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小有名气
临走时,老人站在医馆门前,望着匾额上的字轻声念叨:“远桥……好名字。”
她转身时,周桥看见她佝偻的背影在胡同里摇晃,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临终前也是这般孤孤单单。
陆敏舒轻轻叹了口气,把没动过的酱牛肉装进饭盒:“明天给大妈送过去,就说吃不完怕坏。”
午后的医馆来了几位好奇的街坊,赵婶带着孙子来看积食,李大爷来讨治腿疼的膏药。周桥一一诊治,陆敏舒在旁登记病案,鹅毛笔尖在牛皮纸上沙沙作响。
当暮色漫进药柜时,他忽然发现,第一张病案上的“王秀英”三个字,写得比平时都要工整。
掌灯时分,陆敏舒在厨房熬药,周桥坐在天井里整理药材。
夜风送来医馆方向的药香,混着胡同里的炒菜声,竟比任何开业鞭炮都更让人安心。
这一晚,周桥在医馆的值班床上辗转难眠。
他想起老妇人换药时说的“你比胡同口的西医有耐心”,想起陆敏舒在药柜前核对药材的侧影,忽然觉得,即便明天依旧冷清,只要有一个病人愿意推门进来,这医馆就有了存在的意义。
窗外,葡萄架的影子在地上摇曳,像极了老妇人腕上新生的肉芽。
周桥知道,有些故事,就像这味生肌膏,初时看不出奇效,却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中,慢慢长出希望的新皮。
而他要做的,就是守着这方药柜,让中医的温暖,在京城的胡同里,一点点漫延开来。
第二个清晨,周桥的二八自行车刚拐进五道营胡同,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与交谈声。医馆门前的老槐树下,二十来个老人或坐马扎或倚墙根,手里攥着病历本或旧信封——那是他们的“挂号单”。
“周大夫来了!”最先看见他的王秀英大妈颤巍巍站起来,腕上的新纱布白得耀眼,“都让让,别堵着门!”
老人们立刻噤声,像被班主任点名的小学生般自动排成一列,鞋底蹭过青砖的沙沙声里,混着股淡淡的艾草味。
周桥慌忙支起自行车,陆敏舒早从医馆里迎出来,手里捧着一摞用旧报纸折的号牌:“按顺序来,一号李大爷,二号赵婶……”
她特意在每个号牌上画了小太阳,递给老人时总要说句“您坐这儿晒晒太阳,暖和”。
第一个就诊的是李大爷,拄着枣木拐杖,裤腿卷到膝盖,露出满是青筋的小腿。
“昨儿秀英说您给她敷的药比同仁堂的还灵验。”
老人往绣墩上一坐,掀起裤脚,陈年冻疮疤痕像蜈蚣般蜿蜒,“我这腿,一到阴天下雨就疼得睡不着。”
周桥蹲下身,指尖轻按老人的足三里穴,触感冰凉如浸在井水里:“您这是寒湿下注,得用附子、干姜温阳,再配点鸡血藤通络。”
他抽出银针,在酒精灯上燎过,“扎针时会有点发烫,这是阳气往腿里走呢。”
李大爷绷紧的腿肚子渐渐放松,看着银针在周桥指间上下翻飞,忽然咧嘴笑了:“比我儿子给我揉腿还舒服!”
隔壁赵婶捏着皱巴巴的手帕进来时,眼睛肿得像桃子:“周大夫,我整宿整宿睡不着,吃了西药片也不管用。”
周桥看她舌尖红、苔薄黄,脉细数,便知道是阴虚火旺。“您是不是总觉得心里像揣了个火盆?”
他从药斗里抓出麦冬、五味子,“这味生脉饮,晚上睡前用温黄酒送服,比西药温和。”
赵婶摸着牛皮纸袋上的字迹,忽然抹了把泪:“我男人走那年,我也是这样睡不着……”
临近中午,医馆来了位特殊的病人——张大叔,推着辆叮叮当当的废品车,咳嗽声震得医馆的玻璃直颤。
他掏出自制的竹筒水烟袋,刚要往桌上放,陆敏舒已递过个青瓷笔洗:“大叔,烟灰弹这儿,省得您回头咳嗽得更厉害。”
周桥翻开他的“病历”——其实是张卷烟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喘得爬不了坡”。
“您这是久咳伤肺,兼着脾虚。”
周桥用压舌板查看他的咽喉,红肿得像熟透的樱桃,“光止咳不行,得培土生金,用补中益气汤打底。”
他特意加大了黄芪的剂量,又配了川贝粉,“药费一共两块三,您要是没带钱,下月卖废品时顺路捎来就行。”张大叔粗糙的手掌在裤兜搓了又搓,忽然掏出把生锈的铁钉:“家里就剩这个,您瞧能抵不?”
陆敏舒转身去厨房热饭时,看见周桥正把自己的午餐——两个鸡蛋卷饼塞进张大叔手里:“吃完有力气推车,下午我让徒弟帮您送货。”
她忽然想起在丰邑县,周桥也是这样,给交不起药费的乡亲们送粮票、送衣物,仿佛医馆的门槛不是木头做的,而是用温热的人心搭的。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药柜,周桥给最后一位病人开完方,发现陆敏舒正趴在柜台打盹,鬓角沾着片黄芪碎屑。
他轻轻抽走她手中的算盘,才看见账本上记着:“李大爷药费五毛,赵婶赊欠一块二,张大叔免单……”
墨迹间还画着小小的笑脸,那是她偷偷给每个病人做的标记。
第三天清晨,医馆门前的队伍拐了两道弯,连隔壁胡同的王大爷都坐着三轮车来了,怀里抱着个装满蜂蜜的玻璃罐:“我家丫头在海淀教书,说这儿有个会扎针的小神医!”
周桥接过蜂蜜时,发现罐底沉着几颗枸杞,显然是老人精心准备的。
晌午时分,卖糖葫芦的大爷在医馆门口停下,非要送陆敏舒一串山楂:“你们治好了我老伴的老胃病,这串算谢礼!”
陆敏舒推辞不过,转头看见周桥正给个孩子贴膏药,袖口沾着朱砂粉,却笑得比糖葫芦还甜。
暮色漫进胡同时,周桥坐在医馆门槛上,看着最后一位病人的背影消失在槐树下。
陆敏舒端来热水泡脚,发现他的白大褂领口已磨得起毛,却还在念叨:“明天得去药材市场补货,黄芪快用完了。”
“桥哥,你说为什么大家突然都信咱们了?”
陆敏舒擦着他沾满药渍的手,忽然想起王秀英大妈说的“周大夫摸脉时,比我闺女还轻”。
周桥望着门楣上的匾额,灯光把“远桥”二字投在青石板上,像两簇跳动的小火苗:“因为他们发现,中医不是悬在半空的仙方,而是能握在手里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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