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市场往事
第16章：市场往事
我在东城蔬菜批发市场扬名立万，是我到市场当保安的第二年春天了，这之前虽说平常管点儿事，但不足以显示我麦穗的厉害。
大概是看到开蔬菜批发市场挣钱，两年前奥龙公司在我们这个市场东边没多远的地方也征地盖了个蔬菜批发市场。为了和我们搞竞争，没少花心思。明的减免租金，暗的就是找人来我们这里捣乱。
说到奥龙公司的老板，在我们本地绝对是响当当的人物，八十年代开舞厅起的家，后来开美容院，开歌厅，开酒店宾馆，最近几年又弄了个投资公司，放贷又挣了不少钱。据说年轻的时候跟洪哥就认识，不过后来洪哥不出来混了，他却混成了政协委员，想想这世道真他妈二。对于奥龙公司搞市场这事儿，洪哥并不在意。说人家搞人家，我们搞我们的，大家都认识，井水不犯河水，但是竞争该怎么搞怎么搞。你不是减免租金么，我这里补贴。有段时间，凡是拉菜的车来我们市场交易的，进门我们就给钱，小货十块，大货二十，而平时是收钱的。所以他们那个市场搞了两年多，也没见红火，于是开始找人来我们这里捣乱，因为都是梳头抹脸的，所以他们就找那些没什么名气小混混来，前面来了几波，被我们赶走了，最后来的就是姚氏兄弟。
不过对于这些，洪哥根本没放在眼里。
我记得有天中午，就我和洪哥在三楼吃饭，因为那两天会计老纪的老娘死了，市场里除了我们几个留守的，都去老纪家帮忙了。
我和洪哥刚坐在桌边，就听铁楼梯上一通乱想，紧接着房门咣当一下就给撞开了。进来十来个小子。带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秃子，他旁边的两三个人手里拎着把片儿刀，后面的人手里还有拎棍子的。
这秃子张着嘴，用舌头舔着后槽牙，用手一指洪哥说，听说这个市场归你管。
洪哥抬头瞟了他一眼，没理他。
那小子一时没了话，吧唧了两下嘴，又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槽牙，提高嗓门说，这么大市场你管的了么，我们哥们想帮你管管，虽然他声音很大，但也有点心虚。
我一听这小子说话的口气就他妈来气，蹭就站起来了，就想抄家伙动手。
洪哥抬了抬手，说麦穗你要干嘛，坐着吃饭。对那个秃子笑笑说，我们这市场现在挺好，用不起你们这些人。
用不起也得用，我们兄弟就想在这儿找点儿饭吃。
想吃饭可以，我这儿刚做好了，你们想吃可以吃点儿，不过我这儿真没有适合你们干的事儿，也不缺人。洪哥客气的说。
饭我们不差你这一口，我们是上这儿来挣钱的？这秃子大概是看洪哥口气挺软，笑不滋的说。
在我这儿挣钱可不容易，你们有这本事么？洪哥轻巧的说。
你看看就知道了，今儿个我们可是带了刀来的。旁边的小个子把手里的片刀扬了扬。
刀在我这儿可不管用，你们带枪了么？洪哥笑着跟他们说，用筷子夹了口菜放嘴里，然后不紧不慢的说，你们还有别的事儿，没事儿的话，赶快给我滚蛋，我还得吃饭呢。
洪哥说这话时就一点不客气，那张黑脸没了刚才的笑模样，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听着让人慎得慌。
那当头的虽然发怯，但是不甘心，憋着劲儿说，我们可不是好惹的，今个你怎么得给我们撂下点儿什么，不然甭想让我们走。
我给你撂什么，还是你给我撂下点儿什么呀？你是不想要手了，还是不想要脚，还是想把脑袋撂我这儿啊，过来，过来，我跟你说两句话。洪哥向那家伙摆了摆手，示意他过来！
那家伙在他兄弟面前也不好退缩，扎把着胳膊走的洪哥跟前。
