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0章 恩断义绝之后
柳娘见得姜远盯着她身后的老头,忙道:
“侯爷,这是浣晴的师父,也是奴家夫君,姓常。”
姜远闻言却是一怔。
那天赵欣随鸿帝进宫前,写了封信给姜远,上面有关于柳娘母女的详细来历。
信中也提到过浣晴有个师父,在端贤亲王府潜伏了十几年。
此时见得这老头站在柳娘的身后,那定是浣晴的师父了。
可让姜远没想到的是,这老头还是柳娘再嫁的夫君?
这事赵欣可没提起过。
老常却是不惧姜远的目光,拱了拱手:
“草民常力原,见过侯爷。”
姜远似笑非笑的打量柳娘与老常一眼:
“柳娘何时成亲了?怎没听见响动啊。”
柳娘也不敢相瞒,也没必要相瞒,便道:
“请侯爷移步店内,听奴家细细禀之。”
姜远点点头与独臂老李,大步进得店内,
“侯爷请坐。”
老常话说得客气,却并无多少谦卑之色,从容不惧。
姜远一撩袍摆坐了,看着老常笑道:
“想不到你不仅是浣晴姑娘的师父,还是柳娘的夫君,本侯观你面相不似大周人啊。”
老常神色不变:“不敢相瞒侯爷,草民原是北突人。”
站在姜远身后的独臂老李神色一变,脸上便浮了怒容。
独臂老李与北突人有深仇大恨,不仅家小尽死于北突人之手,他那条手臂也是被北突人斩掉的。
虽然大周与北突通了商,燕安也常有北突人来往行商。
但独臂老李这仇却是一天没忘,见着北突人也没个好脸色。
如今北突人出现在鹤留湾,独臂老李岂能不怒。
老常见得独臂老李满脸怒色,拱了拱手:
“李兄,何必动怒,北突也不尽全是坏人。”
独臂老李哼了一声,却是不言语,手中的长棍握得极紧。
姜远笑了笑:“你倒是实诚。
你说的没错,北突也不尽是坏人。
本侯想知道的是,你在端贤亲王府待了十几年,此次端贤亲王府谋反,你应知道牵连有多大。
你既是北突人,为何不带着柳娘回北突?反而留在鹤留湾?”
老常道:
“不瞒侯爷,瑞云县主对草民夫妻有大恩,草民为防着县主落难,若县主陷身法场,草民打算劫法场的。
后来侯爷相救县主,我夫妻也就放了心,本打算远遁而去,却是已是走不成了。”
姜远听得这话点了点头,老常说的没毛病。
赵祈佑为防赵铠的党羽走脱,不仅封了燕安城三日,还派右卫军封锁了各要道。
老常与柳娘拿不到路引,连丰邑县都出不去。
而老李听得老常说,原准备等得赵欣身陷法场时去救,脸上的怒容也稍退了些。
不管如何,老常虽是北突人,却是懂知恩图报的。
姜远手指轻敲着椅子扶手:
“本侯观你气度不俗,想来你也不是普通北突人,本侯说的可对。”
老常又点了点头,却道:
“侯爷慧眼如炬,但那些都是过往,不提也罢。
草民在大周生息十数年,妻儿也皆是大周人,大周便是草民之故乡。
侯爷若不放心,可使了路引给我夫妻,我夫妻这就走。”
柳娘见得老常说得恳切光明,伸手牵了他的手紧紧握住。
姜远哈哈笑道:
“你不肯说,本侯也不勉强。
若是本侯这般赶你走,未免显得我大周之人气量小。
再者,清查司已盯上你们,你们有路引也走不脱。”
柳娘忙又行了一礼:
“侯爷,清查司既然盯上了奴家夫妻,或许我夫妻二人走了反是更好。”
姜远正色道:“清查司的人已遍布附近州府,你们能上哪去?
