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雏凤初鸣

腊月的寒风卷着碎雪，将书院的檐角染得发白。

乔小平裹紧了身上的棉袍，依旧天不亮就站在了校场上。指尖冻得发僵，她便先哈气搓热，再握紧木剑，按照鲁夫子教的招式，一招一式地演练起来。

剑光划破晨雾，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韧劲，每一个劈、刺、撩、挑，都做得标准利落，汗水很快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与寒气交织成一层白霜。

“小平，先歇会儿，”鲁夫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披着一件厚毡袍，手里拎着一个温热的食盒。

鲁冲对这个天资聪颖又格外刻苦的小徒弟上心不已，又心疼她一个女娃娃遭这么多罪，又清楚想练就绝世武功，就要忍受常人难忍受的痛。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投喂！

练武怎么能不吃肉呢？

乔小平收剑立定，躬身行礼，“师父。”

她的气息微微有些急促，脸颊却透着健康的红晕，眼神明亮如星，丝毫不见疲惫。

鲁冲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一个鸡腿，和一碗姜茶，“趁热吃，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身子。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书院要放年假，你回家了也千万不要懈怠。”

乔小平接过食盒，小口咬着，“谢谢师父。师父，你要不要来我家过年啊？”

“我才不去。”鲁冲摆摆手，“你放假了，我也能睡个懒觉。”

“多谢师父大恩，”乔小平正欲深拜，被鲁冲扶住，“我就说，书读多了迟早成个酸儒，别给我搞那一套，赶紧吃完上课去。”

乔小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正说话间，马夫子的身影出现在校场门口。他身着藏青色棉袍，手里拿着一卷书，神色严肃，却在看到乔小平时，眼神柔和了几分。

“马夫子，”乔小平拱手行礼。

鲁冲瞥了一眼，“老马怎么到这来了？”

马夫子：“......”

当然是来找小平的，不然来找你个武夫吗？

“我找小平有点事，”马夫子开门见山。

乔小平放下手中的吃食，端正站姿，“夫子请讲。”

“来年二月，县里要举办县试。”马夫子缓缓说道，“你经义功底扎实，或可一试。”

“县试？”乔小平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我...我真能参加吗？”

自古以来，科举都是男子的专利，从未有女子参与过。即便现在允了女子读书科举，但别说县试，就连进书院读书的女子，在整个同安府也寥寥无几。

鲁冲也有些意外，但随即眼中就露出了赞许之色，“不愧是我鲁冲的徒弟，文武双全，哈哈哈哈”

“但，可能会有非议，”马夫子叹了口气，“我朝虽允了女子科举，却也无人开这个先例。小平刻苦耐劳，若因是女子而被埋没，实在可惜。我已与山长商议过，山长也支持我的决定，想让小平试一试。若是能考上，也算是为女子破了桎梏。”

马夫子看向乔小平，语气恳切，“小平，此番应试，不止是你自己，更是为其他女子争一个前程。你愿意一试吗？”

“弟子愿意。”乔小平躬身答道，声音稚嫩清亮，“多谢夫子和山长的信任，弟子定不负期望。”

马夫子眼中露出欣慰的笑容，“好，有志气。从今日起，每日下午放学，你到我的书房来，我亲自为你辅导经义策论。鲁兄，这段时间，练武方面稍稍轻松些，别把孩子累坏了。”

“放心吧，老马，”鲁冲拍了拍乔小平的肩膀，“好好准备。”

消息很快就在书院里传开了。因为，鲁冲不让乔小平挑水了，众人习惯了水缸会自己满上，陡然见了底，一时错愕，打听了才知道，小平要参加县试。

起初，众人都以为是谣言。

一个七岁的女童，竟然要去参加县试？

不管是年龄还是性别，都足以引得众人摇头，这简直闻所未闻，同窗们也议论纷纷。

金玲敏歪着脑袋询问，“小平，马夫子真的举荐你去参加县试吗？”

乔小平点了点头，引得众人哗然。

“你真厉害，我哥也要去考，希望你们俩都能考过。”金玲敏说道。

“你不考吗？”乔小平回问她，“你平常小考也都考得很好呀！”

金玲敏耷拉着眉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爹不让我考，说没有女子考科举的，读书认几个字就是了。”说完，她忽然眼睛发亮，双手扶着小平的肩膀，“小平，你可一定要好好考啊！你要是能考上了童生，明年我爹肯定就让我考了。”

“是呀小平，你一定要考上啊！到时候我们家里肯定就让我们考了，”张芝也凑了过来，“虽然我不一定能考上，但谁不想进去考考呢？”

大家送女儿来读书，都是奔着识几个字，为以后婚嫁多些筹码。真要去报名科举，若是考上了还好，没考上岂不是被人笑痴心妄想？

乔小平抬头，入目是其他几个女孩殷殷的眼神，就连平常不怎么投机的刘雨薇和李秉丹，也满含希冀地看着她。小平重重点头，“我一定努力。”

她走在书院里，众人纷纷侧目，心里默默为她加油。

这个为他们挑了半年水的女孩，要去考县试了，已经考过的热心师兄们，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手札借给她。

钟诩文和叶子煜得知后，也送来了手札，并揽下了每日做饭的活计。

叶子煜拿出一根狼毫笔，“这笔送你，好好考。若是能考上，我就收你为亲传师妹。”

钟诩文：“......”

乔小平直言，“见过收徒弟的，没见过收师妹的。”

“头发长，见识短，”叶子煜敲了下她的脑袋，“好好准备，考上了，我们俩都收你为师妹。是吧？大师兄。”他用胳膊撞了下钟诩文。

钟诩文抿紧嘴巴，无奈地点了点头，“我都可以。”

乔小平每晚去马夫子的书房，接受一对三的辅导。

她，刘于斐，金广鹄。

金广鹄和刘于斐原本住在家里，现在也搬到了书院来住。他们三人每晚背诵经义、练习策论，常常熬到深夜。

同窗们发现，原本就刻苦的乔小平，变得更加勤奋了。

她原本还偶尔和大家说说话、聊聊天，现在倒好，活脱脱一个书呆子。

三人里，刘于斐的日子格外艰难。他不仅要刻苦备考，还要应对刘于铭的打击霸凌。

刚写好策论的手札，被刘于铭撕了。刚研好的磨，被刘于铭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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