洪哥说，兄弟，今个你带人上我这儿来也挺不容易，好歹攒了这么多人，既然你来了，那就交个朋友，有什么要求你说话。说着洪哥伸出右手。那傻逼以为洪哥想跟他握手，不识相的伸出手来，刚往洪哥的手上一搭，就被洪哥的手缠住了，洪哥轻巧的往怀里一带，那小子一个趔趄差点跪在洪哥眼前，洪哥这才凑近了他的脸，对他低声说，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知道你是哪路来的，今儿当着你兄弟们的面儿，我不想收拾你，带着你的人，赶快给我滚蛋，下次再敢来，别说我废了你。我眼看着这小子脸色发白，秃头上就冒下汗来。
洪哥说着，抓着那小子的手轻轻的攥把两下，我就听到这小子的手在洪哥的手里，骨头节直响。
洪哥的手劲儿大，整个市场都是知道了，从我们这些小年轻的，到那些搬运队的壮劳力，就没人敢跟他掰手腕的。洪哥现在虽然不跟我们练功夫，但用他的话说，他自己练内功，每天晚上了抽空儿站站桩，迈一个虚步，前面一只脚脚尖一点，后腿一曲，这个一个姿势一个多小时就下去了。我有两回还试着陪他练练，但是没两分钟腿酸身体就开始晃，最后只好作罢。
洪哥把手一松，这小子连忙把手抽回去，疼的咬了牙，转过身对手下说，没事了，没事了，走啦走啦。这帮人稀里糊涂的下楼去了。
我有点儿发傻，以为自己是看电影呢。
洪哥对我说，麦穗，你吃饭啊，尝尝我今天做鱼的怎么样，今个他们不在，都便宜你了。早听刘师傅说，洪哥年轻时功夫可以，那天才第一次见到，怨不得洪哥对这些事儿不放在眼里。
这帮小子走后，我松了口气问小声问洪哥，洪哥，刚才他妈这么多人来找茬，你害怕么？
洪哥笑了笑说，碰到这种事儿怕有用么？你没看出来，他们比我们怕，他们这是不义，所以心就虚，另外真打起来，这些人我真没放在眼里，这也是我为什么让你们都练点功夫。真遇到事儿了，你打的过他们你怕什么。所以往后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儿都别怕，要沉的住气，能和气解决最好，不能和气解决的再想别的办法，最后实在不行再动手，但真要动起手那就别客气。
洪哥的话我虽然一时没怎么理解，但我知道跟洪哥比，我麦穗还嫩着呢。
当然这只是个小插曲，显摆我的在后面呢。
又听了会儿楼下的人说话，就把听筒又贴到屋顶上，还是楼上的女人重要，都快十点了，她该回来了。果然没多久，楼上一声门响，高跟鞋的声音进了屋，换鞋，然后直接就开始洗澡，洗澡的时候她接了个电话，她说我已经到家了，明天见，就挂了。洗完澡，她哼着小曲，去了卧室，打开电扇，打开电脑，开始看电视剧，好像没多会儿她就睡着了，我靠，又是一无所获。我盘算着明天早上无论如何也要和她搭上话儿。我给手机上了早上的闹钟，又把听筒贴到地板上，接着窃听楼下的动静，反正我已无事可做。
快十一点的时候，那两个兄弟先后都回来了。
幺妹问那个弟弟吃饭了么，没吃我帮你弄点儿热的？
弟弟说吃过了。
不一会儿哥哥跟老药说，楼上住了人，以后说话小声点儿。老药问什么时候住进来的，弟弟说，好像是今天，没见到是什么人呢。
老药说，明天要留神看看。然后他们就闲聊别的，只字不提业务上的事儿。
我们车队开车进入少林寺景区，已经是车满为患了，车子走走停停，在一个停车场入口，前面有管理员招手示意我们进去停车，说前面已经找不到停车的地方了，反正前面没多远就是少林寺了。我问停车费怎么收，他说一个车一小时五块。五块，我再次跟他确认。他说五块。我用对讲机跟后边的车说，把车停这里吧，每车每小时五块，还不贵。我们停好车，走着去了少林寺。不怕和尚们不爱听，说实话这地方真不怎么样，好好的和尚不当，不安心的诵经念佛，搞旅游开发了，开发了也没问题，你收香火钱可以，别收门票啊，寺庙收门票，你怎么普度众生啊，没钱的进不去，不跟衙门一样了，操。不过我后来听说，收门票的事儿跟和尚们没毛关系，是地方政府干的好事，把少林门承包给旅游公司挣钱了，唉，又他妈是衙门干的好事，真他妈操蛋。
