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我的品位
第30章：我的品位
说到音响发烧友。我不能不提一下东城蔬菜批发市场的电工吕四。我管他叫四哥。
四哥看上去是一个超级普通的人，长相一般，穿戴更一般，说他有点邋遢也行。但就是这么个人，却是超级音响发烧友。他在市场领一份工资，另外在外面也接点儿电工的活儿，装修工地建筑工地改线下线，也不少挣钱。但他挣得这些钱，除了家用之外全烧到这上面了。用他的话说，挣了钱不就是让自己高兴的么。
吕四住在市里的城中村，家里有套平房，在倒坐的小房里，他布置了个听音室，那叫一个专业，我虽说不懂，但是去他哪儿听了一次，我就跟他说，四哥你也帮我弄对儿箱子吧，这东西绝对是艺术。他说行，我先帮你弄对便宜的，你先听着试试，说不定过些日子你瘾头过去了，到时候你不想要了，我替你买了也赔不了多少钱。
我说行，第二天我就开车拉着他去北京花了一万多，买了套书架音箱，另外买了很多音乐CD，都是他给推荐的。他说发烧音响先得学会欣赏音乐，你光用它听点流行歌曲，就糟践了。于是我开始学习欣赏音乐，说实话，到今天我也没搞明白怎么才算是欣赏，不象他那样听着交响乐，能说出不同乐器组的位置，里面都有什么乐器，有几把小提琴，短笛在哪儿，长号在哪儿……总之他都听的出来。而这些我虽然全不知道，但多少能听出点儿滋味来，有的快活，有的难过，有的憋得慌，有的很痛快——对我来说这就算是欣赏了吧。
没多久，我跟他说，四哥，我感觉我这音响怎么听都不如你的好呢。
他笑说，当然啦，我这对箱子是自己做的，光买单元就花了两万多呢，自己选材料、找木匠做箱体，不断调试，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有这效果，还有功放、CD和线材呢，我这一套全下来，好几万了。
我说你帮我也搞一套吧。
他说不是不想给你做，实在是太麻烦了，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一对箱子，我的这对箱子就是照着人家的做的，用的单元都一样，我后来算了算，搭上自己的功夫，比人家那个还贵呢，丹麦的。你有钱，我功放和CD再给你搭个更好的——我一直想拥有的一套完美组合。
第二天，我们又去了北京花了七万多，他帮我选了套音响。回到家，他又帮我布置了个听音室，反正我的房子大，还自己一个人住。
后来他又帮我搞了一套5.1的家庭影院，我因此又花了三万买了个投影机，把客厅变成了个放映室，没事了就叫帮哥们来我这看大片，我们喝着啤酒抽着烟，一边看一边我也能假模假样的评头论足了：这段音乐配的棒，气氛渲染的好，这段配的不行，没跟上节奏……，不过他们走后，我总得收拾半天。
C从601走时已经十一点半了，我没有把我有胡才照片的事儿告诉他，我干嘛要告诉他呢，我知道我要是把胡才的照片给了他，他一定会照着来对付胡才，弄不好真就把冷雪放到里面去了，这太不仗义。所以C的事，我想我就帮到这儿，下边不管了。
C坏笑着问我嫖冷雪的经过。
我就是不说。说你自己去想吧，要多淫荡有多淫荡，那是包夜呀。
C骂我太流氓，我知道他心里不知道多恨呢。对于这件谁都干的事儿，大家基本上都是各干各的，谁都不说，我也一样，这叫道德。
他走后，我继续研究我的照相机，可惜是晚上，要不我就在阳台上拍拍照片了。快两点了，我才想睡觉，可是睡觉之前我又来了兴致，打开窃听器，想听听楼下有什么动静。我从客厅开始，依次听到北边的卧室，都没听到说话的声音。也是这大半夜的，谁不睡觉啊。正当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楼下的手机响了，是震动，嗡嗡的，片刻就听到幺妹小声的说话声。
喂，二哥啊，啊，严重么，我知道了。嗯，行，哪儿家医院？我知道了，我这就跟我爸说。幺妹说话的声音显得很紧张。
一听幺妹打电话，我的精神头就又来了。
幺妹穿衣服开房门来到客厅。
爸，爸。她轻声的叫了两声。
什么事？
乔家老大出事儿了，说从楼上摔下来，被老二送去医院了，正抢救呢，他让我送点钱过去，怎么办？其他两个人也醒了。
其中一个跟另一个说，我说是什么来着，他们这活儿风险太大了，摔的严重吗？
不知道呢，他弟弟说是挺严重的，昏迷着呢，爸，你有钱吗，我身上现金不多，但银行卡里有，要不你跟我去银行去取？
