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修驰道
韩伯为须家出谋划策,明里迁徙咸阳,暗中却将家产保留下来,为此,他也得到了须家的好处。须家转移出来的家业,暗中给了韩伯支取权,韩伯如果有需要,可以在几个店铺里支取钱财。当然,韩伯不会轻易去支取这笔钱,他对须家,特别是须伯岸还有更多的期待,钱根本不在其中。
迁徙富户的诏令被执行后,新的诏令又下达了:各地以现在的驿道为基础,修建专供秦王使用的驰道。随诏令前来的,还有少府的官员,带来了驰道的具体修建规格。
驰道被要求在驿道上夯土垒筑,在重要的节点上要求宽五十步,并修筑车站;道路一般也要宽五步以上,通常为十步。驰道以取直为原则,以方便马车急驰;如果要有转折处,也必须取大宽弯,不得有急转弯处。驰道的两侧要种植松树,亭亭如盖……诸如此类的要求极为繁琐,线路的规划也十分复杂。由于驿道的修筑一般都是沿着河流的走向蜿蜒曲折,而驰道则必须大体上是直的,因此也只能以驿道为基础,好些地方都超出了原来驿道的范围。驿道两侧有很多田地,为了修筑驰道,必须将这些农户迁徙到别处安置。土地被征收的农户,除在别处另外授田外,相府允许将他们纳入到施工队伍中,按例供应粮食和衣物。当然,施工的主要力量还是本郡县的刑徒。
无论是郡还是县,都为这一庞大的工程倾注了全力。他们必须计算所需的工程量,决定所需征召的刑徒数,并将这一指标下达到各县。各县都必须为这一工程让路,本地的工程几乎全都停了下来。
大批良田被工程征用,失去土地的农户们暂时分不到相应的土地补偿,只能全家投入到施工队伍中,精壮的上工地出劳力,老弱妇孺则承担起后勤工作。
施工的进度要求十分严格,因为皇帝要求必须在一年之内,完成所有驰道的修筑。
典狱的韩伯又开始忙起来。刑徒是施工的主力,县里必须保证他们按时出工,按时归来,中间不能有任何纰漏。虽说这事必须由县尉率领全体县卒来完成,但狱卒们首当其冲,而主刑狱的韩伯更是责无旁贷。
县尉是以军功授爵为五大夫,到父城县任职。他是河东郡人,抛家舍业,到千里之外的颖川郡任职,而且还只是一个县尉,对于他所立下的军功来说,很难说是奖励,甚至不如说他是不得已才来任职的。在他从军之初,五大夫是一个崇高的爵位,是一个秦国男人毕生追求的目标。这个男人实现了,但五大夫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成为五大夫几乎是担任县级职位的先决条件,还有不少五大夫由于没有空缺,只能在家里种上几顷地。想像中的逆天改命?不存在的。
现在,诸侯尽灭,天下一统,他几乎已经断了重披战袍的指望,而县尉是有任期的,他最多在父城待上六年,就要重新谋职;而就任新的职位,在他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天下有如此多的五大夫,好些人已经候补到了现在,很可能从父城退职后,他也要回到家中,重新拾起耜耒,回复成一名普通的农夫。他在父城已经两年了,为了能在父城再任职三年,他必须干出点名堂来,显示自己的才能,在郡里获得“盈”的评价,如果只是“平”,他很可能明年就要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了。
不仅仅是县尉,连县令、县丞在内,大家也都是这个心态。他们变着法地讨好从咸阳来的少府官员,哪怕他们没有丝毫战功,爵位仅仅是士,连大夫都不是,但他们是少府的人,是能决定他们命运的人。
工程量不小,要求很严格,这是为皇帝修路。如果皇帝巡游到此,车驾有一点点颠簸,他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连少府的官员也在内!土必须筛得极细,夯筑必须十分坚实,表面必须十分平滑,而且要经得起风吹雨打。
父城县历史悠久,是古代应国的重要城邑,入楚后,成为楚国北方边境的重要支撑,伍子胥辅佐的楚太子建就曾驻于此地。能够让太子在此督军,父城的地位之高可见一斑。