我们从里面转了一圈就出来了，进出不到俩小时，回到停车场，大家上车走人。在停车场门口，我拿出50块钱，递给收费的。
收费的说，哥哥你搞错了吧，拿少了。
少么？
哥，是五百，不是五十。
我靠，跟他妈我耍流氓啊。
就五十，爱他妈要不要。我连车都没下。
哥，那可不行，一个子都不能少。这样说着，我车前面就冒出十几个小子，牛逼哄哄的。
麦穗儿，我们今天上当了。后面老魏说。
我把手里的五十块钱往地下一扔，说哥们儿，今儿你们找错主了，拦我前面别说我撞死你们。说着我一轰油门，奔着他们就冲去了，那帮逼比兔子闪的都快。
后面的车随着我就出了停车场。
麦穗，你真他妈牛逼，刚才看他们出来这么多人，我都吓坏了。老魏说。
芳芳看了我一眼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我说我手多着呢，尤其擅长上下其手。我说着伸出左手在她身体前面比划着。
——流氓，把你手拿一边去。芳芳说。
姚氏兄弟来市场捣乱是那年夏天了，他们头一天上午开了辆挺新比亚迪轿车，堵在市场东门口拉上手刹锁上车就走了，东门是我们市场拉菜大车进出的入口，他在这一堵，里面的车出不来，外面的车进不去，对讲机里一说东门有人捣乱，我们这些人马上就过去。东门收费的刘老四和三哥说，也没太注意是谁的车，我们喊了半天了，也没人抻茬儿。这不就堵上了么。
我在对讲机里跟洪哥把情况一说。洪哥说，把车窗户砸了，把车推到一边不就得了。
好嘞。我觉得给洪哥当手下真是我造化，干事儿那叫一个利索。我让七皮他们几个指挥后面的车让出条道儿来，从门房里拿出榔头，过去就把那辆比亚迪驾驶座边儿的窗户砸了。车子报警器开始叫唤，我打开车门子，上了车，松了手刹，他们几个人推着，我把车倒到路边。我刚一下车，从旁边呼啦就围上来几个人。
我拿棍子朝他们一指，瞪着眼跟他们说，你们要干嘛，在我们家门口捣乱，想死啊！
你他妈把我车砸了——赔钱！
陪你呆着老子都没空儿，还他妈要钱，老子还没收你动车费呢，车赶快给我开走，不信我整个儿都给你砸了，我可他妈不管你是日本的还是国产的，叉你妈的。
你他妈骂谁。
谁问骂谁，叉你妈的！
姚老二蹿出来就，就要伸手，被他的兄弟们拉住胳膊，因为我们这边的人越来越多。你他妈等着，敢他妈砸的车。
我他妈就砸了，我抡起手里的警棍朝他的车上就是一棍子。
姚老二红了眼，嘴里骂着街，对他拦着他的手下说，谁他妈拦着我跟谁急。奔着我就窜过来，照着我就是一脚。
操，老子就等着你过来，功夫练了一年多了，天天等着打架，早就想找个人练手呢。
他的脚刚踢到我眼前，我身子往旁边一闪，照着小子的胸口就是一棍子，抽个这响啊，这小子咣当就摔在地上，当时摔在那儿一时就起不来了。
谁他妈还上，我用棍子指着他们的人。跟这儿耍牛逼，我靠。
得了，麦穗，走了，走了，走了，散了，都散了，都散了。我们这边的人对围拢周围的人大声喊着，拉着我走了，虽说当时我心里也有点儿紧张，但是毕竟守着家门口，我们这边人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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