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吃醋
去蜀地的路不好走,为了快些,一行人车马简行。可也在路上奔波了六日,才算到了蜀地沧浪山。
群山高耸入云,山巅云雾缭绕,山体皆平滑的似是青铜铸就,端着一副巍峨挺拔的姿态。而沧浪山,则是这群山里最高的那座山头。
十五看着眼前波澜壮阔的山景,感叹道。
“怪不得说这读书人肚子里有墨水呢,真会选地方。沧浪山景色这般美,一辈子住在这,是我我也愿意。”
凤椋淡淡地泼凉水,“能呆的了一个月,你便不是十五了。”
能忍受数十年如一日的重复和寂寞的人,这世间能有几人?
灵儿也笑道。
“我看,半个月都难。”
十五撅着唇,去喊十六评理,“十六,你看她们,也太瞧不起人了。”
“小姐和灵儿姑娘说多了,最多三日罢了。”十六思考了片刻,一脸认真地答。
“十六!”
十五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不愿理她了。见真的将人惹急了,十六又赶忙去哄。
看她俩闹腾一阵,众人一路颠簸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柳尽欢问,“阿椋,这偌大的山,飞鸾先生会隐居在哪儿?”
“在山顶。这荒山里不能行马车,余下的路只能走上去了。尽欢姐姐就在山脚下等我吧,很快。”凤椋不愿柳尽欢太多劳累,贴心地道。
最后柳尽欢还是坚持与她同行。于是便留了车马在山脚下,交由十六看管。柳尽欢与凤椋一起,带着十五和灵儿,四人上了山。
凤景虽好,但这人迹显至的荒山,路难走极了。没有修过路,只有一条人踏出的小道,不平整不说,还十分陡峭险峻,每一步都需走的小心谨慎。
柳尽欢走在凤椋的侧前方,手心忽然被身后的人握住。
她回头,便对上凤椋的眸子。
“尽欢姐姐,牵着我。”
“我怕。”
表情淡定极了,话也平静,不太像是害怕的模样。但凤椋平日里便常常情绪不显于色,柳尽欢想了想,这山路的确不好走,阿椋大概心里还是怕的,还是牵住了她伸来的手。
凤椋手上灵活的一转,两人就从虚握,变成了十指相扣。
柳尽欢身子一顿,又听身后的人解释道。
“这样会更安心些。”
手心里的触感让柳尽欢有些不自在,但这样紧密的握着,许是真的能让人更安心吧。她还是随了凤椋。
相比之下,十五脸上的害怕则真实的多。圆圆的脸蛋紧紧皱着,脸色有些发白。
“这什么破路啊,这飞鸾先生,怕不是不想下山,是下不来山吧。”
“灵儿姐姐,你可以牵着我吗?”声音都有些抖,十五自然不会去打扰前面走着的两人,理智的寻求灵儿的帮助。
灵儿自小在山野里长大,这种路早便走习惯了。牵着走对于走山路没什么帮助,更多的是心理慰藉,她提醒道。
“重心往前,别向下看,就不会摔下去的。”
听到摔下去,十五更怕了,声音抖的不成样子,“灵儿姐姐,摔下去会死吧...”
灵儿无奈地从脚下捡起一个枯枝,一头交给十五。
“喏。”
十五蹙眉,有些委屈地闹脾气,“我不要,我家小姐都是直接牵的柳小姐的手。灵儿姐姐,你嫌弃我。”
灵儿看了两人一眼,的确是牵着,还是十指紧扣。当下十分意外,她家小姐不是最排斥别人牵她的手吗?
莫不是三年过去,小姐这点习惯也变了?
灵儿回过头,无奈道。
“姑奶奶,真不是嫌弃你,你就拿着吧。你是没什么,可姐姐我怕十六找我麻烦。”
十五是真的害怕,没再继续和灵儿掰扯,拉过了枯枝,边走边不理解地问。
“这和十六有啥关系?”
灵儿耐心地和十五这个小傻子解释,“这叫做吃醋。你想象一下,若是别人牵十六的手,你会不会不高兴?”
十五不以为然。
“不会啊,牵个手有啥的。”
离得近,这话很难不听进前面两人的耳朵里。
凤椋手上的力度又紧了些,道。
“十五说的不对,尽欢姐姐不许牵别人,我会吃醋。”
即使是平静的语气,还是惹得柳尽欢的心跳一瞬停滞。
吃醋?