我有呢，你的钱你自己留着吧，老药说，口气很沉，他们在哪家医院？我过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吧。幺妹说。
不用，你们都在家吧。
要不我跟你去，一个人说。
行，我身上也还有点儿钱呢。
你们的钱都先自己留着，实在不行，我再跟你们借，是我让他们兄弟来的，这事儿我不能不管，走吧。老药说的很坚决。
幺妹告诉他们医院的名字，俩人就出门了。剩下的一个人对幺妹说，幺妹你睡觉去吧，看你担心的，别不是你真喜欢他们家乔老二吧。
去，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个，我是想乔大哥有个三长两短的，他老婆孩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我要是他，早洗手不干了，和老婆干个小买卖，安安生生过日子，多好啊，也是我爸非招他们来，说要干个大的，这倒好，不行，我得去医院看看去。
这大晚上的，别去了，有你爸呢，明天再去吧。幺妹你说，我们整天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儿，会不会遭报应啊，那天老齐还跟我说这个呢。
别说了！幺妹生气的说。
听你的，等干完这笔，我就回家和我老婆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她还不知道我干这个呢，一直以为我还干手艺呢，我还要请个菩萨回家，烧香拜佛，幺妹你也一样。
你别说我，我跟你们不一样。怎么不一样，我还不知道，你虽说没有直接下手干，但是你帮着你爹探道儿，也是帮手。
幺妹没有再说话，进屋去了。
我一直觉得我不是个讲究的人，吃饭穿衣不讲究，生活上也不怎么讲究，东西只要自己用的着才会买，住的房子也一样。
我有个初中同学现在在开装修公司，两三年前到我家来了一趟说，拉拉你生活的够自在的，房子够大，就是有点乱，我建议你家里重新装修一下，提升一下生活的品位，这人光有钱不行，要追求生活品质。我说那你就帮我鼓捣一下吧。
一直以来我对生活都没有太高的要求，鞋子三四双，衣服五六套，家里的东西用不着的，一个字——扔，要么送人，因为知道自己很懒，懒得收拾，所以东西越少越好。不像C，总是买东西，不管有用没用，看上了就买，还总是买名牌，并且他的那些名牌很多我听都没听说过，一个钱包、一个烟盒都好几千，贵的让人想骂街。对我来说阿迪、耐克就算是名牌了，李宁也不错，我穿过的最贵的一双运动鞋也不过一千块，我知道挣钱不容易，但是老爹老妈的钱却一直很舍得花。
在我同学的撺掇下，我把家里从新装修了一下，我跟他说，我可不要那种中不中洋不洋的。我同学说，我给你搞个现代品位的，包你喜欢。后来他带来个梳着小辫子的男设计师，到我们家量了尺寸，画了效果图给我看，说实话，我也看不出哪儿好来，但是既然人家是专业的，我就听人家的。说就按照这个搞吧。
搞了一个多月，终于完成了，我同学说，你的家具也得全换新的，于是我又带着他们去北京给我选了一天的家具，原来的大床换了宜家的折叠床，我把原来听音室的那对音响搬到卧室，对着床摆着，虽说方向不太合适，但也凑合了，至少很方便，在衣柜前安装了一道窗帘，听音乐的时候，把大床折叠起来，把两侧的窗帘拉开，效果也非常不错，配上顶子上的射灯灯光，配着深灰色背景墙显得很专业。
隔壁那间房，我同学说给你设计个书房，我说你寒碜我呢吧，我这屋里算上说明书都到不了十本书，你还给我搞个书房，给我搞个练功房吧，顶子上吊个沙袋，阳台那儿弄个横梁当单杠，我可以做做引体向上，将来万一有了孩子，我给她在上面拴条绳子还可以荡秋千。他说这主意不错。另一间原来的听音室改当客房兼仓库，一时用不上的东西，都放这屋里。
客厅也不再是一般家庭客厅的样子，一边墙上贴了深棕色的壁布，粗粗糙糙的，上面随意的挂着几个木头镜框，里面镶嵌着很多外国乐队、音乐家的招贴画，我那一套5.1的音响是屋子里的主角，一个双人矮沙发摆着屋子中央，是唯一的家具。顶子上吊着投影机，和一些射灯，看上去和商场里卖高级音响的听音室差不多。
总之经过我同学这么一拾掇，我这屋里显得比原来高级多了，我觉得这是我老爹的聪明：对于你不在行的事儿，你一定要学会交给在行的人干。后来有很多人来我家，都说我很有品味的，我心里话说，哪他妈是我有啊，是人家设计师有。不过在有品位的地方住着，自己貌似也有了点儿。