但作为边境城邑,父城的经济、人口却算不上富庶,在天下各县中只能算中规中矩,大约有一万多户,地处应水之畔。应水水量不大,用来灌溉农田没有问题,但却不通舟楫,商业也不发达。由于地处战地,当地人勇武好斗。当初李信、蒙恬被项燕打败,就是回军此处坚守,为王翦大军来援,赢得了宝贵时间。秦、楚两军在这里多有争夺,地方残破,田园荒芜。经过两年多的恢复,虽然稍复旧时光景,但依旧满目疮痍,不经过十年恐怕难以恢复过来。
父城户数才万余,刑徒当然也不多,大约只有百来人,这就是施工的主要力量——他们本来在本地修筑县城,现在有了皇帝的工程,自然县城也不要修了,全部劳力都上工地筑路。再加上征用土地的农户几十户,能上工地劳作的壮劳力一共不过二百来人。他们修筑的道路就是驰道在本县的部分约五十里,半年时间完工。
少府官员首先勘探了道路的走行,必须与邻县所修的道路规格相同,道路相接。虽说在咸阳已经有了大致的道路走向图,但实际操作中还要仔细勘探,特别是要与邻县修的道路实现对接。这一点,县里完全插不上话,一切都由少府的官员决定。好在有驿道作为基础,这些工作一般不会有太大误差。
县里的官员陪着少府官员每天沿着驿道勘探,少府官员指出哪里需填平,哪里需挖开,哪里需要截弯取直,县吏们一一记录下来,汇总后向县官报告,而未来的工作也要责成在他们身上落实。——县官们是打仗出身,这些事是干不来的。
县吏们多数都去陪着少府官员勘察道路,设计建筑方案。韩伯是管刑狱的,没有资格去陪少府官员,整天只能带着三五名狱卒,看管着百余名刑徒,早上吃过早餐去上工,收工后押回监狱,给他们吃晚餐。他和狱卒们的早晚餐也都跟着刑徒们一起吃,相对刑徒而言,他们可以吃得饱一些,但伙食的质量是一样的。
这一日,县尉把韩伯叫过去,对他道:“皇帝诏令,本县将筑驰道五十里,以资皇帝车驾。本县刑徒,务要严加看管,勿令有失!”
韩伯道:“谨喏!然……”欲言又止。
县尉道:“若有难处,但言无妨。”
韩伯道:“本县刑徒百余,今用加筑县城,事剧而食简。本城之工,自然无妨。若修皇帝驰道,力恐难任。复加催逼,势将有亡者。不若给以足食,温以衣裳,劳一日有一日之食,一日之衣,否则无之。纵吏加催逼,亦有所恃!”
县尉道:“善!大军临敌,亦当足食,否则力弱,不战而败矣!吾当言于县,汝亦当善言劝之,令其奋勇!”
韩伯道:“但得足食,事必可为矣!”
当天,县尉就知会了县令和县丞,以作战为喻,大敌当前,临阵士卒必须足食乃能出阵,否则必败。县令和县丞也都是行伍出身,对这一道理深信不疑,当即批准自上工之前三日起,刑徒皆得足食;开工前十日,刑徒不要再去上工了,都在狱中休养;有伤疾者,给以医药。
道路的设计工作进行了好几个月,转眼过了新年,就到了开工的日子。
刑徒们按照预定的计划,休息了十天,吃了三天饱饭,各得一套新的褐衣,进入工地,开始施工。县尉亲自率领一百县卒,在工地四周设岗哨,防止刑徒逃亡;韩伯则统领五名狱卒,在工地现场催督进度;其他县吏们各依职责,指导施工进程。县丞每天视察工程进展,县令则每十天巡查一次,确保工程进度和质量。驰道一点点向前延伸。
按照少府官员的要求,驰道高一版,地基要密密地夯实,通常会低于旁边的驿道。路基之上,竖以木版,在木版内填以细土,反复夯筑严实。这一条驰道,看上去就像是一座低矮的城墙,上面可任士卒、车乘驰骋,下到道旁,驰道又成为一道防护屏障,足以掩护后面的士卒不被杀伤。由于驰道仅限皇帝本人使用,其他人不得进入,驰道又成为阻隔道路两则的邑民交通的障碍,两侧邑民只能通过少数几座关卡,才能到达驰道的另一边,也起到控制邑民流动的作用。
实在地说,二百余人用大半年时间修筑五十里驰道,这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但由于驰道建筑质量要求高,县里绝对不敢赶工期,而将大量时间投入到质量保障上,稍有不合要求的,必须返工,并追究县吏、刑徒的责任。韩伯也因此,很是挨了几顿笞打。
到了秋收时节,驰道终于和邻县贯通,质量经检验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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