细想之后,又平复下来。不是只有恋人间才会吃醋的,亲友之间也会。阿椋说的吃醋,定不是她刚刚以为的那般。
她怎么会往那个方向去想?她这是怎么了?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柳尽欢又多了些焦躁。
和凤椋重逢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她任性地闯入她的生活,将她所有的计划打乱,甚至将她变得愈来愈不像自己。本以为她已经能抛下一切,可昨日发生的事情分明在告诉她,有些人她是放不下的。本以为她已经和过去的身份告别,可灵儿也出现了,她们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在襄平时的生活。
这种不受控的感觉,让她感到慌乱,也让她不安,柳尽欢并不知晓该如何应对。柳尽欢怕自己会开始眷恋现在的日子。可当她开始怕的时候,又未尝不是在说明,她已经开始贪恋了。
在纷乱的思绪中行了半日,终是到了山顶。
在一片丘壑之间,落座着一个孤零零的茅草屋。与四周的荒凉成对照,茅屋很简陋,甚至算得上是破落凋敝。墙壁就是原始的土坯和草绳,其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裂缝和缺口。房顶覆盖着一层褐色粗糙的茅草,茅草泛了黄,大抵是遮不住什么雨的。
凤椋独自前去屋前。
“请问,此处可是飞鸾先生住处?”
静默了片刻,门未被打开,只是从里面传来一道年轻女子冷淡的声音。
“我这茅屋破陋,招待不了贵客。姑娘身娇,请回吧。”连门都不给进,实在不算是客气。
凤椋接着道。
“飞鸾先生也是女子,身子又岂不娇贵?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姑娘可堪其忧?”
几个呼吸后,里面还是没有声音传回。
柳尽欢与十五、灵儿一起,在离草屋不远处的一处空地站着。
看在门外站了有一会儿的凤椋,十五有些忧心。
“早就听闻这飞鸾先生难搞,多少人大老远跑来寻她,却连她的面都见不上。柳小姐,你说飞鸾先生会愿意见小姐吗?”
柳尽欢放在凤椋身上的视线未移动一寸,语气却肯定,“我信阿椋。”
没有回应代表的并不是否认,而是没有否认,凤椋继续试探。
“在下是勋朝五皇女,飞鸾先生想要的,不知凤椋可给得起?”凤椋并不相信一些人口中的贤者不图名利之说,在她看来,他们所图,是更大的名利。
下一秒,门被打开。
出现在门前的女子身姿笔直,比起寻常女子的身形要高上一些。一双眼眸深邃冷静,消瘦锐利的长相稍显刻薄,衬着整个人都更加冷漠。除开衣着,与凤椋记忆中的形象相差不大。
即使穿着粗布麻衫,骨子里却还是傲的,话也不卑不亢。
“五公主,请进。”
屋子内部更是简陋狭小,除开简易粗糙的一床一柜,屋子正中央放着的一张木头案子,便不剩下些什么了。
人进来后,飞鸾没有与她客套,也未给她倒杯热茶,而是径直走到那张木头案子前,撩起衣衫,随意的坐在木案旁的一个木墩上。
木案上是一个象棋棋盘,飞鸾语气平平,“五公主可会下棋?”
“略通一二。”
凤椋没去在意飞鸾的目无尊卑,在案子旁的另一个木墩上坐下,观察着这个棋盘。
一个残局。
也是一个死局,她这方的黑棋已无反转之力。
飞鸾若有所思地盯着棋盘,问。
“如今兵临城下,若是五公主,会如何做?”
如今兵“将军”,将和仕都能上前一步,将眼前的兵吃掉。不过无论哪者动,潜伏在周围的马和相都会紧接着将黑棋逼上死路。
最后的垂死挣扎罢了。
这死局无解,飞鸾怕也不是真的想与她下棋。
莫非?
呵,胃口还真是大。
凤椋眸中划过了然,接着将仕棋上左前一步,吃了本在那个位置的兵棋,道。
“大局已定,蚍蜉撼树罢了。”
飞鸾的视线由棋盘移向凤椋的眼睛,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里夹杂着些许失望,悠悠开口,“五公主只愿做只蚍蜉吗?”
飞鸾的用意自是不在棋技,也不是这场棋局的胜负,她只是想看凤椋会执将棋还是仕棋罢了。怪不得之前那么多人来都未请动,而凤泽玦却可以,原是因着他皇子的身份。
王佐之才,只愿佐君主。
初次见面,便敢引诱主君,此人倒是有胆色。可太过恃才傲物,就算收为己用,用起来也不会顺手。
凤椋只是轻笑,淡淡道,“先生以诚相待,凤椋也不会欺瞒于先生。先生所求,在下给不了。”
飞鸾先生盯着凤椋半晌,后轻叹一句。
“五公主不是给不了,而是不愿给。”
凤椋够聪明,从这探查人心的本事便可见一般。也够稳,泰然自若的举手投足里,是常人没有的胆识和气魄,还有些狼性。是个经世之才,但那双眼睛里,的确没有她想看到的野心。
飞鸾接着下了逐客令。
“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五公主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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