那天吃完饭还早，郝主任自己打车回家了，我开车带着卡姐和萨莎来到我家。
一进屋，我打开屋子里的灯光，萨莎姐就说，麦穗，你单身贵族啊。
我说萨莎姐，你别笑话我了，人家贵族都住城堡，我这儿还住平安里呢。
卡姐说，麦穗真没想到你家这样，我能参观一下么？
我说随便，我给你们弄点儿水喝。说着我打开其他房间的灯，然后去厨房给他们烧水准备沏茶。她们两位女士在我这屋里四处看着。看我卧室、健身房里铺着地板，没进去，站在门口往里面望，我说进去吧，我都是穿着鞋随便进出的。麦穗，这就是你能放出精灵的音响？萨莎姐问。
对，我给你打开，先预热一下。我进了卧室，把大折叠床上的枕头毛巾被拿起来扔到柜子里，把床折叠以来，拉上窗帘，说，我给你先放张我自己刻的CD，全是经典，你先听听。片刻间，莎拉布莱曼《斯卡布罗集市》就在我的房间里回响起来。
还不错吧，我说。
看萨莎在折叠成沙发床上坐下来。我出来招呼卡姐。卡姐正在客厅看我墙上的镜框里的招贴画，看我走过来说，麦穗，可看出是你一个人住了，餐厅里就一把椅子。
我说还有几把折叠的，在那个屋里放着呢，有人来我才拿出来，你坐我帮你拿。
她说不用了，我坐沙发，你这个连个茶几都没有？我说，我本来是想学韩国人坐地下的，但是地下太凉，来个人也不习惯，所以我才弄了个沙发，你坐，我给你们沏茶去。
我去厨房给她们沏了茶出来，发现卡姐已经进了卧室和萨莎姐在听音乐了，我把玻璃杯放到她们脚前的地上，退了出去，让她们安心欣赏音乐。
我回到厨房，开始抽烟上网，就象平常一个人在家那样消磨时光，当家里没有别人一样。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一个人没什么不好的，当然有时候会感觉无聊，但是我从来没有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没因为碌碌无为而感到羞耻，我干嘛要悔恨和感到羞耻呢。我的命是自己的，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就喜欢游手好闲，你管得着么？我一直想人本该游手好闲的，都说中国人很勤劳，主要是因为不勤劳就吃不上饭，如果中国人都象那些老外一样有钱，中国人也就不那么勤劳了。幸好我有个有钱的爹，我可以这样，不然我就得想哨儿那样总得工作，工作半天还挣不到什么钱，多苦逼啊。而苦逼的人才会一门心思想要有钱、想要出人头地，而我不需要了，这样就挺好。
不一会，卡姐端着茶杯进来，问我干嘛呢。
我说上网呢，音乐听的怎么样，我的音响很牛逼吧。
她说真不错，你挑的曲子我也很喜欢。
我向她挑了挑大拇指，说这其实都是我那哥们推荐的，音乐这玩意儿我其实根本不懂。我给你倒水。
我起身给她拿水壶续水。然后去那屋子里拿了把椅子给她。
麦穗，你真就一个人开车挣钱么，当保安能买得起那么好的音响。
保安能挣多少钱？我没跟你说么，我还能挣外快呢。我笑，可不愿说我老子有钱。卡姐只是笑。问我有巴赫的曲子么？
我说好像有，我给你去找。
我回到外面，拉开我的CD柜子，给她找碟，她在一旁看着，说你的碟还真不少。不会整个柜子里都是吧？我说你说对了——都是。上边的是CD，下边的是DVD，不过这两年买的很少了。我找到巴赫的CD，说是德国柏林交响乐团的版本，跟萨莎姐商量一下，让你先听听。
我们回到卧室，我跟萨莎说，萨莎姐，卡姐想听听巴赫的，你要不也试试。
萨莎说，我听什么都行，不过麦穗，你这音响效果真好，我就从来没象今天这么正式的听过音乐，感觉真不错。
我说我没骗你吧，这玩意儿绝对是个艺术，来，我们再听听巴赫这老头的曲子，这盘CD我买了，好像就从来就没听过呢。
卡姐只是笑。我换好碟，说你们慢慢欣赏吧，这些吱吱扭扭的曲子我听不下去，萨莎姐，杯给我，我给你倒水去。
那天晚上，卡姐她们听完巴赫才走，我说我这儿还有好些电影大片呢，什么时候想看来我这儿，不过最好多叫几个人一起看，那样才有气氛。
我本来想开车送她们回家，她们说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打车。我也没有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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