你们便在鹤留湾住着,待得此次风波过后,再说其他。
这布店已是不能住了,本侯另择一处宅子与你们,嗯,利哥儿家现在就空着,住他家吧。”
柳娘与老常对视一眼,朝姜远行了礼:
“听侯爷安排就是。”
“那你们即刻搬过去,柳娘知道利哥儿家在哪。”
姜远吩咐完,也不多留,与独臂老李起身离了布店。
回侯府的路上,独臂老李皱着眉问道:
“东家,那姓常的虽言语仗义,但终究是北突人,而且身份不简单。
以往咱不知道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还留他们在鹤留湾怕是不妥。”
姜远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但浣晴与利哥拉扯不清。
若柳娘夫妻没有祸心,咱们赶他们走了,以后少不得让利哥儿埋怨。
将柳娘夫妻安置在杜青隔壁的利哥儿家正好,杜青家中皆是武功高强之辈。
又有老许与柔儿众多暗夜使盯着,反倒比放他们走更稳妥。”
独臂老李见得姜远早有思量,也就便不再多言了。
“远儿,你杀了清查司的人?”
姜远刚一回府,姜守业已是站在荷塘边等他了。
姜远点点头:“杀了二十多个。”
姜守业眉头紧皱:“远儿鲁莽了啊,那些地痞再上不得台面,也为清查司所用。
清查司奉的是皇命,你公然杀清查司的人,定会被人弹劾于你阻挠清查叛逆余孽。”
姜远看着荷塘里开得正艳的荷花,缓声道:
“一些小地痞都敢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叛党,可想清查司在其他地方有多肆意妄为。
他们若只对门阀士族下手也便罢了,竟然朝无辜书生文人下手。
若孩儿不站出来以公道还公道,只怕寒了天下文人的心。
您知道的,文人书生虽手无缚鸡之力,但笔下如刀,他们一乱,百姓也就乱了。
现在他们只是骂孟学海,以后就难说了,所以那些地痞必须死!”
姜守业叹道:“这个为父怎会不知,但你救得了几个书生文人,在远离鹤留湾的地方,你却是救不了啊。”
姜远笑了笑:“君子问心不问迹,孩儿见着了便救一救。
至于他人要弹劾孩儿,便让他们弹去。”
姜远倒是云淡风轻不在乎别人弹劾他,但大理寺中的孟学海,听得回来的许洄禀报,却是勃然大怒。
“他杀了咱们的人,还将咱俩从书院除名了?”
孟学海怒目圆睁,手按在桌面上胸膛剧烈起伏。
如今他倒不是很在乎格物书院弟子这个头衔,实是姜远这一巴掌扇得太狠。
若这事传出去,他与许洄为师门所不容,那名声便臭了。
孟学海咬牙切齿:
“姜远枉顾王法,徇私包庇,这种师长不认也罢!”
许洄的脸色也极不好看:
“唉,我也没想到先生他会是这样,咱们奉的是圣上之命,先生为朝中肱骨,理应支持咱们才是。”
孟学海冷声道:
“许兄,你还看不出来么,姜远就是个欺名盗世之辈,我等羞于他为伍!
圣上才是我等恩师,大周朝堂已是污浊不堪,越是如此,咱们越要挺住。
你我竭力而为,还大周一个朗朗晴天,青史必定有你我之名!”
许洄用力点头:“孟学兄与许某想到一块了,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孟学海想了想:“姜远即与你我恩断义绝,他不义,就别怪你我不仁!他杀了清查司的人,便是阻挠办案!
陛下早有言,涉及到谁都不姑息,咱们联名上奏陛下!
然后再持了尚方宝剑,去鹤留湾拿柳娘母女,查望月楼,看姜远还敢不敢阻!”
两人相议妥当,各写了奏章匆匆进宫而去。
孟学海有入宫行走的令牌,进出皇宫畅通无阻,径直到了赵祈佑的御书房外。
赵祈佑正与伍云鉴在议事,听得孟学海与许洄来了,相视一笑。
赵祈佑笑道:
“这两人倒是来的是时候,正想诏他二人,他二人就来了。”
伍云鉴淡声道:“想是又来表功绩了。”
赵祈佑道:“倒是省了朕再拟旨了,宣!”
孟学海与许洄进得御书房,见得伍云鉴也在,不由得愣了愣。
他俩是来参姜远的,伍云鉴在这就不太好办。
到时这伍云鉴,必定又会为姜远开脱。
但来都来了,现在转身走显然不合适,只得行了礼拜见:
“臣拜见陛下。”
赵祈佑笑意盎然:“两位爱卿进宫,是不是又来与朕报喜啊。”
孟学海躬着腰低着头,偷瞄了一眼伍云鉴,见得他无退避之意,牙一咬:
“陛下,臣是来请罪的!”
