开始！”他坦然肯定，“从我在街上第一次见到你，就注定……再也离不开你！”可怜他直到距离那时已有六年的现在才发现这个事实，而她却也真的嫌太迟了，不愿意再回头！
离歌呆呆地看着他，脸上刻意的冷漠开始一点点融化。她不想再抗拒了，就冲他的这些话，哪怕未来会万劫不复，她也不要再强迫自己如此疲惫地伪装下去。
可就在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又开口了：
“也许……我和你之间有的，只是前世剪不断、理还乱的一段孽缘，而这孽缘，也终于到了可以停止的时候了。”他带着看陌生人的表情正视她的眼睛。
“不能说再见了吧……永别了！”他像是突然间苍老了几十岁，淡淡地说完后，转身往城门走去。原本稳健的步伐变得踉跄，落寞的气息更加浓郁地包裹着他。
离歌张口欲语，抬手欲拦，却终究还是放弃了。
她默默地看着他，任由他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城门深处。
她清晰地感受到，从他开始走，她的心底就如细瓷般裂了一条缝，随着他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那条缝越来越大……
风祈颢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的身边。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她僵硬如冰的身子揽入怀中，直到感觉她的身子开始加温，他才放开她。
“回去吧！这里风寒，小心着凉！”他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往城内走去。
天空又开始飘雪了，风也逐渐变得凛冽，像刀子一样割得人脸生疼。不到一会儿，大地上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一如离歌的心境——一片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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