赵祈佑龙眉一挑:
“哦?孟爱卿何罪之有?说来。”
孟学海与许洄对视一眼,同时呈上奏章:
“陛下,臣办事不利!臣得知有叛党余孽藏在鹤留湾望月楼,与鹤留湾市场布店。
臣派人前往捉拿,被丰邑侯所阻!”
许洄也奏道:“丰邑侯不仅阻清查司拿人,还斩杀清查司二十余人。
丰邑侯乃吾师,臣不敢忤逆于师长,只能任丰邑侯包庇叛党,臣有失律法威严,请陛下治罪!”
孟学海与许洄这俩人倒是会说的,来了个以退为进。
明着是请罪,实则是参姜远有谋逆之举,而又不会显得自己失了弟子孝道。
赵祈佑眉头一皱,接了那两本奏章:
“有这事?”
孟学海与许洄应道:
“千真万确!一边是律法,一边师恩,臣等属实不知如何是好,请陛下治罪。”
赵祈佑翻了翻奏章,随手递给伍云鉴,淡声对孟学海与许洄道:
“此事朕会查清,两位爱卿忙好别的事就行。”
孟学海与许洄一愣,暗道天子听得这事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姜远擅杀清查司的人,便是对抗皇权,与天子对着干。
天子不应该大发雷霆治罪么?
二人对视一眼,暗叹天子被姜远蒙蔽的不轻,如此奸臣不除,朝堂无宁日啊。
两人心中又起了匡扶朝堂之心,正欲再言,却听得赵祈佑说道:
“两位爱卿来得正好,朕正有要事交给你二人。”
孟学海与许洄心中一喜,忙道:
“臣聆听圣意。”
赵祈佑拿起桌上的一本册子递了过去:
“暗夜使都尉于坤川,日夜审讯赵铠、西门楚、崔录景。
审出与他们勾结谋反的士族,不仅止于燕安,而是遍布大周,这上面便是他们招出的党羽名单。”
孟学海与许洄翻开册子一看,见得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姓,皆是名门望族。
孟学海脸现愤然之色:
“陛下,天下竟有如此多的叛贼党羽,必要肃清,否则大周危矣!”
赵祈佑轻颌首,脸色阴沉:
“孟爱卿说的不错!如今,在丰西府清剿崔氏一族的左卫军已是凯旋,在回程的路上了!
朕给清查司调动左卫军之权,清查司派出官员,前往天下各地缉拿叛贼党羽!
另,朕许清查司有调地各地兵卒之权,铲除这些叛逆党羽后,朕会派户部官员前往处理其他事!
你们只管杀!但不要波及百姓!”
孟学海与许洄心中顿时欣喜若狂,天子居然下发了兵权,这是何等的器重。
二人当即撩了袍摆跪下:
“臣定不负陛下重望,清除反贼,固我大周江山社稷!”
赵祈佑欣慰的点头:“我大周之忠臣,非两位爱卿莫属!”
孟学海激动得浑身打颤:“陛下,臣率左卫军亲往,定以雷霆手段肃清反贼!”
赵祈佑却是摇了摇头:“无需孟爱卿亲往,燕安城中还需你坐镇。
可让许爱卿与卢万理,以及尔等同窗前往即可。”
孟学海大失所望,出燕安肃叛贼余孽,这功劳来得更快,却是让许洄与卢万里等人得便宜了。
赵祈佑见孟学海面有失望之色,又拿过一本册子:
“孟爱卿,燕安还有祸害藏得更深,需你坐镇,朕才可安心。”
孟学海听得精神一振,赵祈佑说有自己在燕安才放心,这份信任无人出其右了。
孟学海忙又磕头:“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孟爱卿之忠心,朕甚喜。”
赵祈佑笑着将手中的册子递了过去:
“先查此人,将他的罪坐实了。
但要记住,可抄他的家,不能伤他的性命,不伤他本家家小,朕另有安排,他可要记好。”
孟学海听赵祈佑说得郑重,双手接过册子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个名姓,与一行小字。
“荀封芮,某年某月私见倭使籐原次郎,涉火药之秘…”
孟学海一个激灵,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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